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四月的天，应该是温和地。微风拂过枝条，摇曳如细腰；阳光照着链家，暖得正舒适…

        所以当夏慕从机场的空调里出来，迎面扑来一股热浪时，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月份。

        机场出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密密麻麻，拥挤不堪。空气中除了热气，混杂着各种嘈杂的声音，不舍道别的，重逢喜悦的，还有拉客呦呵的…

        只在外围远远看着，夏慕都觉得吵闹、闷热。但想出去，还是得穿过人群。

        夏慕缩着身体，尽量避免碰到别人。但不可避免的，还是被不知哪个，甚至多个人推搡、触碰。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夏慕无视热情拉客的司机，径直走向大巴。

        这是张思琪的切身经验：“下飞机别坐地铁，那地铁得穿过一个很长很长的廊桥，走过去太远；打车的话，出租车不愿去乡下；黑车不安全，还得凑齐四个乘客。最好坐大巴，一出登机口就有直达的大巴，买了票出机场，大巴就停在旁边，又近又便宜。”

        张思琪知道夏慕决定去自己家乡待一段时间，激动得给夏慕发了n条短信，恨不得把夏慕从下飞机到住进民宿这一路上的所有行程都给安排好。

        夏慕看得好笑，笑完还是认真记住，然后照做不误。

        但当夏慕上了大巴时，开始有点后悔了。

        大巴车外壳看着还成，里面的座椅明显有把年纪了，老旧不说，还不干净。尤其是罩在座椅上的布，到处都是洗不掉的旧渍。

        夏慕立马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深吸一口气，默念了好几遍“出门在外出门在外…”

        夏慕倒不是洁癖，只是不太能忍受陌生环境的不干净。

        勉强挑了个最不那么显脏的靠窗座椅，夏慕不敢坐实，重心放在腿上，臀部只一小半坐着，两只手叠放在腿上，正襟危坐。

        大巴还没开，夏慕保持这个姿势才几分钟，累得不行。座位拥挤、坐姿难受，夏慕心里莫名涌起一股躁意。她甩甩头发，开始往窗外打量，试图转移注意力。

        窗外是条马路，马路两边种满了一排排的树。树还挺高，枝繁叶茂的，正好挡住一部分阳光，留下一片树荫。

        这树荫真是十分有必要，夏慕心有余悸的想，就机场到大巴短短几百米路，热辣的阳光晒在夏慕米色风衣上，滚烫滚烫的，一会儿功夫已经见了汗，可不就需要种些大树来遮遮太阳。

        再看那树身，格外笔直，跟尺子量着长出来似的。

        不远处的树下有一个男生，一头蓬松的卷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露出精致的五官；松松垮垮的白色t恤往他身上一套，显得整个人瘦削挺拔。他两手插兜，跟没长骨头似的靠在树上；他的脚边躺着一只黑色的猫，同样懒洋洋的，长长的尾巴时不时地动上一动，一甩一甩的。

        夏慕的眼神从男生身上移到黑猫身上，盯了一会儿黑猫，重新看向男生。

        男生的眼睛朝下，薄唇微张，像是在和谁说话。

        但夏慕往周围寻摸一圈，男生附近除了地上躺着的这只猫，没有其他人。

        所以，他是在和猫说话？

        隔着窗户，夏慕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光看他那姿势和表情，只觉得这人浑身散发出慵懒、散漫的气息。微风拂人脸，树影婆娑下，卷发帅哥一派悠然、惬意，树下黑猫同样的悠闲自在，看得人不自觉地跟着放松下来。

        夏慕也想到，自己是来休假的。休假意味着放松，不用忙于工作，更不用待在那个压抑的家里，可以放松地欣赏美景，还有帅哥。

        于是，夏慕盯得更加认真，尤其是那头卷发，凌乱得还挺飘逸。不像自己的，刚剪完挺好，早上一起来乱糟糟的，还得花时间打理。夏慕简直后悔，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作死烫头发了。

