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除夕宴

姜昀小声嘀咕道：“这又不是我亲手包的饺子。”

        学子不开窍，谢先生只好任劳任怨地一一解题：“喏，这个虾仁是不是你最爱的。”

        姜昀：“……哎嘿，那其他的呢？”

        谢先生慢条斯理地讲解道：“前天的清蒸鲈鱼，昨日的蟹肉干贝粥，里面的食材都不是这个季节的常见之物，应该是特意为春节备下的年货，却又没在这桌菜的其他地方出现，那就只能是被包到饺子里了。”

        “剩下的嘛就是比较常见的饺子馅了，再想想你的口味，看看饺子皮上透出来的颜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羊肉配的是茴香，牛肉配的是香菇，唔，还有一个是猪肉配玉米粒？”

        姜昀和小鹿一起呆住。

        姜昀：‘他，他他……’

        小鹿：‘嗯，已经把你了解得透透了，你完了。’

        谢御遥欣赏着小姑娘像只兔子一样呆在原地的可爱模样：她的这种反应，比任何夸赞都更真诚更生动。

        “咳，你赢了，三个愿望，请讲。”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乖巧又希冀，像一只软绵绵的小猫爪，轻轻挠了挠谢御遥的心头。他呼吸微紧，移开了视线，手心中的痒意才渐褪：差点忍不住想要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

        他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三个愿望呢，不如首先就从刺杀……”

        姜昀：“！！！”

        见小姑娘瞬间绝望的眼神，谢御遥忍不住轻笑起来：“开玩笑的。”

        一朵希望之花顿时重新绽放在小姑娘的脸上。过于生动有趣的小表情让谢御遥实在手痒，于是他抬起手臂带动手指，在她眉心的玛瑙吊坠上轻轻一点：“怎么这么乖呢，我说什么你都信？”

        感受到他指尖的靠近和从他身上隐隐传来的清冽雪松的气息，姜昀的灵魂已经濒临出窍，勉强被小鹿咬着一点边还没完全飞走。她磕磕绊绊地凭着本能答道：“因、因为是你说的呀。”因为是他，所以都信，就是这样简单。

        谢御遥微怔，指尖碰到的那点温凉玛瑙吊坠似乎突然变得灼热起来。少年蓦地收回了手，偏开了视线，以朱袖掩住被轻轻咬着的下唇，仿佛这样就能盖住那砰砰加快的心跳声。

        二人视线相背，各自望着一盏铜鹤灯台保持沉默，直到烛花的一声轻响，姜昀蓦地回神，惊慌道：“饺子饺子！要凉了！”

        谢御遥忍不住轻笑出声：“快去吃你的虾仁饺子吧。”

        “我跟后厨交代过了，都是双位数的，一人一个！”姜昀眼神亮晶晶地开始拿筷子夹饺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个虾仁馅的送到了谢御遥的唇边：“小心，可能有汤汁。”

        谢御遥微微低头，就着她的筷子将虾仁饺子吃下，动作优雅到了一种赏心悦目的程度。

        “好了，该你了，温度正好，还不凉。”

        “嗯嗯！”姜昀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尝那脆脆的爽口虾仁了，以至于她一口咬下去半个，才霍然反应过来，她忘了换筷子。

        这是刚才给谢御遥夹饺子的那双。

        幸好旁边的人似乎没有察觉，姜昀僵了僵，努力地演出一个镇定自若，吃出一个气势从容，待得将她的脆脆虾仁饺细致地品尝完毕，才假装在不经意间，顺手取了另一双新筷子给他继续夹菜，这双则从此易主归她了。

        这顿除夕宴吃的静谧而安详，只有两人偶尔的低语响起，还都默契地放轻了声音。

        这大约是谢御遥度过的最清静的一个除夕夜，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冷清。以往哪次不是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坐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但他饮着杯中的千金佳酿，总觉得这杯中好似还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真正点亮除夕夜的东西。

        而现在，在这场只有两个人的除夕宴上，他找到了。

        新旧交织之时，恢弘厚重的钟声遥遥响起，无数精心设计的烟花盛放于夜空之中，公主府也和千家万户一样，点起了辞旧迎新的鞭炮。

        远远近近，此起彼伏的烟花声，鞭炮声，欢呼声不绝于耳，但谢御遥占着距离优势，成功将自己的祝福清晰地送到了姜昀的耳畔。

        “新春安乐，我的殿下。”

        “愿尔新岁，亦如明月皎皎，芙蕖灼灼，清风悠悠。百忧到心如烟散，万难加身似雪融。”

