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刘洋在前面大跨步走，何清陪着姨妈姨夫落后几步，他一个人走几步又踱回来，离他们近点时又荡过去，看着其他人要超过他，他又往前冲几步，如此来来回回，一个人玩得乐此不疲。

        看着刘洋来到大地方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何海兰叹了口气：“你看看他，都十六七的人了还一副小孩样，以后不知道要怎么办。”

        “姨妈，刘洋心里边明白着呢，他只是不说而已。”她看着前面无忧无虑的身影，微微笑了：“何况他才十六岁呢，要明白那么多事儿干嘛。”

        何海兰点点她的额头，“你就护着他吧。”

        何清抱着姨妈蹭了蹭，“那谁叫刘洋讨人喜欢呢。”

        “谁叫我？”刘洋转过头望着他们。

        姨妈扑哧笑出声来，“你这个小鬼头耳朵倒挺尖。”

        “哦！原来是你们俩，说吧，又说我什么坏话呢？”他傲娇地抬了抬下巴。

        “夸你呢。”何清随口附和。

        “你们，会夸我？”刘洋一副你别开玩笑的样子。

        何海兰：“你也知道你没做几件长毛的事儿了？”一听提起这个话头，刘洋立马说：“我看前面有个人！我去看看。”

        看他那忙不迭逃跑的样子，姨妈笑骂：“臭小子，生怕我训他。”

        “姨妈，我姨父呢？”

        “我让他在家里看店，这段时间店里忙，留你姨父在那我也放心。”

        何清：“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带你们好好逛逛南京城，吃点好吃的。”

        姨妈摸了摸何清的头发，嗓音温柔：“不了，本来你毕业我也是打算来这么一趟的，这不，正撞上要给这个讨债鬼找个学校，我就说一起来看看，合适的话一并就给办了。”

        说着说着，何海兰下手狠狠一拧，“臭丫头！不毕业就不告诉我谈对象这么大的事儿，在信里问也是含含糊糊的。”

        何清“诶呦”一声，“您轻点儿，轻点儿，我错了还不行嘛。”何海兰尤不解气，又拍了何清

        的胳膊两下，“不是说那个小伙子是南京人吗？叫来我见见，我看看人。”

        “啊，这…”

        何海兰语调一扬：“怎么？不行吗？”

        何清忙不迭道：“行，肯定行，他就是忙也得空出时间来啊。”

        “个死丫头，尽编排人。”何海兰笑骂。

        何清安排姨妈刘洋在招待所住下，她一个人回学校去见乔一成。

        这几天乔一成忙着报道入职写材料，又是实习生，虽然有老师带着，但还是忙得脚不沾地，饭都是匆忙扒拉几口。

        何清心里藏着事，也没什么心思打量周围，乔一成猛的一拍她的胳膊，何清整个人吓得跳起来。回头看见是乔一成，气不打一出来，踢他一脚，“你闲着没事是吧？吓我一跳！”

        看何清这副样子，乔一成倒是先道歉了：“对不起，没想到你这么专心，我没敛着脚步声，没想到你没听到。”

        见乔一成满脸喜意，明显是这份工作适应的还不错，何清在心里暗笑：小样，等会儿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先让你开心一会儿。

        “工作还行吗？”

        “还可以，高老师水平很高，带着我和另一位同事一起去采访。”

        何清奇了：“你不是实习生吗？这么快就能接手采访了？”

        “高老师说先带我们适应适应，再说了，说是去采访，其实是让我看好机器。”

        看何清一脸好奇，乔一成边笑边回忆：“我们去工地采访，那儿的人拦着不让拍，还抢走了机器，我又追着去抢回来。”

        “这么惊险？你没受伤吧？”何清左右看看他。

        乔一成拉住她，“我没事，他们的人没敢太过分，我只是追了一路，还好抢回来了。”

        “没事就好。那你们同事怎么样？”

