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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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商已经离开都城,去往铜牛县和凌不疑一同调查程家的案子已经很久了。虽然文帝曾经传召让他们二人回来,但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两个人查不到真相就绝不会都城。
知道在都城中的沈静昀也挂心此事,凌不疑立刻将他们查到的事情都传信回来告诉了沈静昀。
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一个沈静昀未曾想到的人。
楼家二房长子,楼犇。
这个人沈静昀是知道一些的。他很有才华,也有一腔报国之志,可是楼太傅为了自己的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就一直打压这个有才华的侄子。导致他这么多年都不曾入朝为官,实现自己的抱负。
虽然凌不疑曾经有意图举荐他,但是耐不住楼太傅打压,始终未能如愿。
这个人怎么会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他充当了什么角色?又发挥了什么作用?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沈静昀看着凌不疑传回来的手信,想了又想,和袁慎一同把这些事情推了个大概。但是这一切还是等凌不疑回都城后再仔细问问吧。
很快,凌不疑和程少商就回来了。根据他们所搜查而来的证据,已经可以定罪楼犇。圣上下令,由他们四人一同去楼家捉拿楼犇。
沈静昀这些日子的病逐渐好了不少,但脸色依旧苍白。程少商回来,刚刚见到沈静昀的第一眼,她就心疼地抱着沈静昀。
“静昀阿姊可是那日为我在雨中向圣上身边才生了病,少商当真是对不住你。”
沈静昀拍了拍程少商,以示安慰。
倒是袁慎,看见程少商这幅样子,毫不留情地怼了起来。
“知道对不起华安,日后就少惹些麻烦。免得华安劳心。”
凌不疑见此情况,也站出来替程少商说话:“铜牛县一事与少商何关,袁侍郎何故无端攀咬?”
瞧着这三人又要吵起来,沈静昀就赶紧制止这无硝烟的战争。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楼家吧。”
就这样,四个人带着兵,到楼家去捉拿楼犇。
去的时候,楼家还在设宴庆贺楼犇入朝一事。见到凌不疑和袁慎带着这么黑甲卫来,一番证词丝丝入扣地还原铜牛县事件,终于是让楼犇说出了所有事情的真相。他为了不牵连楼家,最后选择了自刎。
可是楼犇在临死前,曾把程少商叫了过去于她私自聊了一会,还赠与他一个山川图,委婉的告知了失踪的程始下落。只不过程少商后来,还给了沈静昀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玉佩,是楼犇一同交给程少商的。沈静昀认的这个玉佩,是她阿母顾潮徽之物。
而玉佩后面还刻了一个字。
汝。
沈静昀从军多年,怎会看不出这个汝字是临时刻在这上面的。歪歪扭扭,刻的十分潦草。
沈静昀看着玉佩,脑海里在慢慢还原
孤城城灭,阿母身死之际,用刻刀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在自己随身的与配上刻下了这个字。
汝?
沈静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汝阳王府。
阿母为何要在玉佩上刻下这个字?是和汝阳王府有关吗?
沈静昀仔细掂量着玉佩。她实在是想不明白。看来还是得进宫一趟,毕竟可能涉及到皇家。还是问过越妃比较妥当。
永乐宫,越妃看着沈静昀送来的这个玉佩,立刻拍案而起。
“好一个汝阳王妃,我就知道他定然是记恨潮徽阿姊当年没救下她女儿,故意加害于她!”
