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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你告诉我,凭什么?


  沈佳言如何不知道?

  在县城就知道了,慕天泽三兄妹很少出门不说,镇上还多了十来个陌生的大汉,就住在慕家院子附近。

  虽然没有表明身份,可大家都知道慕天泽三兄妹不是慕破军的骨肉,听说要认祖归宗呢,这些彪悍的汉子,说不得就是人家亲爹家派来的人。

  所以大壮他们提前到了镇上,还是在慕天泽和慕天润下课的路上假装偶遇上,说了几句话,顺便传递了沈佳言要见他的消息。

  就连今日见面的安排,都是慕天泽想出来的法子,大壮执行的。

  虽然不知道慕天泽是如何摆脱了那所谓保护监视他的几个大汉,可他能办到,想来也废了不少功夫和精力。

  此刻听着慕天泽的这番倾诉,也知道他压力实在太大了,还没人能分担。

  说来也着实可怜。

  不过慕天泽如今心理抗压能力比以前强大了不少好,倾诉了一番后,心里舒服多了,也冷静了下来。

  喝了一口凉了的茶,有些苦涩,苦得他一激灵,咬了咬牙,问道:“沈姨,你让大壮给我带信要见我,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这些话,其实他不想问出口,可是,他骗不了自己。

  以沈佳言的性子,不是真有事,是不会再跟他们牵扯上关系的。

  沈佳言以前对他们好是真好,可真到了要撇清的时候,也能狠心断得干干净净的。

  之前他告诉自己,沈佳言是嘴硬心软,对他们兄妹还是疼爱的。

  在三年,慢慢想来,其实他也隐约觉察出来了,沈佳言确实是另一种性质的嘴硬心软,她道德底线高,责任感强,对年幼的孩子,会有一种特殊的怜悯之情。

  他们三兄妹,对于沈佳言来说,之前也许是真心怜爱的,可那份真心被他们兄妹自己给摧毁了。

  后来的沈佳言,对他们更多的是责任,和一种互惠互利下的照顾。

  还有一种事不关己时候的提点。

  可越是想得清楚明白,越是能清楚,沈佳言对他们的责任和照顾,还有那一点善意,才更珍贵。

  因为没有利用,不是算计,而是明明白白的互相交换。

  沈佳言被他们伤害过,也只是跟他们保持距离,划清界限,没有报复,没有捧杀,已经是难得了。

  所以,他才能在沈佳言面前倾诉那些话。

  抢在沈佳言开口之前,将想说的话都说了,就算是给自己一点念想,最后一次倾诉了吧!

  可如今倾诉完了,也该面对现实了,就是不知道沈佳言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他虽然猜测是兴师问罪,或者说是,想借着他们的身份获得一点什么,可心底隐约还残留着一点别的期望。

  沈佳言沉默了一会,察觉到了慕天泽的情绪波动有些不对。

  只不过慕天泽才唠唠叨叨的倾诉了半日,想来也是还没平复好的缘故。

  本来还有几分纠结,自己要不要将来意说出来,这样直白的提要求,会不会让慕天泽对自己有想法?

  不过转念一想,加上原身,她照顾了他们兄妹好几年,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也不过分,怎么就不能提了?

  因此沉吟了一会,还是开口了:“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事想请你们兄妹帮忙。”

  慕天泽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嘴角扯出一点苦笑来,声音还算平稳:“沈姨请说,您对我们兄妹的一番养育之情,只要我们能做到的,自然竭尽全力!”

  他心里想着,就这样吧,就当是还了沈佳言往日对他们的好吧。

  只可惜,这世上对他们兄妹三人,最不会算计的那个人,也不存在了。

  沈佳言当然不知道慕天泽这一会子脑海中已经转了这么多圈了,咳嗽了一声,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

  “那什么,这个要求,有些不太好意思说!”

  慕天泽心里一紧,能让沈佳言不太好意思说的,这要求得有多难啊?

