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沈霜序拿了蛇蛋，并没有立刻去找蛇母。她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多少有点挂累，吐完之后的虚脱劲儿还没彻底过去，决定修整一下。横竖桑染在前面冲着，万一要是打的差不多了，她捡个现成也挺好。

        钻了一回污泥洞，浑身上下又臭又脏。自从生出孕气，这嗅觉不仅封不住，更添几分灵敏，那刺鼻的气味儿稍不留意就往每个毛孔都钻。沈霜序心头有点燥郁，有孕气的好处没体会到，坏处全折腾到她身上来了。

        岳星回可一点没嫌弃自家师尊的褴褛窝囊样儿，打从洞里出来，各种嘘寒问暖，连着拿出好几个净尘珠清理沈霜序的衣衫。沈霜序拒绝，“没用。得洗洗才行，你离远点，这身上味儿也太窜了。”

        “师尊什么味儿弟子都喜欢。”岳星回怕沈霜序有个闪失，不顾阻拦过来扶她。那净尘珠不由分说便挂在沈霜序腰上，令人作呕之味渐渐消散。

        沈霜序听着这话不是个滋味，其实自从那晚怀疑过岳星回之后，按说两人多少该有些嫌隙或是不自在，偏岳星回待她更加亲密，像个舔狗似的，一举一动俨然把她当重点保护对象那样护起来，可是又意识到没什么必要，矛盾又无措。遂嫌恶道，“我不是说我，你在洞里也待了半天，多少收拾一下吧，熏死了都快。”

        “哦。”岳星回羞愧。沈霜序走到不远处的小河边，用术法取水之后以法器萃过，又从空间戒里拿出步障，临时搭了个露天帐篷，脱掉脏污的衣服，连着冲过三大桶水，心里才舒服点儿。脏衣直接烧掉，取出套干净的换上，总算有个人样，虽然没达到以往的洁净标准，不过出门在外，倒也不必那么讲究。

        隔壁那头的岳星回也是焕然一新，穿戴齐整后过来找沈霜序，“师尊累么？我们现在是去找地方落脚，还是去捉妖？”

        “我们去捉妖的地方落脚吧。”

        两人没歇息，沈霜序载着岳星回一路御剑飞过去，行至百里远，到琼山秀水村附近时碰到桑染一行人，忙落地打招呼。

        “师妹，我猜你跑这儿来绝对是为捡现成。”桑染风尘仆仆的，显然是捉妖归来，神态疲倦，又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不好意思啊，这蛇精狡猾狡猾的，又叫它给跑了。”

        “师姐说的是蛇母吧？”沈霜序上前安慰，“是难对付。我当时差点叫她给吞了。”

        桑染翻个白眼，“你就非得要那蛇心？有身子呢，悠着点行吗？”

        她这么一说，身旁的小宗师们都齐刷刷盯着她看，沈霜序早已坦然，“这话说的。我就是想要个蛇母之心急用，桑师姐若能助我一臂之力，霜序自然感激不尽。”

        “拉倒吧。”桑染道，“我得回去治伤，不能再拖了，眼下可无法帮你。蛇妖的事情得缓缓，别着急就自己上，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谢师姐关心。”桑染刀子嘴豆腐心，沈霜序自然是知道的。

        桑染并非不愿意帮沈霜序，她也是伤重强撑，同行带着的几位小宗师都是浑身挂彩，得抓紧治疗，偏桑染又收到月半岛的消息，说桑织织发烧，桑染决定立即回岛，暂缓捉妖。

        目前盯着蛇妖的不止临仙派一家，有几家也因着利益或者妖魔祸乱到自己洞府门前，于是下场除妖。按照桑染的估计，如果沈霜序想要蛇母之心的话，就凭她和她那个蠢货徒弟，几乎没有胜算。

        哪里料到沈霜序执念很深，蛇母之心必然是个好宝贝，桑染虽不明白沈大宗师为何如此重视，但显然阻拦不了，故而把最新获得的捉妖经验连同注意事项一并交代给了沈霜序，叮嘱她谋定后动，而后带着一干人离开。

        离开之前，忍不住瞪岳星回一眼。沈霜序看的出来，桑染那一眼全是鄙夷，就差在眼眶里写上“只会拖后腿的蠢货”这几个字。

        岳星回自然感受到那目光，垂着头跟在沈霜序身后委委屈屈的样子。沈霜序挡在岳星回面前，说，“师姐早点回去照顾织织吧。”

        其实桑染还有话未说，又盯着沈霜序看。她的好奇心已经憋了很长时间，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沈霜序知道她在想什么，略有些不自在，忙打发了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师姐不管你信不信，我敢拿整个月半岛的名望担保，我没给岛上任何一个师姑姐妹戴过绿帽子，就这样。”

        桑染：“那你又怎么解释你足不出户却”