沈静昀跪在越妃面前,双眼含泪问道:“姮娘娘,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越妃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告诉沈静昀当年顾潮徽和汝阳王妃的恩恩怨怨。
“当年,陛下四处征战之时,汝阳王妃的大儿子,也就是裕昌郡主的阿父,跟随你阿母一起出征。却不曾想中了埋伏,导致军队受到戾帝的围攻。为了掩护你阿母,汝阳王妃的大儿子就让你阿母先带兵离开,他想办法拖住戾帝。你阿母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先放弃他,回到军营中求援。待到回去支援的时候,他早就被围困而死。汝阳王妃知道了之后,就一直埋怨潮徽阿姊,天天嚷嚷着要让潮徽阿姊赔命。”
沈静昀沉重地点点头:“难怪难怪这汝阳王妃从小就不喜欢我,还处处挑我的刺。”
越妃看着沈静昀这副样子,心疼的扶起来她,替她捋了捋头发,满眼温柔地说道:“华安,这些事情我们不曾与你讲过,是怕你年纪太小承受不了,再加之汝阳王妃位高人中,是陛下叔母。若是没有铁证如山的证据,陛下也不好重罚。但你放心,这件事情,姮娘娘自然会替你做主,查清当年你阿母和阿姊遭难的真相。”
沈静昀摇了摇头:“如今彭坤被捕,陛下为着孤城一案,怕是无法分出精力顾及我,我自己查就好了。姮娘娘放心,我不会私自去找汝阳王妃,打草惊蛇,我定然会把所有的罪证都搜集起来,然后让汝阳王妃永无翻身之日。”
从永乐宫出来,沈静昀遇见了文子端。
想来自沈静昀和袁慎定亲之后,就再也没和文子端这样走在一起闲聊过了。再加之知晓自己身世后,再看见文子端,心里就有种额外的亲切感。
这就是拥有同一血脉的感觉吗?
沈静昀朝着文子端走去。
“我来给母妃请安。你这是刚从永乐宫出来?”
“嗯,好久都没来看看姮娘娘,今日得空就来瞧瞧。”
文子端上下打量了一番沈静昀,笑着打趣道:“前些日子听说你生了病,本想着去看看你,但是一直不得空。不过现下瞧着,倒是好些了。”
“你之前日日让人送来补品,已经很照顾我了。”
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在皇宫里闲聊。
“我感觉你好像变了些。不像从前那么清冷了。倒多了些温婉。这样很好。看起来那家伙待你还不错。”
“嗯,善见待我还算体贴,礼数周到,也不曾有过逾矩行为。”
“哼,”文子端似是威胁一般,“他若敢有对你不起之处,我断然不会放过他。其实我本是瞧不上他的。尖酸刻薄,以为肚子里有点墨水就轻狂自大。”
沈静昀无奈一笑:“他不是那种人。你对他有误会。”
文子端不屑地撇了撇头。
“不过你瞧不上他,又为何要让陛下同意我们议亲?”
“还不是因为你。”
“我?”
“若不是你心悦他,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这个人,只看重家族利益,此时此刻倒是还好。若是涉及到他家中荣耀,怕是二者利弊权衡下,他是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不过,你既对他钟情,那我定然不会为难。毕竟难为他就是难为你。”
这话虽然过于露骨,但是倒也没说错。
“袁慎乃是家中独子,袁家这一辈所有的重任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为家族考虑,也是难免的。”
文子端看着沈静昀,摇了摇头:“谁说你冷情,怕是这世上最长情之人就是你了。”
“我冷情,是因为我要上阵杀敌,护卫国家。我长情,是因为我也是一个普通女娘,有血有肉。”
文子端沉默了一会,揉了揉沈静昀的脑袋:“行,知道了。”
回到军营,沈静昀看着玉佩,思绪良多。
要定汝阳王妃的罪可是那么容易的?当年之事扑朔迷离,那汝阳王妃又是怎么说服顾潮徽去往孤城?为何就连她那年幼的阿姊都不曾放过?
沈静昀想到了淳于氏。
这两个人一向狼狈为奸,淳于氏肯定知道什么。
本想着去一趟城阳侯府。但是此时袁慎来了。
“瞧瞧你这一脸的苦大仇深,铜牛县一案已经查清,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还是那副样子,长衫羽扇,文质彬彬。
沈静昀长舒一口气。
“没有,只是这些天军营事多,我有些累。”
沈静昀还是没能把他的身世告知袁慎。
“今日楼家全家迁回老家,楼氏一族气数已尽。”袁慎坐在沈静昀对面,像是谪仙一般,将这些事情简单而又轻飘飘地说出来。
“楼犇所做之事不忠不义,楼家能有如此结局,圣上已经是开恩了。”
忽然间,沈静昀想到了今日白天文子端的话。文子端说袁慎是一个家族利益之上的人,沈静昀虽然不信,但还是想试探试探袁慎。
“善见,若你是楼犇,遇到亲眷在朝堂上打压,你可会像他一般行此糊涂荒唐之事?”