  紧张的看着沈佳言,虽然夜色中,看不太清楚沈佳言的神色,可他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等待着。

  沈佳言深吸了一口气:“先说清楚,这事呢,说来其实也是我自己的一点揣测,说不得是我自作多情——”

  到底跟一个比自己还小,平日里当晚辈小屁孩的异性说这个还是有几分别扭的。

  慕天泽本来提着的心,听了这话,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是提要求的吗?怎么扯到自作多情了?

  “那什么,我之前不是跟你慕叔叔合离了吗?后来你慕叔叔临走之前想跟我复合。”

  慕天泽打断了沈佳言的话:“您之前不是说不会跟他复合的吗?现在是反悔了吗?”

  这话问得有些冲!

  沈佳言连忙摆手:“呸!呸呸!你这大晚上的说什么鬼话呢!谁反悔谁是狗!我怎么会反悔?我这不是怕吗?你慕叔叔以后肯定是你皇帝亲爹的心腹,位高权重的。万一他回想起来,觉得我驳了他的面子,想报复一下我呢?强行逼我再嫁给他,或者是为了羞辱我,纳我为妾呢?”

  “虽然我觉得以你慕叔叔的为人,大概是做不出这种下作的事情的,可这个,凡事都有万一的是吧?万一他被人说动了呢?或者有人要讨好他,借着给他出气的名义,暗地里给我穿个小鞋,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岂不是任由他们揉捏?你说是吧?”

  慕天泽吞了吞口水没说话,一双眼睛拼命的给沈佳言使眼色,只可惜夜色太黑,看不清。

  只得拼命的清嗓子。

  沈佳言没好气:“就算我这话有几分夸张,太高看自己了,你也不用被吓得呛着了吧?”

  慕天泽还没说话,墙上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他是暗示你别说了,有人在偷听呢——”

  沈佳言吓了一跳,一扭头,就看到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端坐着一个黑影,听那声音,不是慕破军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慕破军慢悠悠的从墙上翻身而下,脚落在了实地,才回答道:“我也是刚到镇上,去见他,结果发现屋里没人,就寻了出来!至于什么时候来的,大约就是你说谁反悔谁是狗的时候吧!”

  沈佳言……

  MD,这阴阳怪气的老男人!

  不过既然已经见到本人了,索性说个清楚明白的好:“那也好,既然也都听到了!那我就直说了!我自作多情也好,我不自量力也好,还是我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也罢!反正我是不可能跟你复合的!所以求慕大人,高抬贵手,看在我好歹帮你照顾了几年家人的份上,放过我这个弱女子!”

  慕破军走到沈佳言身边,高大的身形,加上没有掩饰的杀伐之气,将沈佳言笼罩住了,沉声道:“你不想嫁给我,想嫁给谁?”

  沈佳言镇定的道:“准确点说,我不想嫁给任何人!我一个身子已经坏掉的女人,就算嫁给任何人,都不过是替他人作嫁衣裳!”

  “我的男人会成为别人的男人,跟别人生下孩子,我不仅要照顾他们,将来死了,我赚的钱还得便宜别人的孩子!我是有多想不开?给自己找这个罪受?”

  慕破军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只要你想,你能将孩子养得只认你!或者或者,去——”

  沈佳言嗤笑出声:“我为什么要吃力不讨好?要替别人养孩子?我不需要的东西,你强行塞给我,然后还让我背个黑锅?这世上就没这样的道理!也许这世上这样的女人很多,自己不能生养,将别人的孩子抱过来,养成自己的。然后粉饰太平,大家都觉得好!男人不用担心后继无人,孩子有了个更好的出生,更好的将来。”

  “孩子的生母失去了面子,却得了实惠!看在孩子的份上,都要善待她!将来老了,那是她亲生的儿子,能不对她好?抱养孩子的,也保住了自己的地位,让联姻的两家继续维持着良好的关系。大家都好,都有光明美好的未来!”