        这么胡乱想之际，那男生突然站直，抬脚朝夏慕所坐的大巴这边走来，视线一直没和夏慕对上，似乎没注意到夏慕。

        地上的猫巍然不动，完全没受到丁点儿影响，继续躺树荫下睡觉。

        夏慕的目光随着男生移动，既然人没发现，夏慕便大大方方的继续看。

        他慢悠悠地穿过马路，绕到大巴前头，懒洋洋地往边上一站，果不其然的，被一拉客的司机发现，然后渐渐被汹涌而上的司机们包围…

        夏慕转过头，不再往窗外看。半坐着的姿势有点累，夏慕干脆站起身来，走到司机师傅旁边，开口问道：“师傅有纸巾吗？”

        师傅头都没抬，伸手在座位下掏出一包抽纸，递过来。

        夏慕连忙道谢，一张一张的抽出三张纸巾，又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把纸巾垫在座椅上。这下夏慕终于可以坐实了，手还是交叉放在腿上，腰背挺得很直。

        车终于开了，票面上写的车程是一个小时。夏慕无事可做，只好又看向窗外。

        车慢悠悠地开了一段距离就开到了高速上，车速也越来越快，窗外只有不断倒退的树影，看着看着夏慕有点犯困，绷直的身体开始不自主地往座椅背靠。一靠上座椅夏慕立马惊醒，坐直，反复了几次。

        好在张思琪发来消息，询问夏慕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夏慕一点点地回，通过手机指导她怎么去做。

        就这么教了一路，车开到了目的地，停下。

        车上的人陆续下车。夏慕也跟着下车，从车下方取出自己的行李箱，松了口气，开始打量眼前的仙丰镇。

        这个镇据说有一二百年历史了，镇上大部分建筑是从前建的，修葺过几次，还保留着以前的风格和样貌。镇东边有条大河，宽十来米，河上建了好几座桥，沿河还有数个村庄，俨然一副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象。

        自小在城里长大的夏慕有点土包子心态，看什么都觉得稀奇。镇上沿街满满当当的小摊，青石板砖砌成的小桥，连横七竖八乱停成一堆的电动车和摩托车，都让夏慕看得兴起。

        好在新鲜了一会儿，夏慕总算想起还没到目的地，张思琪推荐的民宿，据说冬暖夏凉，风景极好。就是名字有点太通俗——好运来民宿，一听就让人想跟着哼几句。

        不过夏慕没什么音乐细胞，想唱也找不着调。

        夏慕推着行李箱，连忙找上还没离开的大巴司机，“师傅，您知道好运来民宿怎么走吗？”

        师傅这次抬了头，“哪儿？”

        “好运来！民宿！”夏慕重点说了前三个字，这么耳熟能详的三个字，听过肯定能记住吧。

        “哦，好运来啊。”师傅听清了，说话还带着明显口音，“你说么子民宿我不晓得，好运来这儿的人都晓得，喏，这个口出去左转，走几十米再右转，出了胡同走个几百米再右转，到河边那条小路，沿着河边那条路一直走就到了。”

        夏慕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看来看去，越看越迷糊。

        司机见夏慕一脸迷茫，看一眼车里的时间，见离发车时间还远，干脆起身：“我带你到河边那条路吧。”

        这怎么好意思？夏慕还想推辞，司机已经走下车来，示意夏慕跟过来。

        夏慕只好推着行李箱跟过去。

        走了一会儿，司机指着前面的路口道：“嘞，那路口右转，再一直往前走，看到个大红色的招牌写着好运来的就是了。”

        “谢谢师傅！”夏慕感激地道谢，往司机指的那条路走。右转过去，果然看到一条靠河的小路。

        路不宽，还依着河边，阳光晒在河面，波光粼粼。

        夏慕本想悠闲地走在小路上，赏赏风景，散散步。

        但这水泥路估计修了好些年了，到处都有坑坑洼洼，行李箱在上面推着走太艰难，不是轮子掉坑里，就是推不动。夏慕想直接提起行李箱，东西带多了，太重。夏慕不得不推几步，提起来走几步，完全没了赏景的心思。

        走了才几百米，就有些走不动了。夏慕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就一公里多路嘛，平时从地铁出来到公司也快一公里了，不远。但这样走起来实在太费劲了，夏慕现在迫切地希望这儿可以有经过的出租车，显然没有。

