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预谋

沈静昀已经回都城三天了。前些日子一直在休息，于沈家陪着沈序淮的两个孩子玩了几天后，今天终于是要开始回归军营办理正式了。

        文子端当太子的这五年里，一直亲自打理着长林卫。原先长林卫的将士们也都还在军营里。

        “再次回军营，看见你的将士们，心里可高兴？”

        文子端好沈静昀二人并排走，朝着长林卫军营的方向走去。

        沈静昀点点头：“自然，这些年在西北，我一直都在想着长林卫的将士们。”

        “那你还赖在西北一直不回来，早就让你赶紧回都城，你就是不肯。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想。”文子端本想着逗一逗沈静昀，让她多笑笑，可是沈静昀依旧还是那副样子。两个人走在一起，气氛都比五年前冷淡了许多。

        沈静昀低头：“其实我很对不起长林卫的所有将士，当年为了我自己的私事，牵连了他们。我总觉得无颜再见他们。”

        “你觉得对不起他们，可他们却不这么觉得。每次我到军营里来巡视，他们都喋喋不休地问我你何时回来。”

        沈静昀不言，只是加快了前往军营的步伐。

        到了军营，沈静昀还没等踏入大门，长林卫的将士们就敞开大门，全都跑了出来。在沈静昀面前列队站好，单膝下跪行礼，齐声道：

        “恭迎沈将军回营！”

        “将军，您终于回来了，这五年里长林卫所有人全都认真做事，听从太子殿下的话，衷心护国，从不懈怠！”

        “将军，您今日回营，我等已将军营事物全部打点妥当，现下只等将军您接任大权。长林卫愿听将军调遣！”

        瞧着眼前这些可爱可亲的将士们，沈静昀眼眶有些泛红。

        “诸位将士，五年前是我对不住你们。”

        “将军言重！”

        长林卫如今的样子，让沈静昀想起了当初陛下第一次把长林卫交给她的那段时光。虽然她是女娘，但是这些儿郎们从来都没有瞧不起她，反而是把她当军中之光一样呵护照顾。冲锋陷阵的时候，只管他们上前，永远把沈静昀护在最后。

        想着，沈静昀最终没忍住，一滴热泪划过脸颊。

        文子端见此情形，侧身，看着沈静昀，摆出太子的模样，下令道：“长林卫沈静昀听旨！”

        沈静昀和长林卫众人全部跪下接旨。

        “奉陛下之命，沈静昀边关五年，立战功而归，为示嘉奖，特将长林卫重新归还于卿，重封为长林卫总领。望你统领全军，不负皇命，于日后为我朝江山再立战功。”

        “臣沈静昀领旨谢恩！”

        文子端微微一笑：“行了，终于是把长林卫又还给你了，我也终于能好好歇息几天了。”

        沈静昀擦了擦眼泪：“多谢。”

        “自家兄长，客气什么。”文子端拍了拍沈静昀，“行了，我先回了，你去和你的将士们叙叙旧吧。”

        等到文子端走后，长林卫的将士们就把沈静昀团团围了起来，若不是沈静昀穿着女娘衣裙，他们就要把沈静昀抬起来，扔到天上去了。

        再次回到军营，看到这些军帐，沈静昀心中思绪良多。

        她回到从前一直居住的主帐，发现里面被打扫地一尘不染，甚至和她五年前居住的样子一模一样，连家具摆放的位置都不曾变过。

        “将军，您的主帐我们每天都派人打扫的。就想着有朝一日你回来了，直接就能住进去。”

        “是啊是啊，将军，我们这些年还总给您留意着好的弓箭，您看，那个柜子里全都是我能给你寻来的上好的弓，他们几个小的要看，我都不让呢。”

        沈静昀笑着转身，看着她的将士们，难得开怀一笑。

        “费心了。”

        “将军哪的话。您能回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长林卫终于也是有主帅的人了。”

