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年纪

林知坐在桌前，心情还是有些虚浮，便拿上衣服去洗了个澡。

        再回到房间，周南生已经再次把钱转了回来。

        林知愣了会儿神，仔细算了个账，觉得这样一来周南生不仅白白浪费两个小时，还倒贴了一部分的钱。毕竟她租人，钱是付给平台，他也只拿了一部分。

        如果是这样，林知心底就很过意不去。

        他肯定是缺钱，才会找这样一个兼职的。

        可是再把钱转给他，他大概率也不会收。

        林知现在一点儿也不敢惹到他，毕竟他掌握了自己一个大秘密。

        想了想，林知很含蓄的给他发了条短信：南生哥，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一条很大的蛇追着我跑，说我欠了好多的钱，我被吓醒了。我想了很久，我好像没欠别人的钱。你是不是倒贴了平台的钱给我？

        隔了会儿。

        周南生：……

        见他理人，林知松了口气，继续编辑：我就把平台那部分给你行不行，你帮我的忙，还让你倒贴钱，我真睡不着的。

        周南生：没贴钱。那app是我一同学自主创业做的，我照片是被他强行弄在上面招揽生意，我平时不做这个。要不是你把价格加了几倍，又离我们学校很近，他压根也不会接。

        林知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周南生又发来一条：这事儿就当帮了师兄一个忙，去睡吧。

        林知莫名的盯着那句“就当帮了师兄一个忙”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埋下头，伏在自己的臂弯里，唇角偷偷翘了起来。

        这么一说。

        好像，她跟裴易是紧紧联系在一起。

        林知趴了一会儿，注意到手边的素描本，眼睫眨了眨，坐直起来，拿起了铅笔。

        脑海里不自主的便浮出某个轮廓，落笔流畅而专注。

        在沙沙、沙沙的笔触里，林知看着渐渐成型的眉眼，莫名其妙就笑了出声。

        隔天是周末，阿姨家里有事，临时请了假。

        裴易因为导师回来，之前的实验项目不用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休息也多了些。两人吃了两天外卖，周天傍晚接到邹杨电话，喊他出去聚餐。

        裴易正烧了壶热水，随手把手机开了免提，丢在餐厅桌子上。

        闻言，本想拒绝，注意到沙发上林知皱着脸纠结着晚饭吃什么，又改变主意，问林知：“出去吃，和邹杨他们一起，去不去？”

        林知眼珠子转了转，还没回答，就听邹杨说：“林知妹妹一起来啊，刚好岑雅也在，都是女生有个伴嘛。”

        那边及时响起一道女声：“邹杨，你叫我？”

        然后又问：“裴易呢，怎么说，来吗？”

        林知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说：“好啊，反正也不知道吃什么好。”

        “行，那你收拾一下。”裴易说完，拿起手机，关了免提，那边再说什么就听不清了。

        林知回到房间换衣服，对着穿衣镜，看了下自己的表情。

        还算正常。

        这才放下心来。可郁闷也同一时间升了起来，本来要电话那事才发生没几天，林知觉得丢人，不想去的。可一听到那个女声特意问裴易，就行动先于思考了。

        林知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也怕，被裴易发现。

        邹杨喊吃饭的地方是熟人开的一家小店，在一个巷子里，不太好找，但意外的人还挺多，有些吵。

        裴易和林知坐车租车过来，进门就见邹杨招手：“诶，裴易，这里！”

        他们坐在大厅的角落，一共四个人，除了电话里出现的那个应该是岑雅的女人，还有周南生和梁司。

        裴易像是怕林知不习惯，从进门，手就一直放在她肩上，护着她走一样。

        邹杨和女人身边留了两个位置，裴易还没问林知想坐哪儿，邹杨就把自己身边的椅子拉开了，热情道：“来，妹妹坐这里，哥哥特意给你留的位置。”

        林知低声道谢，瞥见裴易在旁边坐了下来。

        “菜我们已经先点了些，你看还想吃什么，再添。”

        岑雅把菜单递给裴易，裴易翻开，又递给林知：“看看想吃什么。”

        林知翻了翻，随便点了个，刚说完，岑雅就笑道：“没想到你跟裴易口味一样，他也喜欢吃这个，我们已经点了，你再看看还要不要别的？”

        林知手指一顿，没忍住看了她一眼。

        上回火锅店匆匆一瞥，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是真的很漂亮。眉眼精致，笑容明媚。

        明明她说的很正常的一句话，但林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林知把菜单推回去给裴易。

        裴易倒是又点了一道菜。

        等上菜的时间，他们聊起学校和专业上的事，林知完全陌生的毫无所知的领域。但大概弄清楚了他们都是同一个导师。裴易、邹杨和梁司研二，周南生和岑雅研一，是导师这两年带的所有研究生了。

        导师前段时间出去交流了一个月，带周南生一起去的，周五刚回来。

        他们说着话，林知无聊的拿出手机来玩。

        过了会儿，面前忽然被放了杯果汁。

        林知一抬眼，就对上裴易的目光。

        他支着侧脸，目光落在她手机上，看她玩消消乐，忽然伸手指了指：“这不是能凑个特效？”

        林知瞥他一眼，又看了眼聊天的几人，心想他搭理自己干嘛。手还是按照他说的点了。

        然后接下去几分钟，他就像是百无聊赖一样，在那儿指导她玩游戏，显得好像她很弱智。

        两局下来，林知有点受不了了，干脆把手机塞给他：“你自己玩。”

        裴易挑了挑眉，真就接过去，然后点了下一关。

        林知：“……”

        林知憋屈死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抢手机，瞪着他：“你不会玩你自己的吗？”

