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本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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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昀:“……”这话问的,给她选择了吗?
“你说吧。”皇后有多忧心她是不知道,但她已经开始烦心了——这事八成跟姓霍的跑不了关系。
果然,女官恭敬道:“娘娘知道殿下素来为霍大将军用心良多,这次更是因霍大将军之过让殿下您劳心伤神。但霍大将军既然来找您负荆请罪了,昨日他已经在您的府邸门前站了一天……”
姜昀的关注点又歪了:“负荆请罪?他真的背荆条啦?”
女官:“……是奴用词有误。”
姜昀:“哦。”没背荆条,那就没意思了。
谢御遥看着瞬间意兴阑珊的姜昀,轻易跟上她的清奇思路,唇角随着心情转好而微微上扬。
事不关己,谢御遥高高挂起。他好整以暇地想道:若是那霍潜黎当真负荆请罪来给“姬芙”道歉,燕国的纸价恐怕都要翻倍了——燕国的文人们用笔杆子把“姬芙”骂出个窟窿都是小事,恐怕连整个燕国皇室都会因此而折损声望。啧,到时候,就有大热闹看了。
女官的优雅微笑面具依稀有了些裂痕,她努力把话题驶回正轨:“所以,殿下您能否还是见他一面?”
说的是“能否”,可她的语气并没有给姜昀选择的余地,姜昀也没什么好声气地问道:“若我不见呢?你明知道我因为他大病一场。”
女官恭敬地低着头,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地强硬:“殿下,娘娘知道您受了委屈,但您是大燕的公主,代表了皇家的脸面。霍大将军刚立大功,若皇室在这等小事上怠慢于他,让天下人知道了……”
“小事?”姜昀又问了一遍:“你们觉得这是小事?”
现在坐在这里的是她姜昀,她还能关注荆条不荆条,反问她们是否觉得这件事是小事。
而真正的姬芙已经死了,已经彻底永别了这个世界啊。
饶是跟姬芙有生死之仇,姜昀此时也替她感到心寒。
她放眼望去,替“娘娘”来的、咄咄逼人的女官站在中间,满殿都是低着头的侍女,连一贯关心她照顾她的老嬷嬷也一言不发地绞着手。
她已经明确表示了她的态度,可竟无一人愿意站出来支持她。
这就是燕国最受宠的小公主?
姜昀又想起数日前初见燕国帝后,他们口口声声亲昵地喊着“如意”,却没有到床头看她一眼,逼着饿了三天的她起床梳洗后坐到桌边陪他们用餐,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闺女实际已经换了人。
一阵阵寒意弥漫在姜昀的心底,茫茫中,她好像听到了自虚无里传来的谁的一声长叹,哀伤凄凉。
“殿下身体未愈,不宜见客。”
忽然间,一道清洌如泉如玉鸣的男声响起,打破了殿中的寂静。一时间,满殿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谢御遥的身上。
谢御遥一身玄衣,端坐轮椅之上,气势凛然而威严,一双凤眸中的灼灼光华令人不敢直视:“既然不想损你们皇室的脸面,就换个皇室中人替殿下暂且接下道歉便是了,来逼一个病人就范,这就是你们燕国皇室的风度?”
老嬷嬷的嘴角抽了抽:这公主府里的其他人不知道,她却再清楚不过他的真实身份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敢站出来为她的殿下说话,还顺带把燕国皇室抨击了一番。
前朝太子借当朝公主批判本朝皇室,知道谢御遥身份的女官也一时愣住。等她回过神后想反驳,可当她望入那双凤眸时,却瞬间失掉了所有的底气。
他说的,的确对。
但,一条赵狗可没资格说这些。
女官攥紧了手,重新挺直的脊背和扬起的脖颈写满了高傲,她冷笑着道:“你又算个什么身份,亡国之奴,丧家之犬,敢插入殿下跟娘娘的对话?看来是还不懂我燕国的规矩,来人,给我把他——”
“咔嚓——”
一个茶盏被连杯带盖的掷到了女官的鞋前,摔了个粉碎,茶水瞬间将她那不染纤尘的绣花鞋给湿了个透。
“敢动本宫的人,你还不配。”
姜昀缓缓站起身,冷凌凌地凝视着来客:“是不是本宫大病一场,让你们觉得本宫的脾气变好了,啊?都敢在本宫的寝殿中撒野了!来人,把本宫的鞭子取来!”
这是姜昀第二次碰到这根原本属于姬芙的,由金丝绞成的长鞭。
第一次则是她饮下毒酒之前,她被鞭梢抽倒在地,血流半面。
不过几天,一切都变了。
这次,她握住了它的鞭柄,站在了那个人的身前。曾经,这是伤害了她和他的凶器,今日,她却要用它来撑起一道保护伞。
“今日你借母后关心我的名义逼本宫见人,明日是不是还想干涉朝政?本宫作为大燕的公主,眼里最容不得沙子,母后仁慈善良,身边也容不下你这样会咬人的狗,今日本宫便替母后清理了你!”
昨夜随意翻看的几页鞭法远远排不上用场,但这具身体还记得如何使用它。姜昀扬起手臂,鞭子在空中卷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然后直直向女官的方向落去!
