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腥甜，是血的味道。

        “别哭了，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微弱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身下的青年即使虚弱地连抬手的力气都所剩无几，但还是抬起了手擦拭那滚落的泪珠，嘴角也在努力勾起来，眼睛里还带着笑意。

        黛丝努力地勾起嘴角，想要告诉海因里斯，她不害怕，她很好，但眼泪还是因为害怕止不住地往下流。

        ……

        阶梯上，薇拉在短促的一声尖叫后，瘫软在地，她全身无力，就像小时候发高烧后那种四肢发软，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原本还只是酸软的身子一下子酸痛不已，就像被人举棒打过一般，“爷爷”，薇拉脑子里第一反应过来的是教皇爷爷，只见在距离两三个台阶处，爷爷瘫软在地，地上还浸染着干红的血液，在眯了眯眼，下方的海因里希也是昏倒在地，脸上鲜血纵流，看上去状态很糟糕。

        除了自己，还能勉强撑一把，其他两个人好像受到的伤害更加严重。薇拉再趴在地上，借着地势优势向下俯瞰，来参加婚礼的人尽数都瘫软在地上，无一幸免。

        薇拉用尽全身力气，撑住身旁的柱子，站了起来，汗水打湿了垂挂在耳边的几缕头发，也许是因为太过疼痛，又或许是因为全身无力，薇拉紧咬牙关，上牙死死地咬着下唇，一丝腥甜传入口腔，薇拉不禁干呕了一会，一股气就泄了下去，腿一软，手一松，直接跌坐回去。

        身子并没有跌在坚硬的阶梯上，反而落在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薇拉身体条件反射地开始抽搐，若有若无的冷气萦绕着她的全身，像针一样刺入了她的身体。

        “疼吗？”温柔的男生传入她的耳中，是默里的声音，手臂搂的她更紧，薇拉的身子抽搐的更加厉害，她感觉到有湿润的液体从鼻子里开始往下滴，先是几滴，然后开始成片成片地流。

        “没事，很快就不疼了。”挣扎着抬起头，是黑色的眼睛，他的眼睛像漩涡一般抓住人的视线，堕落、贪念、冷漠，在这双瞳孔中，在散发的黑色烟雾中，贪婪地吞咽着周边的光明因素，薇拉知道这也许是自己的末世。

        今天的主角在悄无声息中更换了一位，原本应该在万人的憧憬下，接受国王的冠冕，在光明神的眷顾下，与前圣女大人、准王妃结为伴侣的太阳般灿烂的默里王子，在幕布下，通过巧妙的魔法，被置换成了一个从无尽的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魔，他在万人瞩目的情况下，隆重出场，又在最盛大的典礼仪式时，展开屠杀。

        ……

        黑暗，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默里苦笑了一下，便兀自闭上了眼。这里是一片死寂，周围安静地甚至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也许只有在这样寂静的情况下，才能让他回忆起那个时候。

        恨就像是在烂泥中的伤口，发烂发臭，哪怕在漫长的岁月中，他已经学会了自己在角落里舔舐伤口。伤疤在发脓，阳光下他笑得灿烂，他风度翩翩，他像个不谙世事但又深得百姓爱戴的尊重的王储，就像那个死在自己国王姐夫手中的舅舅。

        他总会回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以及刺进他眼中的血液。在后来的大晴天，他在阳光下，身上沐浴着暖阳，心里却是万般冷。

        那天阴雨绵绵，王庭里的人稀稀落落的，默里一个人撑着一把伞，散步在小路上，他很喜欢这样的天气，雨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他想起了幼时和母亲在花园戏水的场景，水被母妃毫不留情地泼在了脸上，他被水冰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但他还是笑呵呵的，嘴巴咧得大大的，水也顺着滴进了他的嘴中。他走着走着，走到僻远的地方，终于不会有仆役提醒，他终于可以肆意地扔下伞，雨伞在污水中打湿，他仰起头，尽情地享受雨水的淋浴。

        “你心里有恨。”一团烟雾从污水中钻了出来。

        “我闻得到这味道，你需要我。”黑雾化成了一个人头，用蛊惑的语气凑到默里王子的耳边，轻声问。

        默里王子没有犹豫，低声地说：“好。”他知道哪怕过了十几年，他还是心中怀恨，他知道他那位尊贵的父王大人命不久矣，他时常咳嗽，甚至吐出血，只需要等待就可以让那个男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但是他不甘心，怎么可以就这么简单的失去他的生命，他没有尝尽痛苦，他的一生都处在荣誉之中，默里王子不甘心，命运对他这位尊贵的父王太过怜爱，他想要改变他的命运，哪怕是与恶魔做交易。

        “吾名黑暗神。”一缕黑雾，钻进了默里的眼睛。

        雨还在继续下，默里拾起水坑里的伞，抖了抖上面的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心情出奇地愉悦，甚至轻哼出小调，他又重新走回那个束缚他的王庭，但他知道这束缚将在不久后被自己亲手撕去。

        ……

        “这里有两只小老鼠。”愉悦而轻快的声音，不轻不响，却恰恰好好传到了黛丝的耳边。

        阶梯上的神，两指向上微微一挑。黛丝的呼吸开始变得短暂而又基础，她觉得自己的后颈被衣领死死地勒住，她的心思完全被这突如起来的袭击给俘获，这种下一秒仿佛就要因为窒息而晕过去，但双手仍在不自觉中紧紧地搂住怀中的青年。

        那短短的瞬间，又是相当的漫长，短暂的是那不远处的随风飘落的树叶还在半空翩翩起舞，漫长的是她感觉每一秒都被切割成十几份，她的感官被无限性地拉长，她开始相信并理解相对论了，这时间相对的也太长了。

        “啪嗒”一下，两个人都被重重地摔在地上，黛丝被身下的身躯缓冲稍许，脑袋埋在地毯的皮毛上，被迫窒息了短暂的几秒，她一条河岸上濒死的鱼，张着嘴巴，祈求更多的空气。

        “这两只小老鼠倒还挺有力气。”慢条斯理地调笑着。

        黛丝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极其的迅猛，仿佛就要从喉咙眼跳了出来，即使她拼命地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但是生理上的反应是控制不住的，她的喉咙紧绷，干涩的仿佛发不出声音，裸露出来的小手臂寒毛微竖，所幸那位黑暗神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块，哪怕他多分一丝注意力在黛丝身上，都能从她紧绷的肌肉上看出一些疑点。

        ……

        黑暗神微微眯了眯眼，俯瞰着下方痛苦地瘫倒在地的人，像一只又一只的蚂蚁，甚至不需要自己动一下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碾碎的弱小的生物，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痛苦，黑暗神勾了勾唇角，那个善良的光明神会出来拯救这些或多或少都虔诚地信奉他的人类吗？

        他已经闻到光明的味道了，从头至尾，光明神都潜伏在周围。

        既然他不出来，就让自己逼着那位神出来吧。

        熙熙攘攘这么多人，就先从那个最神圣的教皇开始吧。

        可怜的老头，他白发苍苍，眼角的皱纹因为痛苦而蜷缩在一起，嘴角还止不住地喷薄出血液，不过想必他应该也很愿意为自己信奉了一声的神奉献出生命，而且年纪大的老人先献出自己的生命，可以腾出一丝生的希望给圣子圣女以及其他的人。

        可以让他们晚几分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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