        乔一成挽了挽袖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咋咋呼呼，外强中干。”

        何清：“你的新同事？”

        乔一成点点头，何清不留情面直接戳破：“得了吧，这个同事应该实力不错，你不是你们这一批招考分数最高的嘛，他要是没点墨水，高老师能收他？”

        乔一成奉承道：“夫人果然英明。”何清不接茬，作出神神秘秘的样子，招呼他附耳过来，乔一成一脸狐疑，何清在他耳边悄悄说：“告诉你个事情。”

        “什么事？”

        “恭喜你乔一成同志，我姨妈来南京了，要考察一下你。”

        乔一成表情空白了一瞬，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忙说：“啊，这…这个，姨妈住哪里？我去买点东西，我，我…要不要请姨妈去家里吃饭？”

        看他慌的不行，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何清握住他的肩膀，语气好笑：“镇静！乔一成同志，镇静！”

        “不是，现在应该怎么办？你姨妈会喜欢我吗？”好像在向何清问一个答案，其实只是纯粹地慌神罢了。

        一个平时在弟弟妹妹面前说一不二，凡事顶着，再难也咬牙撑着的人，此刻却一脸无措，果然是毛脚女婿进门，容易露怯。

        “没事儿的，我姨妈人很和蔼，她肯定会喜欢你的。”看乔一成走来走去，闻言也只是回眸看了她一眼，快走出几步说：“我去买点东西。”看何清没动境，他又过来拉她的手，“你跟我一起去，告诉我姨妈喜欢什么。”

        对于他开口姨妈闭口姨妈的行为，何清懒得纠正了。不过东西，实在是不用买。

        “这次来主要是因为我弟弟的事情，其次是我毕业，见你不是主要目的，你不要紧张。”何清的话顿了下，“我看上的人，姨妈不会说什么，讨好她，不如讨好我。”

        乔一成闻言一愣，低头看她。

        何清低着头，没说话。

        她坚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眼前这个人。

        尽管何清一再强调，乔一成还是不放心。姨妈是抚养何清长大的人，她的意见将直接影响到他是否能娶回何清，他怎么敢大意。

        乔一成特意请了一天假，不去管宋清远奇异的目光，他穿着西装，打好领带，郑重其事地去了何清昨天给他的地址，重视程度不亚于第一天上班报道。

        何海兰一大早下去买包子就看到个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穿着西装，正局促不安地等人的小伙子，这个场景有点扎眼，她一眼就看到了。

        她心里正嘀咕：谁让人来招待所门口等啊？太不讲究了。

        正想着这个年轻人就朝她走过来，一脸笑意地打招呼：“阿姨好，我叫乔一成。”

        何海兰：……

        她尴尬地反应了一瞬，立马道：“你就是小乔啊？”

        “是，是。”乔一成举着手里的东西，“阿姨，我昨天听何清说您来了就赶紧过来了，路上买了点东西，现在接你们去吃早饭，您看方便吗？”说着就把礼品一股脑送过来。

        何海兰打眼一看，好家伙，又是茅台又是燕窝的。她连忙拒绝：“小乔你客气了，我只是来看看你们，东西就不用了。”

        “哪里，我第一次见您，本来昨天就应该给你们接风洗尘，耽误了，是我的过失。”话诚恳，手也没放下去的意思。

        他们两个就这么堵在门口，来往的人都瞧着，何海兰不好意思，只能接过。乔一成却只略递给她一样，笑着说：“我给您送上去。”

        何海兰笑了下，只得迎人上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乔一成怎么愣头愣脑，横冲直撞的。

        刚打开门就看到光着膀子在房间里逛的刘洋，何海兰立马甩了一件衣服过去，边和乔一成招呼边低声骂：“还不把衣服穿上，像什么样子！”

        “妈，这谁啊？”

        “你是刘洋吧？我叫乔一成，是你姐的对象。”乔一成及时地自我介绍。

        刘洋快走几步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头上的一撮毛还翘着，睡眼惺忪。“你就是我姐的对象？”一副并不满意但我不好说的样子。