        “你的好奇心太重了。”沈霜序叹口气，大宗师这么八卦会影响美感的，“我就不能有个旷世奇缘啥的？”

        “切，我还不知道你。”桑染不疼不痒笑，拉过沈霜序，突然又变得严肃起来，“师妹，你靠近一点，我突然想起个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沈霜序比桑染略微高点，微微低下头，侧过耳朵，听见桑染小声道，“我有消息，听说师尊这两日就回岛上了。”

        “”沈霜序咯噔一下，心道这绝不可能，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瞄向垂头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的岳星回。

        “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你得信我。”桑染还是不肯放弃地劝沈霜序，“实在不行，捉蛇母的事情放放，先回宗门吧。若能蹲到师尊，再求她老人家出手，别说一个蛇母，这世上所有蛇母都给你拿捏住。”

        桑染不说还好，一说沈霜序越发忐忑，这种时候躲都来不及，还敢往前凑？想想她惹下这一笔烂账，师尊又是个明察秋毫的，必然绕不过她。

        桑染尽力，劝不动便带着手下离开。

        岳星回依然垂着头，沈霜序看着桑染的背影，淡淡道，“你师姑走远啦。咱们也走吧。”

        “是。”岳星回颠颠儿凑上来扶沈霜序，一想师尊不用扶，便挽着沈霜序的胳膊也不撒手。

        沈霜序随身带着各种法器，和岳星回走到秀水村村口，便停下来。在郊野空地上用法器造出临时房屋供她们短暂落脚。

        折腾大半日，沈霜序肚里空空，叽里咕噜的响。她有点泄气，感觉肚子里装个无底洞似的。幸而岳星回是肚子里的蛔虫，储物袋里的食材还算新鲜，只是缺了主食，便去村子里借来点，怕师尊不够吃，岳星回还就地取材，很快支起锅灶，开始烧火做饭。

        沈霜序的越发觉得饿，她不想吃徒弟的饭，但好像又没得选。

        虽然师徒两个都穿了寻常的衣服，但秀水村的人对来来往往的修士总是辨认分明，并充满着好奇，下午闲着没事干三三两两出来围观，以及搭话聊天。

        尤其是端着盆子来村口沿河洗衣服的婶子婆婆们，热情的打招呼，“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仙姑们怎么才吃饭呢？”

        “就是就是，还不如再等等，攒到晚上一起吃。”还有的给出主意。

        “之前没顾上吃。”沈霜序笑着回答。

        “仙姑和前几日来村子里的仙姑是同一家宗门吗？说话都这么客气。”婆婆用一句吃了吗拉开友情的闸门，滔滔不绝的聊起来。

        沈霜序回答是。婆婆们便说临仙派如何好，妖精如何厉害。这都来了好几拨穿各种颜色款式的修士了，愣是没抓到大妖云云。还说她们听说妖精晚上出没，建议沈霜序晚上去蹲守等等，总之各种出主意，搞得好像她们才是专业降妖师一样。

        沈霜序有一点没明白，蛇妖似乎在这一带经常出没，但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却没有闻妖色变，个个胆量非凡。于是问道，“你们都不害怕的吗？”

        “不怕的。”婆婆说，“我们秀水村又穷又小，人丁也薄，统共就三十来口，还没男的。”

        旁边有个婶娘热情补充，“仙姑啊，那妖精也是奇怪，专逮着男人吃。”

        原来是这样。

        婆婆又道，“其实我们之前也害怕，后来村子里男人被吃光了，反倒不用怕了。”

        沈霜序：“”

        婆婆又说，“以往俺们这儿男人少，老受别的村子欺负和挤兑，日子过的战战兢兢。好嘛，蛇精一来，彻底太平了，穷虽然穷了点，可是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呀。前两日有几位仙姑路过的时候，送了不少粮，还有布，哎呀大善人，我们要把仙姑供起来才行！”

        婆婆婶子们东拉西扯说了些有的没的，岳星回的饭做好端过来的时候，大家还在聊，沈霜序只好顺便请各位吃饭，到最后几个女人推让一番，又觉得仙姑们都是辟谷，来乡下吃饭也是为了体验民情，于是没客气，分着吃掉了。

        沈霜序只得到一碗拌菜汤，还有一个没长好的苹果，那是岳星回临时在野果子树上摘下来的，很酸。

        天色变得很暗，婆婆们吃完饭，又洗了很久的衣服才回去，沈霜序打发完一干人，回房屋整理她得到的信息，岳星回进来问，“师尊还饿吗，我这里有两张饼。”

        沈霜序忙拿过来塞进嘴，感觉肠胃才舒服了些。她从前吃饭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馋。但是现在，越发觉得吃饭就是为了填肚子。

        唉。

        岳星回顺势坐在她脚下，放一盆烧好的水，温度晾的很合适，替沈霜序脱了鞋袜，服侍她泡脚，解解乏气。一边又念叨，“这帮人可真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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