        这时，后面来了一辆灰色的轿车，晃晃悠悠地开到了夏慕前面。

        巧的是对面也来了辆黑色轿车，道路本来就不宽，两辆车并排过得十分小心，再加路上还有个提着大行李箱的夏慕。

        夏慕认命的往最边上挪，脚已经踩到路边的草丛上，心里由衷地希望两辆车赶紧过去，自己好快点走到民宿休息。

        可惜事与愿违地，两车相会时不小心蹭上了。

        ……

        黑车上走下一身黑衣的人，身材魁梧，脾气跟他的手臂上的肌肉一样大，一下车就骂骂咧咧的：“怎么开的车？看不到我这边有行人要避让啊，这么窄的道开这么快，超速啊你！”

        灰车上也走了出来一人，环着手臂，身上的白t恤皱起来，显出宽肩窄腰。他身材挺拔，但跟黑衣人一比，瘦削多了。

        白t恤对黑衣人那一身肌肉视而不见，慢条斯理地回怼：“行人在你那侧，与我无关。倒是你，有行人减速停车避让不会？有你这样开着车突然往右偏的？驾照怎么考的？”

        夏慕就是两人吵架中提到的行人。不过，夏慕觉得作为行人，已经尽量避车了，这事故与自己无关，哼哧哼哧地提起行李箱，继续走自己的路。

        显然有人不是这么想，白t恤喊住夏慕：“哎，走路的那位，你先别溜，来，你是路人，你来主持公道、评评理。”

        夏慕很想吼上一句“与我无关啊”，忍了忍，看向那人，咦，这不是机场外打电话的卷发帅哥吗？怎么司机的热情包围没能留住你，还这么快自己开上车过来了？

        ……

        真巧！

        不过，这种巧合不要也罢。

        “我没开车，更没动，跟我没关系。”夏慕否认三连。

        “我知道。”白t恤的卷发帅哥耸耸肩，“但你是唯一的目击者，你留下来给我作证。”

        夏慕很是无语，但还是好心的建议：“不如喊交警过来？我就一路人，即便看到什么也没用，你们总不可能听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白t恤还没说话，黑衣人先不同意了：“不喊！这小破地方又远又偏，也没个摄像头，再说，这就蹭掉点漆，喊交警多浪费时间，我有事得快点走，不行。”

        白t恤也很不乐意，瞥了眼黑车的车牌，“小破地方也没求着你来。外地的啊，你着急走我不着急，我本地的，有时间等你想好怎么处理。”

        “你！”黑衣人刚想发火，夏慕先等不了了，“行了，都少说几句，赶紧把这事解决了，你们不急我可没这时间陪你们耗着。”

        夏慕指着黑衣人：“行人在你这边，道又窄，你本来就该减速避让。你没提前减速，还往左打方向盘撞上对面车，这次事故你应该负全责。至于他，”

        夏慕虽然挺不情愿地被硬留下来作证，但客观来说：“他当时有减速，且速度不快，并不是你说的超速行驶。当然，”夏慕话锋一转，“这只是我个人观点，最好还是等交警或保险来人，他们比较专业。”

        黑衣人围着两车绕了几圈，显然已经冷静下来，脸上没了刚发生事故那会儿的愤怒，认真打量了白t恤和夏慕两人，一个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另一个面无表情，但眼神很是不耐。

        黑衣人露出与身材不符的讪笑，挠挠后脑勺，对白t恤说道：“对不住啊，我刚才也是着急，这事故确实是我的责任，但我实在有急事得快点走，你看，这只蹭掉点漆，不如我这边出钱，你自己去4s店重新喷漆？”

        白t恤挑了下眉，欠欠地开始说风凉话：“早这样多好，态度好点不就容易解决了，不过我也不着急，还是等交警过来走保险吧。”

        夏慕听完转身就走，随便你们怎么解决，没自己的事情就行，还剩下一公里路得赶紧走完呢。

        白t恤又喊住夏慕：“等会儿！你怎么又走了？”

        夏慕目无表情地回头，“还有什么事？”

        能说的话夏慕都已经说了，事情该怎么解决不是她能管的了，夏慕也不想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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