        乔一成把准备好的礼物拿给他，“这是第一次的见面礼。”

        刘洋一边拆一边说：“这多不好意思。”看到是一双耐克的球鞋，眼睛就差放光了，忙爱不释手地说：“谢谢姐夫。”

        看他改口如此之快，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何海兰把自家儿子拉过来，又把球鞋塞回去，“这鞋子太贵了，我们就不要了，小乔你拿去退了吧。”

        “阿姨，东西只要人喜欢，价格不算什么。更何况这是我第一次见刘洋，送他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刘洋则在一边边听边点头。看儿子那个不成器的样子，何海兰心里直叹气。

        刘洋这个人天生自来熟，没一会儿功夫就和人混熟了，一口一个姐夫叫的又顺嘴又甜，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样子。

        何清姗姗来迟的时候他们正谈的欢。

        “何清。”

        “姐。”

        “小清。”

        何清一一点头，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们道：“你们这是？”

        “姐夫说要带我们去吃早餐，就等你了！”

        听见姐夫这个词儿，何清扭头看了刘洋一眼，眼神意味不明。刘洋难得悻悻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走吧。”当下也没功夫跟这个小王八蛋算账。

        何清扫眼一看地上那些东西都替乔一成肉疼，他这是大出血了啊，平常可是一直秉持艰苦朴素的人。

        一路上，乔一成在前面低声回答何海兰的问题，何清和刘洋落后几步。

        “好你个刘洋，一双球鞋就把你姐给卖了，你真够出息的啊！”

        “姐～”看他把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撒娇，何清毫不客气地伸手将他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看着何清的手，刘洋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敢怒不敢言。

        到了地方，竟然是饭店。

        “早点不用这样，我们路边找个小店随便吃点就行了，你不要太夸张了。”

        何海兰也道：“对啊小乔，我们下午要去看学校，你也赶快去上班吧。”

        乔一成还是那副低眉顺眼但不容商榷的样子，“我请了一天假，今天我陪你们去吧，南京我还算熟。”

        “什么？！你还在实习期，你干嘛呢！”何清急得质问道。

        “请都请了，总不能再回去，一两天不费事的。你别担心。”

        何清扶额：“我怎么能，我真是…”看他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何清干脆由他，反正都请了假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

        刘洋在后面看看乔一成，又瞧瞧何清，此时恰好上前去说：“那敢情好，那就麻烦姐夫了。”

        于是乔一成全程担当了何清的位置，先是带他们去吃早饭，然后一所一所不厌其烦地带着姨妈参观学校。但可惜的是，刘洋这样的情况，年纪半大不小，成绩一塌糊涂，找哪所学校都不合适。

        这些学校看下来，何海兰心头火起，直接掐着刘洋的耳朵：“你看看你，都让你好好上学吧你不听，让你在家跟着你爸学技术你也不肯，现在看到了吧？哪所学校肯要你？”

        “诶诶诶，姐姐姐。”

        何清连忙上去把人解救下来，安慰着急上火的姨妈：“慢慢来，您别生气啊。”

        “我真是要被这小子气得少活三年，没一分钟让我省心！你就不能学学你姐，都不强求学习了，你就安分点也做不到？！”

        看这仗势，乔一成再不能不说话了，刚才他的身份尴尬，不方便说什么，现在出口道：“那要不找个技术班？学门技术也不错。”

        何海兰叹了口气：“算了，多谢你了啊小乔，一整天忙上忙下的，不找了，就让刘洋老老实实在家学技术吧，不折腾了，我们买明天的票回去。”

        “什么？！我…”刘洋正要辩驳，何海兰一记眼刀杀过来，他什么话又都委屈地憋回去。

        何清：“姨妈，您就要回去了？好不容易来趟南京，您多呆几天吧。”

