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觉悟」

“……是啊，是为师错了。”
  杀老师笑望着璃音，眸中的哀伤一闪即逝。
  紧接着，他换上了紫色的叉号脸，语气夸张地说：
  “当初告诉鹤见同学，直视心意没有对错之分，这简直是大错特错啊！”
  “什么……意思？”璃音颤声问。
  “即是说，鹤见同学的喜欢是错的。”
  胸口仿佛有一把钝刀挫过，难以名状的剧痛。
  ——我的喜欢是……错的？
  ——他说……我这份已经深入骨血的感情是错的？
  【直视自己的心意很重要，这是没有对错之分的】
  他还是那个同自己说这些话的杀老师吗……
  璃音仰望着他，头一回觉得他是如此的陌生。
  头一回觉得他的笑容，他的温柔是那样虚伪。
  怪物。
  他只是个模仿人类的怪物而已。
  阴暗的想法像缠身而上的荆棘般刺入她的血肉，逐渐覆盖全身。
  越是挣扎便越是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直到曾经那句温柔的语句，再次回响起来。
  【在那之前，依赖为师就好】
  这句话，就像从层层荆棘的缝隙中透过的微弱天光，照亮了她心底的无尽晦暗。
  她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迫切地、狂热地扑到了他的脚下，抓着他的学士服下摆，语气天真：
  “……杀老师，说过要我依赖您。所以不可以赶我走的。”
  对方安然地坐在椅子上垂眼看着她。
  他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就像在看某种低微又渺小的生物。
  即使如此，他还是微笑着，像安慰一般拍了拍她的脑袋。
  “为师的话，你可有好好听吗？为师说的是，在你有所改变之前哦。如今的鹤见同学，已经不需要为师了呀。”
  “……”
  一句不需要……他说得这样轻松，又这样残忍。
  樱花飞舞的小巷。没有温度却无比温暖的怀抱。不是承诺却胜过承诺千万倍的语句。
  一直珍存于心中的画面。
  ——蓦地碎成了数片。
  ……
  璃音挣扎着站了起来。她呆望着杀老师，眼中已是灰蒙一片。
  忽然，她机械般地抬手，身体向前倾去，牢牢地环住了杀老师的脖子。
  这突然的举动令某章鱼完全僵住了，不敢有半点动作。
  “还有好多好多想和您一起做的事……”
  她低声喃喃，整个人都无骨般覆了过去。此刻的她，早已无暇顾及这样的行为有多大胆。
  “就算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也没关系，会死在杀老师手里也没关系，我只想、一直陪在您身边……”
  她更加用力地收紧手臂，好像不这么做，他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
  杀老师感觉到有泪珠滴落在自己肩头，渐渐濡湿了他的衣服。
  久久没有得到回音，璃音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臂，微撑起身子看着对方。
  乌黑沉寂的双眸透出迷离的色泽，双颊因激动而飞起的红晕还未褪去。
  稚气未脱的清秀面容，近在咫尺。
  四目相对时，有人的心乱了。
  ……
  “杀老师？”璃音试探般地轻唤。
  被她压在身下的某章鱼微微闭上了眼睛，将浮躁的情绪硬生生压了下去。
  “有好多好多想和我一起做的事……通通只是鹤见同学想做的事而已吧。”
  再睁开眼时，他的眼神中已经只剩下轻蔑。
  “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错觉般的暧昧气息，倏然间云消雾散。
  他不再自称“为师”，而是“我”。
  璃音木然地从他的身上退了下来。
  “不是的……才不是那样……”
  她惶恐地摇头，却见对方的眼神愈加冰冷。
  “被温柔对待，所以产生了好感。就是这么回事吧。”
  停下来……停下来……
  “鹤见同学，这恐怕根本无法称之为喜欢。”
  住口！住口！
  “我说你的心意是错的，不仅因为你有所误解，还因为你选错了对象。”
  杀老师漫不经心地瞥向璃音。
  “我实在没兴趣应付这种事。再纠缠下去，就有些难看了，鹤见同学。”
  听到这里，璃音出奇地冷静了下来。
  她放下了捂住脑袋的手，凄惨地弯唇一笑。
  一直都知道，老师不可能喜欢自己。
  可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很难过。
  “当初要你顺其自然，不过是以为你很快就会放弃。没想到——”
  “可即使如此，我也喜欢您。”璃音轻声打断了他。
  她的目光坚定而温柔地落在那只章鱼的身上。
  或许她真的什么都不懂，这份喜欢也幼稚得可笑。
  但这就是她——鹤见璃音最真实的心情。
  “想和杀老师在一起。想陪着您，做您想做的事情。哪怕——”
  ……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不肯放弃。
  到底，要让他将这残酷的行为持续到几时……
  “我想做的……事情？”
  低沉的嗓音使室内的气压骤降。

  杀老师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立刻将璃音笼罩在黑影之中。
  “努鲁哈哈，哈哈哈哈……”他仰起头肆意大笑着，像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
  “不如猜猜，我想做什么？”
  止住了笑，他忽然低下头看向璃音。
  他的眼神中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危险气息，璃音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鹤见同学，你在害怕吗？努鲁呵呵呵。”
  他继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缓缓朝璃音的方向逼近。
  璃音惊恐地向后退去。
  已经有多久没有体会过了，这种恐惧到指尖都在发麻颤抖的感觉……
  他在自己的心里，早已只剩温柔的模样。如今，却要告诉她，他真的只是个怪物而已吗？！
  这不是她认识的杀老师……
  “……！！”
  后背撞到了坚硬冰冷的墙壁。
  已经无处可逃。
  不，应该说在他20马赫的速度下，挣扎原本就是徒劳的。
  她仰起头，绝望地看着那个缓缓逼近的身影。
  腕足在地板上蠕动着，发出黏腻的声响。这曾经是自己最为抵触的声音。
  一定非要她回忆起当初对他的厌恶不可吗？！
  “不要……”
  然而她小小的哀求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的速度快到让她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仅剩的感官全都集中在了自己的上半身。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校服的扣子被全部解开，从外套到衬衣，只穿着内衣的前身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深秋的凉意猝不及防地侵袭了她裸露的小腹。
  却不及她心寒的万分之一。
  心中的厌恶猛地攀升，甚至超出了方才的恐惧。
  仿佛血液瞬间逆流，一股脑涌至头顶。
  ——肮脏的，腕足。
  眼泪从她睁得大大的眼睛中流了下来。
  她僵在原地，失了言语。
  杀老师一手撑着墙，低下身子凑到她耳边，轻声耳语：
  “忸呀，鹤见同学，这就是你的觉悟吗？真是太令人扫兴了，不如趁早……回家去吧。”
  璃音猛地颤了一下。
  她胡乱捂住敞开的校服，踉跄着逃出了教员室。
  听脚步声，她是直接出了校舍。
  ……
  “……”杀老师默立在原地，眼神中的晦暗深不见底。
  最后的……也解决了。
  比自己想象得艰难了些……但好歹是顺利的。
  厌恶自己也好。
  这点厌恶他还是承受得起的。
  他宁可在她眼中做一个怪物，也不要她……看清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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