        姜昀定定地看着他，一双琥珀色的杏眸潋滟了烛光，消解了冬意。

        新春已至。

        她抬起皓腕，执玉壶倾下一线银河，注满两杯琼浆。

        “有幸与君逢，赠君一杯酒。彼岁君如月暂晦，今朝留明待月辉。愿见流光相皎洁，三五共盈盈。”

        姜昀两手各执一杯相碰，一声悠悠玉鸣如涟漪荡漾开来，格外悦耳。

        姜昀仰首，将其中一杯一饮而尽。她不善饮酒，一杯入怀，含笑的杏眸，薄红的芙蓉面便已染上三分醉意。

        如凝霜雪的纤纤手指执起另一杯琼浆，递向谢御遥：“这杯，我敬殿下。”她的太子殿下。

        谢御遥饮过赵国皇宫珍藏的无数佳酿，却觉得都不如眼前这一杯，这一人来得醉怀。

        ……

        次日刚过子时，已经将朝服穿戴整齐的霍潜黎随百官上朝，在萧萧寒风兼洋洋雪花中恭贺新春，再随皇帝祭祀先祖，供奉神明，参拜太后。

        请了病假的姜昀则和谢御遥洗漱完毕，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一人一边，美美睡下。

        等到将近巳时，霍潜黎才得以离开皇宫，返回霍家，又要应付起种种族内来往事务。

        公主府内，睡了个爽的姜昀刚刚伸了个懒腰，惬意地睁开了眼，习惯性地先望向身侧之人。还有些朦胧的视线里却见他盘膝端坐在床头，像尊完美精致的玉像，被穿过床帘的柔和光线包裹着，平添了几分不近人间烟火的神性。如绸墨发披散在他的后背，垂至腰间，那副顺滑光泽的样子让姜昀看得心里痒痒的，很想摸上一把看看是什么手感。

        姜昀的小爪子蠢蠢欲动。她勉强按下这不安分的小爪子，瞄向少年的面庞，却见对方眉眼轻阖，一副安宁沉稳的神色，与平日里的灼灼风姿不尽相同，却又别有韵味。

        “早安。”谢御遥忽然开口，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仍然没有睁开眼。

        “哎嘿，早上好呀。”一起来就被他问候，姜昀的心情登时更上层楼。见谢御遥轻而缓地收起动作，姜昀好奇地问道：“话说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打坐宁神，顺带调理下经脉内力。”

        姜昀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厉害。‘好像姬芙的书里也有一本讲什么心法，什么内力的，原来他也会欸。’但仔细想想，姜昀又不觉得意外：毕竟昔日的他可是勇冠三军，有内力傍身好像也不足为奇。

        ‘只是之前从未见他这般修炼过。’姜昀突然眼前一亮，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是，他终于振作起来了？’

        ‘在笑什么？’谢御遥挑眉看向一脸憨笑的小姑娘，后者立刻抬手捂住了脸颊，像只小河狸：“我没笑呀，嘿嘿。”

        看着少女唇畔还没完全收敛的上扬弧度，谢御遥无奈地叹了口气：“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演技真的不是很好。”

        姜昀认真地答道：“没有欸，哪、哪里不好？我马上改！”

        ‘这可不好改，毕竟本性最是难易，你又是这般单纯的性子。’谢御遥心道，但是没有点明，只是轻笑了一下，“倒也不用强改，你尽力演演就好，其他顺其自然吧。”

        姜昀紧张用力地点头：“我、我会尽力的！”

        谢御遥笑而不语：就她这副认真劲，就是姬芙不会有的。不过无妨，毕竟有她这张与姬芙一模一样的脸在，谁又敢质疑，她不是姬芙呢？

        问就是，落水之后想开了，于是性情大变，合情合理嘛。

        等到两人洗漱完，用完了二合一的早午膳，吃过药，便又围坐在榻前，抱着暖烘烘的手炉杀起了棋。

        “你的棋艺当真不错，就算与最擅棋艺的柳太傅对弈大概也不会落了下风，是谁教你的？”谢御遥问道。

        “哎嘿？有这么好吗？”姜昀捻着玉质的棋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娘教我的，她嫌我喜欢躺着不爱动，就经常把我叫起来陪她下棋解闷。”

        谢御遥：“……”真是颇有她风格的答案。他还想再问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瞟到那个老东西抱着些红色封皮的册子走了过来。

        他暗道不好，果然见到老嬷嬷看着棋盘愣住：“殿下，您是在……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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