        裴易眼皮都懒得抬：“我这不是手机上没这游戏。”

        林知：“你不会下吗？”

        裴易语气慢悠悠，又理所当然：“不会。”

        “……”

        林知看出来了，他就是故意的，气哼哼的拿起他递过来的果汁灌了口。

        注意到两人的动静，邹杨指责道：“裴易，你这怎么回事，怎么还跟你妹抢手机玩？”

        他说着摸出自己的手机，“妹妹，来，给你邹杨哥的手机玩。”

        这么一打岔，话题忽然就转到了林知身上。岑雅笑道：“林知在读高中了是吧，我有个表妹就在南大附近的新成高中。”

        林知看她一眼，低低应了声。

        邹杨忽然说：“我记得你哥说你也念新成高中是吧？”

        林知又点点头。

        “那还真有缘。”岑雅笑说，“下次再有机会，我也带她过来，你们同龄人应该有话题一些。不像跟我们在一起这么无聊。”

        林知眼睫动了动，没应声。

        她其实不喜欢这种典型的大人的客套，明明也不熟，随口一说，很友善，但也很清楚的就划下了一道界线。

        让林知越发不自在。

        “对了。”岑雅想起什么，笑着说，“你们是不是刚期中考试？”

        林知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裴易。

        视线刚好和他对上。

        裴易眉稍轻轻挑起。

        “我表妹说她没考好，周末躲在家哭鼻子呢，不过她平时成绩还是挺好的。”岑雅说，“小知，你应该考得挺好吧，没准能帮帮她。”

        邹杨趁机吹捧道：“那是肯定的，也不看看是谁妹妹。是吧，裴易哥哥。”

        林知神色变得僵硬，她们这个年纪这个时期，能拿出来谈论的无外乎就是成绩，以前邻里亲戚间碰上难免问一句，但从没有哪一刻让林知觉得窘迫过。

        此时在这一群高等学府的学霸面前，她像是误入的怪类，各个方面都显得格格不入。

        林知低下头，唇线紧抿着，把裴易手里的手机夺了回来。

        “怎么突然就发脾气。”裴易低声轻笑了下，也没计较，抬手在她脑袋上胡乱揉了把。

        另一边，周南生插了句话，邹杨还想拉着林知说句什么，被他丢了包纸巾打断。正好菜也逐渐上上来，大家吃起来，话题也变得五花八门，谁也没注意到林知方才一瞬间的窘迫。

        一餐饭到尾声，梁司和邹杨接连出去抽了支烟回来。

        林知不小心手上沾了橙汁，黏黏腻腻的不舒服，跑去洗手间一趟。

        裴易趁这个空挡，摸出烟盒，出去外边。

        外头的风凉习习的，裴易一手点火，一手笼着，刚把烟点燃，身边就站来个人。

        岑雅问：“她是？”

        裴易也没隐瞒：“我小姨朋友的女儿。”

        顿了下，岑雅状似开玩笑道：“单身男性，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同住，会不会不方便？”

        裴易单手插着兜，没什么情绪：“不会，她性格挺好。”

        “啊？”岑雅像是很意外，“我还以为她性格挺内向的，不太爱说话的样子。”

        裴易：“不会。”

        他这态度明显很敷衍，岑雅沉默了下，有点不甘心，苦笑道：“那可能是单纯不太想搭理我吧，难道是同性相斥？我看她和邹杨都挺好的。”

        裴易一顿，然后转身把刚燃了一截的烟掐灭，轻笑一声：“毕竟不太熟，也可能是，她分得清客套和亲近吧。”

        岑雅一愣。

        裴易转身往里走，淡声说：“岑雅，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回去时，六个人，刚好坐两辆车。

        邹杨、梁司和周南生挤去一辆，临上车时，岑雅跑去跟周南生换了。林知觉得她好像情绪不大好，也没太在意。

        车子先到南大，周南生下车，林知坐在车里，想了想，叫住他：“南生哥，谢谢你。”

        周南生随口说了句不用，林知冲他摆手：“路上小心。”

        车子再次发动，林知一回头就见裴易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有前车之鉴，林知立即意识到什么。

        但没等她开口，裴易懒懒道：“你这，今晚跟我出来吃饭，就是为了见周南生是吧？”

        林知冤枉死了，炸毛道：“你哪里就得出这个结论了？”

        裴易手指敲敲车窗沿，拖着语调：“车子前后脚到，怎么也不跟你邹杨哥道别。”

        “我那是道谢！”

        “那你谢他什么？”

        林知说不出话了，她要谢周南生帮她开家长会，帮她守住秘密，也要谢他今晚打断了岑雅和邹杨说她成绩的事。

        可无论是哪一个，都不能让裴易知道。

        林知憋屈又委屈，好像从撒了第一个谎开始，就不得不一路被误会了。

        好半晌，林知憋闷道：“我谢他告诉我他穿的那件衣服是在哪儿买的。”

        “行。”

        裴易直接气笑了。

        林知也气。

        下了车，自顾自的走在前面。但到电梯，还是等着乘了同一趟。

        “还恼羞成怒。”裴易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好笑道，“周南生这岁数的，你这年纪就别想了。小孩子家家的，他不会考虑的知道吗？”

        周南生和裴易同年。

        所以从年纪上，他也不会考虑她。

        他还只当她是小孩。

        可年纪是她唯一无法改变的。

        林知被他轻而易举的扰乱心绪，没忍住，把他手拍开，没好气道：“那你能不能别老掐我的脸？我这年纪，也不大合适吧？”

        裴易语气漫不经心的：“哦，忘了。”

        “……”

        “毕竟，你这年纪，也实在，看不大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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