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水帘洞天

许是天赋庇佑，姐俩比那哥俩更早醒来。清月轻轻推了推清云的肩膀，把还在昏睡的姐姐唤醒，后者一醒来就感受到了摔落崖间时，山石剐蹭和瀑布冲刷带来的伤痛，脑子嗡嗡响，衣服上的口子和身上的口子混到一处。

        清云摸了一把头发，果不其然，已经湿透了，不止是头发，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湿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很不舒服。

        “这是哪里？”

        清云边借着视线所能捕捉到的微光替妹妹处理身上的伤口，边四处张望，发现他们正在洞穴一类的地方，石壁黑黢黢的，落脚处怪石嶙峋，循着光源望去，水流哗啦声将白昼晕散，三四根藤蔓在一小片白幕上晃悠悠。

        “好像是在瀑布背后的洞穴里。”

        先一步完成治疗工作的清月凝出一团元灵拢在掌心，好让姐姐能够看得更清楚些。

        很快，姐妹两个身上流血破口的外伤就都处理完毕了，她们搀扶着彼此站起来，走向那一片水帘，从帘内望出去，可以确认她们真的是在瀑布背后，垂挂的水帘就是她们在崖边见到的瀑布，越过水帘望向前方，依稀可辨一座与悬挂瀑布的山体高度差不多的山丘。她们拽了一把藤蔓确认藤蔓的牢固程度，并依据所能看到的影像推测从洞穴到瀑布顶端的距离。

        “凭我们两个的功夫，上不去啊。”

        她们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医疗型星灵子。她们的老师及其重视在武力方面的教育，认为就算是医疗型和文辅型的也该学习一些招式防身。事实证明，她的教育理念是正确的，在战时，医疗型和文辅型不用依靠武修型的保护无疑能给作为武修型的主力提供更多的后方保障。

        尽管如此，她们的实力还是不足以支撑她们抓住藤条爬到外头，那两个神秘人在劫持她们时，不知给她们下了什么狠药，后劲未消，四肢酸软。

        水帘这一条路暂时行不通了，她们往洞里走，希望能在洞里找到另一条路。

        结果让她们失望了，她们摸着潮湿的穴壁往里走，走了不过□□米就到了头，巨石将洞的另一边封得死死的，湿滑的青苔在石头上作威作福。

        姐妹俩只好折返回光亮比较充足的地方，坐下来想办法，余光一瞥，两个害她们陷入险境的罪魁祸首就入了眼，昏迷前的记忆也渐渐回笼。坠下悬崖后，她们两个紧紧抱着人不松手，对方在流水冲击中抓住了藤蔓，一蹦一跃，连带着她们一起滚进了洞穴。

        那两位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坠下悬崖，拼死躲进洞穴的过程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损伤，衣衫破了几处不说，斗篷松松垮垮瘫在地上，几乎钉死在他们脸上的面具也半脱半褪，漏出几把蓝黑色的长发，柔顺的头发消磨了些许他们给人的冰冷不近人情的印象。

        沐家姐妹凝视着他们好一会儿，又回头与彼此对视。

        “要救吗？”清月问。

        “救吧，医者仁心，再说凭我们现在的力量也出不去不是吗？”清云答。

        “我不是很想碰他们。”

        “我也不想，诊断过了就隔空治疗吧。”

        “他们的面具要给摘了吗？”

        “不了吧，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会被灭口的吧？”

        “要是他们忘恩负义怎么办？”

        “那就在治疗时在他们的身上上一道保险。”

        “我也是这么想的。”

        姐俩相视一笑，接着，清月又说道。

        “不行，想想他们做的事还是很气。”

        “出去以后叫环儿她们揍他们一顿。”

        双子一唱一和，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因为不知道两个男生什么时候会醒，且衣料属于那种沾水不透的材质，所以她们放弃了换衣服的打算，忍着湿透的不适感来救人。双子一人分管一个，姐姐清云负责“白斗篷”，妹妹清月负责“黑斗篷”，各自把脉诊断过了，她们就和对方交流了一下伤员的病情，定下了治疗方案。

        只见她们二位坐到了离伤员一米开外的地方，调动储物项链，唤出了她们的宝贝，姐姐的是一把古筝，妹妹的是一把琵琶，皆有螺钿花样。而后，她们调音试色，转轴拨弦，奏上一曲舒缓雅音，融入了治疗功效元灵的悠扬乐声在山洞里回荡，清脆若滴珠，婉转似莺啼，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在两双纤细的手同时拨下一曲合奏的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两名男生的手指动了动。

        “醒了？”

        清云收起古筝，指尖绽出的元灵跃跃欲动。

        “还有那里不舒服的就赶紧说，我们不想在你们身上画太多时间。”

        清月也跟着收起乐器，往姐姐那边挨，姐俩手牵着手，上半身几乎贴在一起。

        两位苏醒的伤患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愣愣地张了张嘴巴，低头看自己掌心上的脉络。

        这个反应是常见的大梦初醒时的呆滞。

        沐家姐妹在心里给两个病患下了判断，结果下一个瞬间，两名伤员腾地朝她们冲去，分别掐住了她们脖子，将她们抵在石壁上，双子彼此牵着的手被强行扯开，十指连心的痛逼得她们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脖子被掐住的窒息感也得往后排。