女官愣在原地,活生生地受了这劲道不小的一鞭,被打得直接摔倒在地,额头砰地一声嗑在地板上。随着两根银簪滑落,她那原本整齐光滑的发髻都散乱了下来。
姜昀握紧了金丝鞭,再次抬手,却被慌里慌张的老嬷嬷紧紧抱住了胳膊:“殿下,不可!”
姜昀慢条斯理地反问:“哦?有何不可?一条狗而已,在本宫的府上惹本宫动了怒,本宫还杀不得了?”
老嬷嬷正要开口,却听那女官已经在连连叩首,声音颤抖战栗:“殿下,是奴僭越了!奴知错了!求殿下饶奴一命!”
‘讨饶得也太快了,那还打吗?’姜昀悄悄瞄向谢御遥,却见后者也轻轻摇头,于是她就借着女官的讨饶顺坡而下:“罢了,本宫还在养病,不宜动怒动手,今天姑且饶你一命。回去之后,自有人如实向母后禀报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想来母后仁慈又关心孩儿,也不会轻饶你。”
“谢殿下饶命,谢殿下饶命!”
姜昀一声冷笑:“还不快带着门口的霍大将军一起滚了!”
……
半柱香后,寝殿内只剩下两人。
姜昀在柔软的大床上把自己抱成一团,整个人都裹在了厚实柔软的被子里。
谢御遥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坐在轮椅上,观赏着床上瑟瑟发抖的一团:“刚才不还很凶吗?‘本宫今日就要替母后清理身边的狗!’嗯嗯,那个气势,听得我都怕了呢。”
“你就别笑我了。”姜昀有气无力的虚弱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她敢这样当着我的面说你坏话,那我肯定得做点什么震住她。”
只是当时提的劲太大,等震完了泄了气她才发现,自己的腿都软了。
在她过去的十五年,她连跟人大声吵架都没有过,更别说提鞭打人了。而且那根金丝鞭,还是姬芙用过的,伤了她跟谢御遥的同一根,沾过不知道多少人的血,可能还真的搞出过人命。
人命哎!
“嘶……”姜昀在被子里抱住了头:自己当时怎么这么勇的?!现在再让她提她肯定提不动了。
谢御遥咬着唇,忍笑忍得实在艰辛:这个冒牌姬芙,也实在太可爱了些。
然而渐渐地,那团被子不再颤抖,只剩下微微的起伏。
谢御遥眼神微凝:“你怎……”
一阵熟悉的,绵长而舒缓的呼吸声从被中传来。
谢御遥:“……”
他抵着额,终是忍不住低笑出声:看来某人后怕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已经又睡着了。
这份心态,倒也算强大。
‘不过好像也快该用午膳了,不知道午膳和午觉这二者而言,哪个对她更重要呢?’
谢御遥仔细算了算时间,忽然顿悟:还未到正午,这怕不是她早起之后的回笼觉吧?!
嗯,那午膳和午觉就可以全都要了。
……
宫中,女官穿着血迹未干的锦裙去见了她的主人,燕国的皇后庄元熙。
皇后看了她这女官的满身狼藉,柳眉微蹙:“出宫一趟,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女官顿时俯身叩首,颤抖着声将公主府中发生的一切悉数道来,末了,她抬起头充满希冀地看向自己的主人,却见对方一声轻叹:“碧涟,你明知道小如意的脾气,却还敢当着她的面动她的东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女官碧涟仿佛被一盆凉水在腊月里浇透全身,她愣在原地,被两个太监拖了出去,最后只依稀听到她的主子语气淡漠地在暖屋中吩咐道:“冲撞了皇室的颜面,见到了不该见的脸,该办的事也没办好,沉湖吧。”
仪凤宫中一片沉寂,宫女们都低着头缩着肩不敢吭声,直到皇后一声轻笑:“小如意脾气犟,便让她亲兄弟先替她收下这声歉吧。墨兰,去跟三皇子说一声罢,这个机会让他多上点心。”
名唤墨兰的女官应声出列行礼,声音微颤:“是,娘娘。”
……
傍晚,公主府门前。
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在腊月的寒风中从早立到晚,惹了来往不知多少人的目光,而他面前的朱门却纹丝未动,里面的人仿佛不知道他的存在一样。
夕阳西下,青石板上他的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暗,但他的脸色和身姿却没有分毫变化,仍是那样的沉静而自持。
他知道,眼前的这道门或许再也不会为他打开。
但这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他的确在这里站上过三天。
他现在摊上的是件可大可小的麻烦事。往小了说,不过是曾经女有意郎无情,如今双方缘尽缘散的风月故事罢了;可若是往大了说,一个不敬皇室的罪名,足以让他多年来的心血前功尽弃,乃至丢掉性命。
只有现在,他以功臣之身放低了姿态来乞求她的原谅,将一切补救都做到无懈可击,才能彻底根除后一种的可能性。
他吃过很多苦,不在乎这三天的寒风凌冽。
而且看来,也用不了三天了。
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在霍潜黎身旁停下,三皇子亲自下车邀请他赴宴。
“如意小妹不懂事,霍兄可别跟她计较,不然能把你气死。来,霍兄,刚好我今晚在府上办了个宴席,你可不能不给面子,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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