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狼影

即便双子很久没有踏足故土，回乡的时候也依旧能得到村众的笑脸相迎，对众人来说，她们不仅是一对貌美的姐妹花，更是拯救了村庄的英雄的女儿。

        战事刚平息那几年，正座大陆混乱不堪，数量庞大的秽灵入侵人类的居住地，人人自危，各地村部陷入了水深火热中。在最为艰难的日子里，双胞胎的父亲——一位星灵子挺身而出，冲在了守卫村庄的第一线，以肉身筑成了保护人们的屏障，宽阔的背影令无数人感到安心平静。

        再怎么坚固的城墙也会有崩塌的那天，何况是日日夜夜承受风吹雨淋、刀劈斧砍的城墙。

        在一次秽灵和流亡匪徒的大举入侵中，这位英雄永远倒在了血泊中，他年仅三岁的两个女儿抓着母亲的衣摆，被硝烟和血腥气熏得泪流满面，父亲染血的背影成了姐妹俩对于父亲的第一印象。

        还没到家门，沐家姐妹就隔着屋前的百合花丛见到了母亲等候的身影，自接到女儿今日归来的消息，她就天天守在门口等待女儿的出现。她的名字里有个“舒”字，村民都尊称她一句“舒女士”。丈夫死后，这位英雄的遗孀就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到女儿身上，寡居十二年，付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所有爱去关护两个孩子的成长。她不是星灵子，却将两个孩子都配养成了极为优秀的星灵子。

        因为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点灯通晓给女儿做衣服的经历，舒女士的视力没有两个女儿那么好，女儿远远走过来的身形，落在她的视线里就是一蓝一粉的两个色块。尽管不能在视觉上立马辨清孩子的模样，但舒女士能在心里补足双子的形象，看不看得见，脑海里的影响始终清晰如初。不过，等到两姐妹真的走到了她足以看清的距离后，她的眼眶却被眼泪占领了。

        “回来了，回来了……”

        她双臂一展，紧紧抱住了扑倒自己怀里的女儿，反复念叨这一句。

        随清云和清月前来探望舒女士的还有筱悠、莉丝，她们跟舒女士有过几面之缘。深知星灵子队友之间感情重要性的舒女士十分欢迎她们的到来，热情邀请她们进屋坐坐，出于不打扰母女久别重逢的考虑，两个小姑娘谢过队友母亲的好心后，便找由头出去散心了。

        突然间，房子里只剩下了母女三人。

        舒女士带着清云、清月进了一个狭小的房间，房间里供奉着一张肖像画，面容坚毅的男性在画中微笑着，周围绽放着带有露水的百合花，两根白色的蜡烛一左一右，静静伫立。

        “去把蜡烛点上吧，让你们爸爸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

        两姐妹依母亲的话去做了，清云点上左边，清月点右边，火光映在画中人的眼睛里，人物好似活了一样。

        “父亲，我们顺利毕业了，我们回来了……”

        在双子对着生父的遗像倾诉时，舒女士从房间里一个上了锁的小柜子取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木盒，小心地擦去了上面的积灰。

        “这是父亲在你们出生时给你们的礼物准备的礼物，说是你们到了十五岁再给你们，现在，也是时候了。”

        舒女士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对朴素雅致的发钗，白银为主料，银色的花儿在钗头开成一簇，流苏于花蒂垂下，碎银和水晶交相辉映，如星河点点。整根发钗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花蕊了，一颗圆润的宝石在花瓣的呵护下闪烁着微光。

        “这是……”

        清月拿起其中一根，递到姐姐面前，两人凑到一起细瞧发钗上头的珠宝。

        “这不是元灵石吗？”

        清云说完，姐俩疑惑地看向母亲。

        “是元灵石。”舒女士笑道，“不过不是什么贵重的元灵石，是你们父亲的元灵结晶，图个好看和意头罢了。”

        “元灵石结晶？”清月说。

        “我听说，只有对元灵控制极为精准的星灵子才能提炼出元灵结晶。”清云试探性地说。

        “不错，你们的父亲就是这么优秀的星灵子。”

        舒女士骄傲地解释着，边解释边走到丈夫的画像旁边，仿佛他们夫妇在相互依偎，欣慰地注视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温暖的烛焰洒在女人的脸上，还给了她几分年轻时的动人光彩。

        舒女士年轻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沐家双子出众的骨皮有她一半的功劳，当年追求她的人多如牛毛，她的心却似蒲公英般飞舞，直到某一天，一个被强大而温柔的星灵子降临到了这片土地，俘获了她的心。

        收到礼物的双胞胎立即将戴着的头饰取下来，拾起一撮头发一绕一卷，那根发钗便在她们浓密的乌发间浅浅绽放了。

        “好看，真好看，他的眼光果然没错。”

        舒女士赞叹着，打算好好欣赏女儿的模样，却被屋外的一声呼唤打断。

        “云丫头，月丫头在吗？求你们出来帮帮我吧。”

        来的人母女三人的认识，是住在村口的一个以卖菜为生的妇人，刚好她又姓蔡，人们便“蔡婶子、蔡婶子”地叫她。八年前，她嫁给了村里的一个猎户，此次来访，就是为了她的猎户丈夫。

        “怎么了，婶子，发生什么事了？”

        清云最先出门迎客，拉过蔡婶子的手，柔声问着。

        “云丫头，你来了就好了，我家的那位在十天前受了伤，到现在都不见好啊。”

        蔡婶子一边说一边抹泪，清云和清月一人握着她的一只手安慰她。

        “前些天秽灵来袭，我家那口子被秽灵咬着了，胳膊上拳头大的血口，哗哗淌血啊，村里的、邻村的医师都请过，都是吃了药好了几天后又复发，现在躺在床上发高烧，我实在是没法了……”