        “老实点。”黑斗篷警告到。

        清月没有理会他的警告，动了动身子，发觉后脑勺有些疼，怕是磕到了，知觉往下走，掐住她脖子的手有元灵流动，只要手的主人想，那些力量便会脱缰而出，夺走她的性命。猜想姐姐那边的情况估计和自己差不多，清月欲分神去看，男子却施力把她的目光掰回来了，她痛呼一声，与此同时，清云也发出了一声痛呼。

        施暴者的脸猝然靠近，野兽面具差点就要撞上她的鼻子，整张脸都被坚硬的面具盖着，唯有从小孔里露出的淡钢蓝色的眼睛是柔软的，几根梳好的发丝衬着它们。清月只道胸口隐隐泛疼，喘气的幅度也大了些，她竖起耳朵，发现清云的呼吸声也变大了。

        “我说，你们两个，别紧张，放轻松。”

        清月拧出一个有点难看的交际式微笑，做做试探。

        “做个交易如何？你带我们出去，我们帮你们疗伤。”

        清云接过妹妹的话。

        “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个交易，等一会儿我俩休息好了，就把你们两个绑起来，扔在这里。”

        “还绑？你们两个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清月怨道。

        清云听了威胁也不急，笑道：“那你们试试看运行一下丹田处的元灵。”

        看着姐妹得意洋洋的样子，两个男子不禁心中起疑，照着她们的话去做了，全程掐着人的手都没有松开过，待元灵运行到腹部，他们的瞳孔因惊诧而同时收缩，丹田之处似有一块无形的石头堵住了他们的元灵流动，不仅如此，一股下坠的闷痛也随着元灵的聚集而变得清晰。

        “你们做了什么？”

        白斗篷狠狠道，掐清云掐得用力了些。

        “没什么……”

        清云好不容易喘匀一口气，却久久不能作答，最后还是清月挤出了答案。

        “就是一种蛊毒而已，你们应该听说过把，依林那边有很多人精于此道。”

        “没想到自小在学院仁义道德熏陶下长大的星灵子还会用这种手段。”黑斗篷讥笑道。

        “哟，你们两次绑架我们，我们还没找你们算账呢，我们要是再狠点，现在在你们身上待着的就不是一副不痛不痒的蛊毒了。”清月呛声到，“这蛊毒虽然简单，但用以收发的元灵却是认主的，不是施加者根本解不开。”

        白斗篷听了，讥笑一声：“何必要跟你们做交易这么麻烦。”

        说着，他拔出尖刀，用刀尖住了清云的腹部。

        “只要能达成你们肯亲自动手解的结局就行了。”

        清云也不慌，眨了眨眼睛，匀了一口气。

        “你这样，对我们来说不过早死还是晚死的区别，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暂时休战，争取一个活命人数最多的结局？”

        清云抬臂展示了一下她空空如也的手。

        “况且，引起我们争端的宝贝现在并不在这里，不是吗？”

        劫持人质的哥俩陷入了近乎凝滞的沉默中，良久，才和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掐着人脖子的手双双松开了。

        “仅此一次，下次再见，别想我们会放过你们。”

        终于摆脱束缚的姐妹瘫坐在了地上，伤痛和窒息感让她们腿脚发软，清月摸摸索索，凑过去双手搂抱住了姐姐，护着不松手。

        清云摸摸留在自己和妹妹脖子上的可怖的紫色指痕，苦笑道：“心脏病都要犯了。”

        清月撇撇嘴：“姐，这可开不得玩笑。”

        “绑匪”无心观看姐妹的亲情戏码，退到一边将绑在脑后的面具带子勒得更紧了。

        清月见状，说：“放心，我们非常尊重你们的隐私，没有看你们的脸，当然，就算我们看了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世上没有比我们父亲的人，其他男人的脸在我们眼里都一个样，我们记不住的。”

        “脑袋被绳子勒得太紧不利于身体健康。”清云补刀。

        对方不理她们，收拾好自己就往光源处走，拉住悬在洞口的藤条扯了扯。

        “等一下。”清月喊住了他们。

        “又想干什么？”

        黑色的那位语气中尽是不耐烦。清月懒得和他置气，指了指他们身上只处理了一半的伤口。

        “你们又想耍什么手段？”白的问。

        “我们只是在完成交易，你们带我们出去，我们帮你们疗伤。”

        清云摊开手，端的一副坦坦荡荡。

        哥俩踌躇再三，最终还是走到了姐俩身边任人摆弄。沐家姐妹分别负责亲手掐她们的人，拎起他们还在隐隐渗血的手臂，用从饰品里取出来的工具给人清理伤口周围的污秽，力道得当，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谨慎仔细，微凉的手指时不时触到他们的手臂。清理完污渍，沐家姐妹就将元灵凝在掌心，覆到伤口上，在草木般的绿光中，渗血的伤口渐渐愈合了。两名伤患全程神经紧绷，一动不动地盯着双子看，生怕对方会暗中搞什么小动作。