        乔一成也劝：“是啊，我再带您好好游游南京城。”

        何海兰笑着婉拒：“不了，你姨父还在家，家里那一大摊子事他弄不来，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着她摸了摸何清的头发，“现在你是工作也好，生活得也不错，你我一直都是放心的。”

        她看了一眼乔一成招呼：“小乔，你跟我过来。”乔一成知道这是有话和他说，连忙跟过去。

        何海兰也没弄那些虚的，开门见山就道：“你家里的情况，何清跟我说过了。”提起这个，乔一成忐忑起来。

        “你是一个好孩子，何清看中了你是她眼光不错，对于这点我从来没有任何质疑。但是，”她话锋一转：“你的家庭，恕我直言，这恐怕会是你将来和何清生活的最大阻碍。”

        何海兰看着乔一成微微变了的脸色，没停：“话不好听。但我向来快言快语，更何况你以后要娶走的是我的女儿。”乔一成闻言难掩错愕。

        “很惊讶？自从二十二年前决定抚养何清的那一刻起，她在我心里就是我的女儿了。”回忆起过去，何海兰露出慈爱的神色，“你不知道，何清小时候软软的一团，天天拉着我的衣服，我去哪她跟到哪。”

        说着，何海兰问他：“你知道何清的身世吗？”

        “我见过她的父亲。”

        何海兰嗬地冷笑一声，“那算什么爹，你见过就应该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自私自利，狼心狗肺。”

        她也不要人回答，接着就道：“李富一辈子都想要个儿子，当初看小清不是儿子就要把她丢掉，家里的头两个姑娘也是十六七就嫁人了，现在和何清差不多大，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后来又娶了个，终于给他生了个儿子，儿子需要攒老婆本的时候倒想起还有个女儿了。”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也怪我，我经常在店里，有时候忙不得照顾何清就让她一个人在家，家里的老太太又不是个省事的人，天天撺掇要把何清送回去。我不在的时候她就一个人蹲在门口，等着我回来。”

        乔一成想象着何清小小一团蹲在门口的样子，心里泛酸。

        “说着些是想告诉你，何清从小到大都不容易，我一直希望她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

        “我会照顾她一辈子。”乔一成诚恳且坚定地对何海兰说，不管是语气还是音调都像是在说一个誓言。

        何海兰摇摇头，“你对何清的好我看在眼里，我不怀疑你能做到，我担心的是以后。现在看不出来什么，但你的家庭，你的弟弟妹妹都会是你们婚姻的阻碍。”

        看乔一成不搭话，何海兰继续：“这话听着刺耳，但我吃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都多，小乔，你很上进，有责任感，自尊，人也善良，作为男朋友，你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作为丈夫，你并不合适。”

        “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

        乔一成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至少应该表达一下他很爱何清，他们有恋爱基础之类的话。但感情在现实面前如此苍白，他发再多誓，都比不过他的家有杀伤力。

        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他说不出一个字。

        何海兰：“你放不下自己的家，放不下弟弟妹妹，在你的家与小清的小家发生冲突，你怎么办？”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乔一成干巴巴地回应。

        何海兰没嘲笑这个答案，口吻依旧，只是和他提起一段往事：“我嫁给何清的姨父时是很不情愿的。说实话不怕你笑话，我是看不上她姨父的，耳根子软，没有主见，家里还有一个瘫在床上的老娘，实在算不上好。”

        “唯有一个好处就是他家庭简单，家里就他一根独苗，她姨父也肯听我的话。”何海兰把话转到他身上，“你家里，你的弟弟妹妹，你父亲，哪一个不需要你操心？哪一件事不需要你解决？”

        “小乔，做你的妻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她需要有很强大的包容心，果决的处事应变能力和宽广的胸怀。但凡少一样都难做你的妻子，乔家的大嫂。而我只是站在一个妈妈的角度，希望何清以后能轻松快乐，你能明白吗？”

        乔一成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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