        说罢，蔡婶子又淌下泪来，用手一抹，泪水便打湿了姐俩的衣袖。沐家姐妹听了他的哭诉，当即提出要到她家中看看。蔡婶子听了这话，情绪平复了不少，称赞她俩不愧是英雄的女儿，完美遗传了父亲的圣洁品性。

        “母亲，那我们去了。”

        舒女士习以为常的挥挥手，说：“去吧。”

        这次要救治的病人情况异常糟糕，浑身泛着纸一般的白色，嘴唇龟裂，若不是还能见到那人胸膛起伏的弧度，旁人会以为已经死了。

        “秽灵吗？”

        清云抬起病人受伤的胳膊瞧了瞧，白纸似的皮肤上横贯着狰狞的血痕，虚虚用纱布缠了几圈，血水染透白纱。

        “这看着，像是狼咬的。”

        清月将伤员的身体调了个方向，姐妹俩隔着伤员面对面。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开始吧。”清云说。

        不多时，治疗要用到的膏药工具就都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床边。

        清云取过棉花，沾了消毒药水，将腐肉和脓水清理干净，清月紧随其后，以元灵为针线，一点一点修复撕裂的伤口，皮肉贴合，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已经贴合的皮肉却突然炸开了，伤处涌出了一股又黑又臭的黏稠液体，腐蚀周围完好的皮肉，将她们之前所做的治疗打回了原点。

        “这是什么？”

        姐俩惊呼一声，差点就甩开了患者的手臂，反应过来了，马上用元灵与黑水抗衡。

        大约过了半刻钟，污水才停止流出。

        双胞胎对视一眼，大呼棘手，患者家属在一旁哭哭啼啼。

        清月问：“怎么办？”。

        清云深呼吸三下：“再来一次吧，注意那些脏东西。”

        清月点点头，二人又一次清洗伤口，但这一次，她们没有急着缝合。待泛红的皮肉全都露出来后，清云催动元灵，在伤口上方游移，似在讲什么东西钓出来，不一会儿，大股黑臭黏液就被引了出来，成团地凝在清云掌下。

        “月儿，趁现在！”

        清月缝合伤口，清云抽出黏液，两个人默契合作，凝神屏息，精确操纵元灵，细密的针线穿过裂开的皮肉。

        高度集中的手术持续了一个小时，久治不愈的伤口终于贴合了。婶子之前请的多是单人出诊的医师，仅一人之力难以医治，此次是因为有两人配合才勉强取得了成功。

        沐家姐妹望着猎户逐渐好转的脸色，双双松了一口气，抬手一抹，额前的发已被汗水濡湿。

        “就现在看来，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明天我们会再来看看情况，婶子你这两天就按照这个药方给叔抓药喝把。”

        清月给了蔡婶子一张药房，清云则将抽出来的液体收进瓶子以待后续研究。

        “医药费就不必了。”处理完黑水的清云扫了一眼蔡婶子没有什么陈设的家，说，“我们这次只花了点元灵，别的没花什么，你就不用给了。”

        无偿或少偿救助乡邻对两人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父辈的伟大和背影铭刻在她们的心中，她们的善名传遍了远近村庄。

        蔡婶子表面上接受了姐妹的好意，背地里将自己今早摘的水灵灵的芥菜塞进篮子里，准备回头亲自给人送上门。

        “对了，婶子，叔是怎么受的伤，能和我们详细说说吗？”

        叮嘱完，清月就抛出了她们的疑问。家属也如实作答。

        十天前，从山上跑下来一只迅捷如风的秽灵，猎户当时正好在山上找猎物，便成了秽灵大开杀戒的第一个对象，要不是手上还有对付猛兽的武器，猎户恐怕就回不来了。咬伤猎人后，秽灵跑到村子里，见人就追，见人就咬，所幸村里驻守的星灵子出手及时，在受害范围进一步扩大前，将其除掉了。但是，这次秽灵的死状很奇怪，不是人们通常印象里的灰飞烟灭，而是带着实体死去，周身被一团黑色的火焰包裹着，谁也近不得它的身，火焰一点点地侵蚀尸骨，到现在还在村庄西边的山脚下烧着。驻守的星灵子对此毫无头绪，只得划出一片隔离区，禁止村民接近，并轮流过去察看残害的情况。

        了解了事情起因的双生子即刻动身前往现场，黑色的火依旧烧着。

        “月儿，你觉不觉得，这东西像一种动物的死尸？”

        “好像是一只……被剥了皮的狼。”

        说完，两个人又走得近了些。

        火焰虽烧着，火势却没又最初那么大了，熄了火的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骨头周围有几团血红的肉块不像是被火灼烧过的样子，再看那火焰，看着是火焰，可竟没有烟味和热度，用火焰形状的腐蚀物来形容似乎更为恰当。

        姊妹俩正准备拿出收集的液体进行比对，忽然，她们的余光同时瞥到了两个位影子，闪的很快，一溜烟便钻进了丛林，因为躲得急，“影子”出了点纰漏，没能在双子察觉前藏好元灵，而且，这对姐妹在他们的元灵上吃过一次亏，对他们的元灵敏感得不得了。

        “是你们！”

        见被人发现了，两个“影子”干脆就不躲了，昂首阔步地从躲藏后面走出来，反正对方没有对付自己的本事，况且，对方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老熟人，谈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在现身前，他们还是戴上了面具，将脸挡得严严实实。

        清云和清月沉了脸。

        当真是冤家路窄，奇缘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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