  说道这里,沈佳言脸上的讥讽之意更浓:“可她们都不是我!我沈佳言不需要!我凭着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能力,就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委曲求全!为什么要为了你慕家的香火委屈自己?我又不犯贱!放着好好的快活日子不过,非要为了你,为了外人吃这些苦头?”

  “你告诉我,凭什么?”

  黑暗中,沈佳言的眼睛里的光芒快要灼烧了一般,亮得可怕。

  亮得慕破军都不敢直视!似乎自己那点子打算谋划私心,都被沈佳言给看穿了。

  他无言以对!

  是的,若是一般女人,为了自己,为了娘家,不用他如此费心,压根就不会跟他合离。

  可沈佳言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合离后做的那些事情,都有眼线盯着,汇报到他手里。

  所以她借着荀晋元的势,搭上京城的那些贵人,甚至搭上了诚亲王,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让他惊诧不已。

  知道的越多,就越是上心,越上心,就越放不下了。

  沈佳言猜测的不错,他急匆匆的刚回来,要接慕天泽兄妹三人回去是其一,另外一点,他想着自己如今的权势,再跟沈佳言提出复合,应该把握大一些。

  稳定了京城时局后,陛下曾经问过他,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他当时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想让陛下给他和沈佳言赐婚。

  之前让沈佳言不快,他可以从头再来一次,一定给沈佳言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让世人都要高看她一眼。

  只是他一向谨慎,只说还没想过,等哪一天他想好了再说。

  然后才被陛下派着来接三兄妹回京。

  没曾想,自己的一腔热血,却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一下子感觉浑身的热血都凉透了。

  艰涩的哑着嗓子又最后问了一句:“你,就真的,心里一点,一点都没有我吗?”

  沈佳言在慕破军期待的目光下,缓缓的摇摇头:“多谢慕大人的厚爱,小女子承受不起!”

  慕破军眼里最后一点期待的光亮泯灭了,只剩下一片幽暗。

  好一会子,他才眨了眨眼睛,揉了一下脸,扭头去看慕天泽。

  慕天泽正担心的看着两人,见他看过来,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将沈佳言掩在了身后:“爹,呃,慕叔叔,沈姨说的也有道理!之前我们都多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如今她既然只有这一个请求,咱们不妨应了就是!”

  “再说了,以慕叔叔如今的地位,只怕也要寻一个高门贵女做为妻子才配得上吧?不然,沈姨这个身份,就算去了京城,只怕背后也要遭人耻笑!您说是不是?”

  慕破军当然看出来慕天泽是在维护沈佳言,为她说话。

  露出一个苦笑来,拍了拍慕天泽的肩膀:“你沈姨都知道,我不是那种下作的人,我慕破军虽然是个大老粗,可是也个男人,哪里能做出求而不得就报复的事情来?”

  慕天泽告饶的拱拱手。

  慕破军此刻也是心乱如麻,虽然感情舍不得离开,即使被拒绝,也想多跟沈佳言呆一会。

  可理智却提醒他,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深吸一口气,到底理智战胜了感情,冲着沈佳言和慕天泽点点头:“行,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有什么话,今晚该说的该交代的就说完!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说完,轻轻一跃,蹬着墙就翻出去了。

  慕天泽和沈佳言互相看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一人一屁股坐回在椅子上,晚风一吹,后背凉飕飕的,都出了一身冷汗了。

  不过有了这么一遭,两人之间先前那点子别扭疏远倒是打破了。

  慕天泽先冲着沈佳言比了下大拇指:“沈姨,你是这个!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要知道慕破军不收敛身上那杀伐之气,他可都受不住,沈佳言居然直面毫不怯场,不得不让他佩服。

  沈佳言撇撇嘴:“我这不是赌么?当着你的面,他还不至于对我动手吧?再说了,真动手了,我又不傻,难道不会躲在你后头?”

  慕天泽:我谢谢你啊!

  勉强说笑了两句,沈佳言看看天色,估摸着也不早了。

  有些话,看在方才他拦在自己面前的份上,还是交代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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