        他们的忧虑纯属多余，双生子始终尽心尽力地履行自己作为医者的职责，医者的誓言牢记在心，流露出的严肃端正的神情都是因为心系病人，就比如现在，她们颦眉屏息，好似在患者身上留下哪怕一道疤都是万劫不复的罪过。

        伤员动了动手指，通过肌肉间的细小拉扯来感受轻松了许多的手臂，抬眼，医疗星灵子的庄重神色始终如一，慢慢的，倒映在他们眼中的姑娘的身影褪去了与他们对峙时的尖刺，娴静花照水的美毫无保留撞入他们的眼，穿越水帘而来的柔光薄纱一般轻轻披在她们身上，连严肃的表情都镀上了几丝色彩柔和，那柔色化作轻羽飞絮，飘飘忽忽地，落到他们心头，涟漪点点。

        “好了。”

        替人处理完伤口的姐俩轻轻拍了拍伤患的肩膀，后者这才回神，起身继续他们方才被打断的行动。

        哥两个一根根扯着藤条，确认它们的结实程度和长度，很快，他们就选中了两根，拉过来在自己的腰上缠了几圈，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往藤里注入了一点元灵，藤条在他们身上绑了几圈后还有很长一段赘余，拖在他们身后如一条又细又长的蛇。

        清月看着他们熟练的动作，说：“看来你们有事先好好调查过这地方的情况。”

        “不然呢，学你们一天到晚悠闲自在地吃喝玩乐吗？”黑衣人嘴上不饶人，“掉下悬崖时，要不是你们碍手碍脚的，我们早就脱身了。”

        “要不是你们来偷盗当地的元灵秘宝，我们根本就不想理你们。”清月回驳。

        黑衣男生以闭口不答止住了争吵，和同伴一起探出头去观察地势高低，嘀嘀咕咕商量一阵后，两人朝沐家姐妹伸出了手。

        “过来。”

        男生说话的语气和招手的动作像极了在命令小猫小狗，让她们感到很不舒服，但碍于当下的形势，她们只能听话过去了。待姐俩靠近，他们便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把藤条一圈一圈，缠在她们腰上，跟栓小孩一样，把她们栓在了腰上。

        双子动了动略微不适的腰，皱起了眉头，藤条勒得很紧，怕是已勒出了红印。

        “不绑着你们，你们出不去。”

        察觉到姐妹的不悦，他们勉强解释了一下，说完，就一把搂过沐家姐妹，紧贴着自己。

        “别说我们占你们便宜。”

        未及双子反应，主导出逃的人就抱着她们跳下了山洞。哥俩用了最快的速度，一手抱人，一手拉着藤条，踩着他们事先摸清过构造的崖壁一路向下滑，水无情地拍打在他们脸上，他们没有分毫怯意，睁眼直面冲击。

        突来的失重让双生子惊叫出声，扑面的水流打得她们难以睁开眼睛，未知的恐惧占踞心头，她们的双手胡乱摸索着，期盼能找到一个避风区，甫一摸到脖子，就立马上去抱住，半张脸埋在身旁人的衣襟，情状亲密似情侣。

        被抱住脖子的人身子僵了一瞬，目光匆匆一瞥，随即回神，踩上了瀑布底下的巨石块，四个人成功在崖底落了脚。

        沐家姐妹扶着潭边的巨石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抬眼就是友人往崖底而来寻找她们的焦急身影。在友人完全靠近前，她们将元灵聚在指尖，在斗篷客的背后点了点，并将一颗药丸扔给了她们各自下咒的人。

        “拿去，别说我们言而无信。”

        那两个人接过药丸，飞身离开了。

        目送他们远去后，双子互相扶持着走向了友人。

        她们迅速和磬宁等人解释了一下脱身的全过程。

        “其实，我们在他们身上下了两种毒。”

        清云坦白道，语气中隐约含着歉意。

        “他们绑我们两次的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只答应了解阻止他们，没答应给他们解追踪符。”

        清月开脱道。

        不管结果如何，反正四人组是循着她们下的符咒是追人了，可惜，晚了一步，扑了一场空，符咒留下的线索只延伸到了一个隐秘的海岸，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在她们到来前，一个面容和蔼的老妇人在岸边支起了一艘小舟，等待“强盗”三人归来。

        “别动！”

        老妇人一见到从崖间逃出来的兄弟二人，就敲了一把他们的肩膀，随着敲动，他们的脖子后头冒出一股青烟，“嘭地”烟雾挥散，无影无踪。

        “是用元灵做的追踪符，谁给你们下的这些东西。”

        两人很是惊讶，沉默半晌才说出了事情经过。

        “呼呼，阻碍你们力量运行的是解了，可在你们身上留下的用来追踪标记却没解。”

        老妇人弯着腰，脸上流露出赞赏之色。

        “十五岁的丫头，能做到这一步，也是不简单了。”

        夸奖完了，老妇人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兄弟空无一人的身后，疑惑地说：“阿默还没回来吗？”

        “没有。”

        白衣的答。

        “怎么，年纪到了，开始想漂亮姑娘了？”

        老妇转身去遥望海平线，不再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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