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照片

“既然您已经没事了，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理奈站在玄关的穿衣镜前，仔细整理着披肩。
  不说别的，宿管阿姨可是清楚地知道她要来找谁。
  在这里待久了，会不会被联想到奇怪的事情呢……？中年女性的八卦能力可比千代还要强一个量级。
  “……我原本可真的没打算进来，谁让我摊上一位体弱多病的您呢。”
  再次确认镜中的人仪容得体，可以放心出门。她扁扁嘴，蹲下去，提了鞋子。
  “……请等等。”小路追了过来，以一副羞愧难安的模样挠着脸颊，“为师……还没有好好地为那天的事，向鹤见同学道歉呢。”
  “那个啊，都说了请别在意。”理奈十分礼貌地一笑，“我的心意送到了，误会也解除了。我认为这件事已经完美解决了哦。”
  “是……吗……”小路缓缓垂下了眼眸。
  她自认为体贴的回答，反倒令他消沉下去。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为师却还是毫无长进，犯下同样的过错。”他侧目望向某处，自嘲地一笑，“不是鹤见同学不该来，而是为师不该出现在这里。”
  ——所以，现在又是45度角明媚忧伤的人设了吗？
  理奈扔掉了手里的鞋子，任由它们自由落体，尽情强调自身的存在感，在玄关的地砖上砸出响亮的“吧嗒”声。
  “……！”兀自消沉的男子因此回过神来，直直迎上少女写满不爽的脸。
  “虽然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但总之，现在需要我来哄您对吧？”
  “诶……？”对方错愕地眨了眨眼。
  ……
  “来来来，快说吧，想说什么都没关系，我会好好地全部听进去的。”
  理奈拉着小路在沙发上坐下，环着双臂，努力昂起头颅，一瞬不瞬地盯紧对方。
  那架势比起准备聆听对方的发言，更像是在看管不老实的犯人。
  小路明显感受到了来自少女的压迫气场，战战兢兢地向后仰去。
  “不……这样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尴尬地扯扯嘴角，弱弱地发声。
  “……”
  理奈呼出一口气，顿时泄气地耷拉了双肩，那身很像那么回事的气场也尽数收回。
  “鹤见同学……？”身旁的男子迟疑地唤她。
  “……老师说过，我没资格评价您的和菓子吧。”
  听到她再次提起这句话，那双被她所注视的黑色眼眸，一瞬间被悔恨懊恼的潮水淹没。
  她向这样的他靠过去，如撒娇一般，语气软软地请求，“如果您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否把这句话收回呢？”
  ——即使是散漫无度的自己，那么伤人的话，也是会在意的。
  “……当然。这本就是一句出自混蛋之口的混账话。”或许是源于心痛而发出了不稳而颤抖的嗓音，却又极尽温柔，如怜惜无力自保的稚鸟一般。
  “为师会选择水馒头，正是因为当年，在——”
  小路止住了话音，脸上划过一瞬的哀痛。
  “等一下。”
  他很快敛起表情，话音柔和地扔下这句，将还想追问的理奈留在原地，自己则跑进了厨房。
  理奈听到了冰箱门开关的响动，紧接着，小路走出来，手里端着那份她没能吃到的水馒头。
  “啊……”仅仅这一刻，她竟真的出于惊喜，而轻声叫了出来。
  与「红楔鲷缸」同病相怜的和菓子。都因为没能赠出，而被主人丢进了冰冷黑暗的大箱子。
  如果她始终不曾到来，他是会自己把它吃掉，还是任由它腐烂呢？
  “鹤见同学，请原谅你眼前的这个混蛋老师吧。”
  而这时，小路双手捧着水馒头，带着万分的诚恳与歉意，深深地弯下腰。
  理奈连忙托住了他的手臂。
  ——轻易对学生鞠躬什么的。不像话，真是不像话。
  但当对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到的是她夏季微风般俏皮可爱的笑颜。
  “那么，现在是和菓子时间了哦～”
  ……
  「福乐屋」的和菓子铺满了茶几。
  小路制作的水馒头与「红楔鲷缸」并排而放，竟然毫不逊色。
  “……快尝尝吧。”
  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理奈戳开那个晶莹粉透的琼脂球，舀起一块碎瓣放入口中。
  清甜的樱花香气在口腔中四溢开来，令人立即想到樱吹雪之景，不禁享受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常有人说，和菓子是「方寸之间的四季」，不外如是。
  “……虽然和您相识时间不长，但我常常在想，还有什么是您做不到的呢。”
  理奈有些感慨地放下了手中的小勺。
  ——除了生孩子。
  对方的脸上毫无谦虚之色，反而颇显得意地凑上前。
  “如何，开始崇拜为师了吗？”
  “……崇拜？不会哦。”她神色平静地解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但您却有那么多精力，去学会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又有很好的头脑，轻松地把这些事做到臻于完美。只是对这一点很羡慕而已。”

  “羡慕啊……”对方轻轻应着，随即温柔地望过来，“所以是想成为像为师一样的人吗？”
  “当然也不是。都说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还是要及时行乐才好呐。”
  说罢，理奈狡黠地一笑，“难道老师很想被我崇拜吗？”
  “为师没有……！”一脸失望又气结的某人。
  ——毫无说服力呢。
  她十分无辜地托腮看着他。
  “咳咳……为师去煮点奶茶。”
  说完，某人心虚地躲去了厨房。毕竟，厨房是这间宿舍中理奈唯一不能踏足的地方。
  她讪笑着摇了摇头，走去玄关，从挂在衣帽架上的包包里拿出了手机。
  现在的她，时不时就要看看有没有高桥发来的信息，若是回复晚了，对方就会陷入焦虑的状态。
  虽然是她主动挽留的，但这样下去，真的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打开聊天界面，理奈的脸色霎时变了。
  高桥发来了一连串照片，即使以最快的速度翻过，也要十数秒才能翻到头。
  照片中清一色是她与土屋两人。
  从她进入土屋的私家车开始，再到轿车驶向目的地「福乐屋」的东京总店，之后是离开店面，土屋将她送回家附近。
  昨天下午，她的行程，竟然都被「有心人」偷拍下来，转发给高桥。
  而此刻，更令她心寒的，是高桥的文字。
  【骗子。】
  【谁的车都会上的便宜女人。】
  【不要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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