        栖荷见到这帮将士们实在是太热情了，就笑着先把他们打发出去，让沈静昀再好好看看这里。将士们也知道沈静昀需要再习惯习惯，所以就都散了。

        沈静昀打开柜子，看着里面各式各样的长弓箭矢，再看看一旁挂着的铠甲，沈静昀一时间好像回到了过去一般。

        “将军这次回都城，怕是又要威名远扬了。长林卫又能恢复当年的气派了。”栖荷一边收拾军营里沈静昀拿来的东西，一边笑着好沈静昀聊天。

        “这一切都没变。”沈静昀抚摸过这每一个陈设，心中既高兴，又酸涩。

        这个营帐，不仅仅是她从军的居住地，也是曾经和袁慎恩爱甜蜜的地方。

        那时的他们就在这里，相对而坐。沈静昀研究地图，袁慎便读书写字，偶尔她看地图看的烦了，耍耍脾气，袁慎还能玩笑似的宽慰几句。

        彼时他们二人，弹琴作诗，舞刀弄枪。他为她挽发，许诺一生一世；她同他嬉笑，二人情意绵绵。

        可这一切都变成了过眼云烟。从前的美好虽历历在目，可终究是物是人非。

        沈静昀坐在铜镜面前，看着那把梳子，神色黯淡下来。

        当年他便是用这把梳子为自己挽发。

        栖荷看见沈静昀坐在那里，表情不似刚才一般轻松，就知道她是想起来从前的一切，便轻声走过去，拿起梳子，把沈静昀的头发放下来，一边梳头一边说道。

        “栖荷其实不应该提起那人的，可是将军，最近我还真是听了不少风言风语。”

        沈静昀叹了口气：“你都这般说了，怕是那风言风语我也我得听听了。”

        栖荷道：“之前梁家女君来拜访的时候就说过，这些年他虽然一直守在程娘子身边，但是有一段时间，却一直不在都城见他。那段时间袁大人生辰，他都没曾出席。再回来的时候，就见他的时候，他狼狈不堪，像是出远门流浪一般。那时都城人人都在传，他是去西北找将军了。”

        沈静昀听完后，没有作声。

        “还有，我听闻你回都城那日，他早早就来等着将军了。只是等错了门，扑了个空。”

        沈静昀还是没有说话。

        “将军，其实你这些年来一直都不曾放下过袁侍郎吧。否则你也不会在西北一直不肯回都城。之前在西北的时候，您也奋不顾身救过袁州牧一次，既然你们还是有感情基础的，不如再与袁侍郎……”

        栖荷说到这，似是有试探的意味。当然了，沈静昀也不是听不出来。

        若是五年前的她，面对这样的试探，她可能会含糊过去。可是五年后的沈静昀，心性更加坚定，对于栖荷这种颇有一丝丝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当机立断的止住了她的话头。

        “你可是要我再与他续上前缘？”

        栖荷没想到自己将军这般直截了当地看破了她的意思，慌乱之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是说些囫囵话：

        “栖荷……栖荷只是觉得将军年纪也到了，又在西北待了五年，也该考虑合适的人家了吧。你看公子和女君的两个孩子都能满院子跑了。”

        “那你为何不嫁？”

        一句话，栖荷无法辩驳。

        “你若有心仪之人，我自然会给你做主。不必这般迂回地攀扯我。”

        “将军哪里的话，栖荷会等到将军嫁了之后再找郎婿的。”

        “那你是要在我身上耽搁一辈子吗？”

        这话的意思栖荷听出来了，自家将军怕是要出嫁当尼姑了！

        眼见劝不成，栖荷还是识趣地转移了话头。

        “将军莫说气话了。不如这样，我们晚上带小公子和小娘子来军营里转转如何？”

        沈静昀思索一阵后，摆摆手：“罢了，这里距离家中太远，那俩娃娃来回折腾，怕是又要闹了。明日再说吧。”

        “那将军下午想做些什么？不如我陪着将军去添置几件衣裳？昨日将军还说想买衣衫送给梁家女君和她的两个孩儿呢。”

        沈静昀摇摇头：“眼下陛下要推行度田令，我下午入宫，去找陛下商量此事吧。”

        “将军刚回来歇息没几天，就又要出皇差吗？想来太子殿下应该是不会同意地吧。”

        “子端如何管的住我。况且这次又不必去西北如此偏远之地。他没理由拦着。”

        “那霍将军呢？我听闻霍将军此次也有意辅助太子殿下推行度田令。若是霍将军也去，那将军也就不必再跟着了吧。”

        沈静昀起身：“他去他的，与我何干。”

        边说话，沈静昀边打开衣柜，想把带来的衣衫放进去。结果柜门一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琳琅满目的衣衫。

        沈静昀不记得有让人在军营里放置衣服啊？军营那些糙汉子也肯定不懂得买这些女娘的衣衫。

        “这衣服都是谁的？”

        栖荷摇摇头：“不清楚啊，我从未吩咐过人放衣服啊，今天又是第一次回营。”

