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搬家前的准备

　　他得先找一家信得过的人家帮他家种地。

　　地要是不安排好，他姐肯定不愿意跟她走，至于种地的人选，村西头的老王家就是不错的选择。

　　当初姐姐出事，村子里说什么的都有。

　　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有事不关己的，更有那尖酸刻薄的。

　　王家是其中为数不多的，愿意为他姐说公道话的人家。

　　而且王家有四个儿子，除去当兵的老三，家里还有三个壮小伙，加上王老汉，再多的地都能种得过来。

　　到了村西头，清风根据记忆，站在一处大门前拍了几下。

　　很快，大门打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探出了头，是王家的幺女。

　　小丫头开门一看是清风，

　　“妈，咱家来且（客）了。”喊完就扭头跑进了一旁的厢房里。

　　老王家的日子在村里属于不错的那一类。

　　整整七间房，虽说也是土房子，可底下接近半米左右却是砖头，屋顶也不是稻草，而是铺的瓦片。

　　屋外头砌了足有两米高的院墙，看着就有安全感，可比他家可怜兮兮的三间土房子和木头篱笆强太多了。

　　正想着，一个穿着藏青色褂子的中年妇女出了屋，确认到来的是清风后便热情的招呼了起来。

　　“清风咋来了，来，快进屋。”

　　清风被领进堂屋，趁着对方给他倒水的空档问道：“婶，我叔，还有王哥他们在不？我找他们有点事儿。”

　　“他们几个去地里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来，先喝口水，婶子往里放了白糖，你喝喝看甜不甜？”

　　递过来的是个搪瓷水杯，杯子里是冒着热气的水，应该就是白糖水。

　　见对方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清风低头喝了一口，然后笑着回答道：“好喝！很甜！”

　　“好喝就成，喝吧，喝完了还有。”

　　清风点点头，哪里还有刚刚掐烟头的狠劲儿，一脸乖巧的双手捧着搪瓷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了起来。

　　王婶也坐到了他对面，笑着和他说起了话。

　　“我听我家老二儿媳妇说，你过两天要去县里了？”

　　清风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说是你成绩好，学校直接给免了钱，白让你念书？”

　　他中考考了全县第二，是特招进去的。没什么奖学金，但确实给免了学杂费。

　　但也只是免了学杂费，还只是头一年的。

　　以后若想继续免费，就得保持年级前十的成绩，而且生活费还是要花钱。

　　但清风也没多做解释，依旧只是点点头。

　　见他点头，王婶好像特别高兴，一个劲儿的问他以后的打算。

　　清风觉得有点不对劲，正打算随便说几句敷衍一下，屋外头传来了动静，应该是老王家的男人们回来了。

　　王老汉和他三个儿子都挺意外于他的到访，就问他什么事儿。

　　待清风告诉他们自己的想法后，

　　“你真要把地给我们种？”王老汉和老大，老二倒没怎么样，年级最小的王老四反而一脸激动的反问了起来。

　　清风着王老四点了点头。

　　王老四看他点头，一脸惊喜的样子，然后转头一脸期待的看着王老汉。

　　王老汉见他这幅样子，似乎很嫌弃，没搭理他，反而转头问清风。

　　“你家的地给我们种了，你家吃啥喝啥，你和你姐就不吃饭了？”

　　清风回答说：“我要去县里读书了，学校给我免了学费，以后读书也花不了什么钱。

　　我就是不想我姐太累。

　　王大叔，我也不多要，到秋收的时候甭管有多少收成，给咱家三成的粮食就行。”