“自然不会。”袁慎回答的十分干净利落,“这等祸连家族的蠢事我自然不会做。”
“嗯,”沈静昀点点头,“若是将来,我并非说我,只是你未来新妇,做了一件会牵扯到你袁家满门的事情,你会不会为了维护你的新妇,而堵上袁家?”
沈静昀这话问的,在袁慎看来颇有试探自己人品的意思。袁慎是很想骗一骗沈静昀,但是面对沈静昀,这谎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来了。
“我与你坦诚相告。若是真有那日,我定然会以家族为先。但若我未来新妇是我真真切切所爱之人,我定然会陪着他一起,上刀山下火海。她所至之处,便是我心之所往。无论因为什么,保全了袁家,我就会陪同她共赴一处。”
袁慎这话说的,让沈静昀不知道是喜是忧。看着他,沈静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站在他的立场上,确实,此举并没错,可若站在新妇的立场上,这何尝不是一种背叛?
“你倒是实在,与我竟毫不隐瞒。真不怕我为此介怀与你的这般凉薄啊?”
“你又不是那能祸连我满门的新妇。你之于我袁家,带来的只会是荣耀。”
袁慎看着沈静昀,起身,把她拉起来,将她按在铜镜前,扯下她头上的钗环。那一瞬间,沈静昀长发如瀑,散落在袁慎面前。
“你啊就是想的太多。我看这军营里平静地很,哪有那么多事情可操心的。今日我就好好治一治你这多思多虑的毛病。”
“那你散我头发作甚?”
袁慎拿起梳子,抖落几下沈静昀的头发,从发根开始给她梳顺。
“我阿母从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叫人给她梳头。她说梳头可以舒缓自己的压力,把那些坏情绪都梳走。今天啊,我也把你脑袋里的那些烦恼全都梳走。”
一下、两下、三下
袁慎就这样慢慢地、轻柔的,给沈静昀梳顺头发。
透过铜镜,看着袁慎认真且仔细的模样,沈静昀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岁月静好。
沈静昀闭着眼,感受着发丝之间的摩擦,袁慎手指那有力却不粗鲁的动作,心情确实放松了些许。
袁慎用手挽起沈静昀的头发,慢慢慢慢往上靠,最终用珠钗固定住头发,满意地看着自己为沈静昀梳好的发式,放下梳子,双手搭在沈静昀的肩膀上,微微俯身,靠近沈静昀的耳畔说道:“华安看看,还算满意否?”
沈静昀睁眼,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这发式并不算最好看的,但是很特别,沈静昀身上那股子清冷感瞬间消散,反倒是更为她增添了些许温婉端庄。
“这便是未来袁氏宗妇的样子吧。”
沈静昀回头,眼含笑意地看着袁慎。
袁慎轻轻捏了一下沈静昀的脸颊,宠溺道:“怎的这般不害羞?”
沈静昀靠着袁慎,捏起他的衣角把玩在手里:“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何可害羞?”
袁慎轻轻捏了捏沈静昀的脸颊,宠溺道:“待你我成婚后,我便日日为你挽发。”
“那你也不怕传出去别人笑话。”
“爱笑笑去,他们不过是嫉妒我娶了华安这般明媚耀眼的女子。”
沈静昀被他逗笑,便拍了拍袁慎的手:“那你为我挽发,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
袁慎佯装思索的样子,然后戏谑道:“那华安可否像其他女娘一样,撒撒娇如何?”
听到这话,沈静昀立刻直起身子来。
还是那审视的眼神,还是那“和善”的眼神。
“我为何又要像其他女娘一般?可又是哪家女娘朝着袁侍郎撒娇了?”
眼神现在从未觉得自己的嘴竟这般欠揍。
好端端的总提什么别的女娘?又让沈静昀抓到话头了。
袁慎深吸一口气,拿着羽扇,满脸写着“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赶紧溜出营帐。
自那以后,沈静昀就对军中将士传令,只要袁慎来,就得仔仔细细地搜身,如果发现了任何不属于他的奇怪东西,或者闻到身上有任何不对劲的味道,就不许他进长林卫军营。这样的搜查,持续了整整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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