        沈静昀看着衣服，捏了捏布料，就知道这衣服是袁慎放在这的。

        只有袁慎喜欢用这种柔软，却不宜起皱的昂贵料子做衣服。

        只是这些料子要比袁慎平时穿的料子还要好。无论是丝滑度还是柔软度，都是沈静昀生平所见最好的了。

        这柜子里少说也有二十几件，料子就已经很昂贵了，再加工出来，制成如此精美的衣裳，怕是更要花费得多了。

        栖荷看着沈静昀端量衣服的模样，凑过去，从衣柜里随意拿了一件出来。

        “瞧着可都是将军的尺寸啊，也不知是军中哪个将士这般细心。将军下午进宫不如就穿这件？”

        沈静昀叹了口气，把衣服都拿出来。

        “挑几件送回家中给阿嫂，再挑一部分送去给少商和泠君阿姊。这料子顶好，也给二公主送去几件吧。。”

        栖荷好像是知道这些衣服都是谁送的一样，一听沈静昀要把衣服全都给别人，栖荷就有些着急了：“将军一件都不留啊？这些衣服要是想坐好，怕是要费些时日呢。不如将军挑几件喜欢的留下，其余栖荷再送给他们？”

        沈静昀微微侧头，看着栖荷的模样，板着脸道：“跟着我这么久，你会看不出这衣服是何人所送？为何今日一直偏帮他在我面前说这些？”

        栖荷心虚地躲闪着沈静昀的眼神，乖乖地把衣服都包好，按照沈静昀的吩咐，派人挨家挨户地送去。

        袁府，知晓沈静昀今日回军营的袁慎一直在书房等消息。他来来回回地在书房里走动，看的小纪大人属实头痛。

        “你说华安会不会看到我送的那些衣服？看到了她会不会穿？为何这么久都没人给我送来消息呢？”

        “唉，”小纪大人叹了口气，“公子想听实话？”

        “自然。”袁慎快速摇着羽扇，昂着头，一脸焦急模样。

        “我觉得沈将军不仅不会穿，而且还会把这些衣衫通通扔掉。”小纪大人毫无波澜地说出实话。

        “为何？那些衣衫的布料可都是上好的，是我每年都从西域采购而来。”

        小纪大人垂下脑袋，这公子虽然已经意识到心悦沈静昀了，但怎么这手段就这么低端啊？

        好在袁慎在等着的时候，有人传来了信，告诉了沈静昀把衣衫都送人的事情。听到这个结果，袁慎有些沮丧。

        “唉，公子啊，我以为你是个懂行情的人，没想到还是我高看你了。”小纪大人属实是无奈至极。

        “你什么意思？”袁慎不解地看向他。

        “您和沈将军相识这么久了，难道就不知道沈将军从来都不是喜爱装扮之人吗？”

        袁慎理直气壮道：“我自然知道啊。那些衣衫不仅仅华丽精致，更重要的事每一件衣服可都是我亲自找人盯着裁制的，几个月才能出那么一件。这是心意啊。”

        “可你不声不响，连句话都不同沈将军讲，就算这衣服是你自己绣的，沈将军不知情，自然感受不到你的心意啊？难道公子还没吃够教训啊？五年前你们二人是怎么吵起来的？”

        袁慎想来这些话有理。但是一向傲娇地他反倒看向小纪大人，反咬一口道：“那为何我送衣衫的时候你不提醒我？”

        “公子一向是有嘴的，我以为你会和之前一样，殷勤地跑去军营，亲自告知沈将军啊。”

        这下袁慎无话可说。

        “那眼下该怎么办？衣服都送人了。就算现在去说，怕也为时已晚。华安现在又不愿意见我。我还得再想个由头。”

        看着袁慎现在这副睁眼瞎的模样，小纪大人属实忍不住吐槽道：“公子若是能把读书时脑袋脑子的灵活度放在追沈将军上一半，怕是现在沈将军也能同你说上几句话了。”

        袁慎看着小纪大人，把羽扇狠狠地放在书案上，刚刚坐下，就又缓缓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小纪大人道：“你若有办法，就赶紧说出来。”

        被袁慎这副样子吓到，小纪大人立刻端正身板站好，恭恭敬敬道：“公子不如投其所好？”

        袁慎皱眉，微怒道：“华安就喜欢带病打仗，难不成我还得谋个反，找仗给她打？”

        小纪大人白了一眼袁慎：“那公子怕是要享年二十有六了。我相信，若真有那一天，沈将军的箭一定会对准公子的心脏，准确无误，干净利落地送你归西。”

        袁慎终于知道自己当年噎得沈静昀揍他的时候，沈静昀的心情了。

        “你把话说明白些。”

        小纪大人无奈：“公子，眼下度田令可就是最好的机会啊。你觉得沈将军这种心怀国家的人，会不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吗？”

        袁慎听完后，眼睛一亮，顿时，他就想到了一个可以接近沈静昀和她说话的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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