　　王家的人一听都挺高兴的。

　　特别是王婶，一个劲儿的说他会疼人，懂得心疼自己姐姐，说他也算立起来了，他姐以后就等着享福之类的话。

　　王家人怎么可能不答应，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

　　村子里才刚分田到户，地多，就意味着收上来的粮食多。

　　谁还会嫌弃粮食多啊。

　　从王家离开的时候，王婶非要送他一篮子鸡蛋当谢礼，

　　清风实在推不过，就收了下来。

　　收了礼也挺好的，能让对方安心。

　　王老汉让王老四送一送清风，俩人年龄相仿，倒也合适。

　　一路上王老四特别热情，搞得清风莫名其妙的。

　　清风见他一路笑的跟个二哈似的，就差把‘快问我快问我’写脸上了，就配合着问了一嘴。

　　可问完他就后悔了。

　　因为这货说，他看上了一姑娘，打算上门提亲。

　　说闻人家把地给他们家种，简直是帮了他的大忙。多种点地，就能多出不少收入，没准自己秋收之后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清风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这才准备去上高一，你这就，准备结婚了？

　　毛长齐了么你，就结婚？

　　不对，应该是长齐了，毕竟自己也，也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货只比自己大一岁，今年才十七岁啊！

　　十六周岁结婚什么的...

　　凌乱了几秒后，清风想起去当兵的王老三，又问，

　　“不对啊，你家老三，王三哥不是还没结婚呢么，我记得他比我姐还大几岁，今年也有二十二，三了吧。”

　　“我三哥比我大五岁，今年二十二了。

　　可他去当兵的时候就说了，不用管他，他的婚事自己心里有数，嘿嘿嘿。”王老四一脸傻笑着回答。

　　清风让王老四给整无语了，也没让他多送，和对方告别就先回了趟家。

　　把鸡蛋放回家后，又转头去了一趟大队长家里，把自己找王家种地的事儿说了一下。

　　队里打完招呼，他又去找村里的田大爷。

　　田大爷家有骡车，他打算后天去县里的时候，雇田大爷的骡车给自己拉东西。

　　好巧不巧的田大爷没在家，清风等到天蒙蒙黑才把后天用车的事儿给谈妥。

　　事情办得差不多，他也没瞎溜达，直接去了梅婶家，在门口喊人。

　　暖暖和梅婶都没出来，反倒是在屋里喊他进屋。

　　清风刚进屋，他姐就拿着一件衣服冲他招手，“你来的正好，过来试一下，看看合不合身。”

　　清风一看，这不是他给姐姐做裤子的黑色布料么？

　　怎么变成他的衣服了？

　　“姐，这布料不是让你做你的衣服么？怎么又是我的？”

　　没等暖暖做出解释，坐在一边缝扣子的梅婶抢先说道：“你姐的也做了，喏，那不就是你姐的裤子。

　　是我和你姐说，你这布料比城里卖的还好，你姐又刚好看到我家小子的衬衫，就给你也做了一个。

　　你赶紧试一下，可别辜负了你姐的心意。”

　　清风叹了口气，只能无奈的走到姐姐跟前，任由姐姐给他试衣服。

　　还别说，他姐是真厉害，怪不得梅婶能舍得让她借用缝纫机。

　　估计是考虑到他还要长个子，衬衫做的稍稍大，纯黑色的棉衬衫，穿在他身上，满满的一股后世外搭休闲衬衫的感觉。

　　里面要是再配个白色T恤，就是拿到40年后也不过时。

　　暖暖让清风穿着衣服转了几圈，挺满意的。

　　“行了，脱下来吧，回头等我熨好了再配好扣子就能穿出去了。”

　　清风乖乖脱着衣服问他姐，“姐，别告诉我一下午你就做我衣服了？你衣服做了没？”

　　“做了啊”暖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我是问你上衣做了没，不做衣服，做个布拉吉也行啊。”

　　暖暖就看着她笑。

　　清风急了，“是不是我选的颜色你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换别的。”

　　“姐，我和你说话呢，你咋都不理我。”

　　坐在一旁的梅婶，被这一副姐慈弟孝的样子整的牙酸，笑道：“唉呀妈呀，刚刚暖暖这丫头说你黏她，我还不信呢，感情还是真的哟，鹅呵呵呵呵......”

　　“......”

　　清风瞬间僵硬在当场。

　　喵喵的，忘了不是在家里了。

　　暖暖这个当姐姐的可不知道弟弟在感受社死，只当他关心自己。

　　“我的衣服也做好了。我听了你的，做了件显身段的。可我试着觉得太那啥了，我怕我回头穿不出去。”

　　嗯？

　　听了我的？

　　清风这才想起来，是下午他送姐姐过来的路上，姐弟俩讨论过衣服的样式。

　　他那时候就那么随口一说，说自己姐姐肯定适合穿旗袍，最好是那种又显身段又显气质的。

　　没想到他姐姐竟然听了进去。

　　清风赶紧问道：“衣服呢，我看看。”

　　待他看到衣服，

　　就是一件普通的掐腰盘扣立领唐装。

　　清风心想这有什么穿不出去的，这不挺好看的么？

　　哦，又忘了现在是82年，再加上这里是乡下...

　　清风赶忙安慰，“没事儿的姐，到了城里穿啥的都有，裙子漏腿的，上衣短袖露胳膊的比比皆是，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暖暖的东西很快收拾好，姐弟俩告别了梅婶回了家。

　　一到家，暖暖看到鸡蛋，就问哪来的。

　　清风张口就说是自己买的。

　　暖暖不知道他的钱早就充了支付宝，以为是在村里花钱买的，也没多说什么，只佯装生气的拍了他两下。

　　晚饭依旧是土豆饭和炒酸菜，但和中午不同，多了一份蒸鸡蛋。

　　清风直接打了六个鸡蛋，蒸了满满一大碗，然后又逼着姐姐吃了好些。

　　鸡蛋里放了葱花，放到锅里蒸熟后放了些酱油和香油，暖暖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等吃完了饭，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村子里还没通电，姐弟俩就坐在堂屋里点着煤油灯，聊着天。

　　清风开始为后天搬家做铺垫。

　　“姐，你说我去县里自己住怎么样？”

　　“学校里不是有宿舍么？”

　　“姐，你知不知道学校那边，一个屋里要住几个人？”

　　“几个人？”

　　“就我屋那么大的地方，赛满了上下铺，要住整整十二个人，比咱生产队的猪圈还挤。”

　　暖暖一听都惊呆了。

　　不是说城里啥啥都比乡下强么，咋还能让高中生住的比猪还差？

　　清风又说，“住的差也就算了，吃的呢？我听人说，县一中食堂里卖的饭菜又贵又难吃。姐，你说我会不会因为吃的不好，然后营养不良啊？”

　　营养不良是绝对不可能营养不良的。

　　县一中有钱的很，食堂的饭菜不知道比外面便宜多少。

　　拳头大的狮子头才卖两毛多，怎么可能营养不良。但为了骗姐姐一起去县城，他也只能诋毁一下两辈子的母校了。

　　“其实饿晕了都是小事，就怕耽误了学习，我可是答应了你要考大学的......”

　　暖暖一听这还得了，

　　“都饿晕了咋能是小事！你说什么胡话！”接着开始六神无主的自言自语，“咋整啊，你也不早说，后天就要去报道了，现在再找地方也来不及了啊。”

　　清风轻咬着唇，掩盖住自己得逞的笑，佯装满不在乎道：“地方倒是好找，哎呀，还是算了。吃的差点就差点呗，又死不了人，太麻烦了，还得往县城里搬东西。”

　　暖暖见他这幅样子，气的伸手狠狠拧了一下清风的胳膊，奶凶奶凶道：“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赶紧跟姐说说咋回事。”

　　接着，姐弟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聊到最后，反倒是暖暖说一定要住外面，清风变成了各种不愿意的人。

　　清风把姐姐忽悠瘸了。

　　最后暖暖拍板，后天直接带一部分生活用品去县城，暖暖也跟着去，去给他收拾东西。

　　十八岁的姐姐是真单纯，而且对于他这个弟弟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也因为这样，清风漏洞百出的借口，她也从来没去怀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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