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像推进了

记忆倒回到艾琳脱困之前。

        被“怨魂”附身的少女像是尸体一般僵硬转身，转向背离“黑夜”教会的方向。她的眼中有绝望的暗色涌出。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那些泡在罐子里的蓝眼睛，那些永远无法闭合的、不知道属于谁的蓝眼睛——

        “这位小姐，您脸色好差啊，身体不舒服吗？”

        艾琳，或者说克林顿被迫停下，阴冷的视线落在了一只手上。

        那只手正扣在艾琳的手腕上。

        艾琳勉强移动视线，顺着那只说不上有力的手，入目的先是磨损严重的劣质衣袖，胸口手磨的银色十字架，再往上，是一张年轻的、甚至说的上年幼的脸。

        等下，十字架？

        艾琳嘴唇蠕动，吐出的几乎只有气音：“十……字架？”

        她从未在这个世界听说过以纵长十字为标志的信仰，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所以准确说，她刚才吐出的短语应该翻译成“耶稣受难像”。

        少年的眼睛突然睁大，其中爆出令人心悸的光彩。

        “撞大运了。“”少年呢喃。

        下一刻，“艾琳”就合上嘴，僵硬地试图把胳膊从少年手中抽出来。

        “不……我……很好……”

        在艾琳意识还算清醒、并且反抗意愿强烈的情况下，威尔斯·克林顿并不能非常自如地掌控这具躯体。

        傻子也能看出来有问题。

        好在少年似乎也不打算硬刚一个“冤魂”——哪怕是借助神奇物品伪装的“冤魂”。

        他笑眯眯地张开手，白净的掌心中躺着一个铜黄色的金属小球：“好吧，虽然您看起来并不好。其实我冒昧拉住您是是想问一下，这是您掉的东西吗？”

        少年的手还牢牢抓着艾琳的胳膊，克林顿不想在“黑夜”教会附近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只能僵硬地伸出手：“谢……”

        少年的笑容突然扩大。

        在克林顿意识到不对之前，少年手一翻，灌注了灵性的金属小球在重力作用下自然坠落，其中的炼金试剂迅速发生变化，温度急剧升高，能量在特制的金属外壳中积累。

        “轰——”

        那个金属小球是梅丽莎用“通识者”能力制作的微型炸弹，威力有限，但响声巨大，足够引来“值夜者”们的注意。

        在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少年已经如同常年穿梭于阴影的沟鼠一般熟练地遁入小巷，从整件事中脱身。

        艾琳在恢复后并没有说出那个少年的事情。

        直觉告诉艾琳，那个黑发少年也是野生非凡者。自己有关系才可以相安无事，如果将那个少年的事情告诉太多人，或许会给他带来麻烦。

        当然，如果他被教会用占卜通灵之类的手段找到，艾琳……不说帮不帮的上忙，她根本不会有知道的机会。

        会客厅的气氛说得上温馨，空气中弥漫着伯爵红茶的花香和曲奇的甜香，午后可人的阳光暖洋洋地打在身上，一向野得很的亚当也趴在装饰用的绿植旁，发出软绵绵的呼噜声。

        艾丽娅眯了眯眼睛，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个圈：“如果倒过来的话，就是‘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们喜欢用的标志了呢。”

        艾琳总觉得自家姑姑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对于“真实造物主”，艾琳的理解仅限于祂似乎是“极光会”信仰的邪神。

        但那个少年看起来既不疯狂也不嗜血，普普通通干干净净，不像是会与“极光会”的恐怖分子有联系的样子。

        排除掉主观因素，即使艾琳上辈子不信教，也知道正立和倒立的十字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东西，逆十字是撒旦还是恶魔什么的象征来着？反正是坏东西吧？

        很明显，她受现代各种影视作品和小说的影响很深，所以毫不犹豫偏离了正确答案。

        又简单交流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艾丽娅招待三人在加德纳宅用过晚饭，在艾琳流露出想要离开的意向时，笑容自然地送她离开。

        艾丽娅的确担心，但即使加德纳宅能够提供最舒适的环境，这里也不是艾琳的“家”。

        这位常年游走于名利场的贵妇人一眼就能看出，艾琳没有将自己身边视作可以安心休憩的“归处”。

        但这并不妨碍艾丽娅对深受小侄女信任的同伴稍作提点：“对了，莫里先生。”

        三人离开前，艾丽娅笑眯眯地对贝尔斯道：“请不要忘了，周三您还有格斗术的课程。”

        在艾琳决定外出闯荡之后，艾丽娅就给她和贝尔斯安排了一位退休军人做老师，指导两人格斗术，每周两节课——虽说艾琳只来得及上了一节课，除了挨打还什么都没学到，就不幸遭遇了来自非凡世界的危机。

        考虑到艾琳还没有完全从“痴愚”的后遗症中恢复过来，明天的格斗课训练她大概率是不能参加了，在只有贝尔斯一个人的情况下……嘛，艾丽娅并不是那种不屑于耍小手段的大人物，但也不至于进行无意义的加害。

        “好的，加德纳夫人。”贝尔斯露出苦笑。

        也就是让那位身高190厘米、体重190磅的教官先生对自己多“关照”一些罢了。

        ……

        一周前

        贝克兰德，东区，

        这是一条不值得记住名字的街道，和大部分东区的街道一样，肮脏、狭窄、阴冷，仿佛永远不会有阳光眷顾。

        街道尽头有一家同样狭小而脏乱的店铺，木质的门牌上用炭笔歪歪扭扭的写着“乔伊斯的店”。

        敢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名字挂在这种地方，不得不说，老板是个有勇气、且有底气的人。

        年轻人穿着不合身的旧大衣，嘴里哼着即兴创作的小调，双手习惯性揣在衣兜里，晃晃悠悠走进“乔伊斯的店”。

        他推开总是会遮挡本就不多的阳光的旧木门——没办法，那种玻璃门的损耗速度太快了，这里在东区都算得上出名的三不管地带，乱的很。

        这里似乎是个杂货店，木质架子上从廉价啤酒到钉锤扳手，零零碎碎什么都有，甚至还能看到不知道是不是正当手段得来的自行车轮胎。

        下巴和脖子连在一起叠了三层的老板坐在柜台后，听见旧木门开合的巨大声响，头也不抬地翻了页报纸：“来出货还是进货？”

        乔伊斯算得上东区的“本地人”。他年轻时也凶猛的像一头狮子，靠着够疯够狠，给一些半黑不白的势力做打手，多少混出了点名声。只是人都会老，时间的诅咒让他变得衰弱而胆怯，索性靠着年轻时的积累开了一家做中转的店，整日缩在柜台后回味旧伤的隐痛。

        他的店帮人销赃，也出售一些不太合法的货物。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一串流光溢彩的宝石项链落在了柜台上。

        乔伊斯被宝石的光华晃花了眼，下意识想拿起它，却被一只手挡住。

        老板也不是真的失了智，他见了鬼一样盯着站在柜台前的少年：“希尔，你终于舍得用这张脸去勾搭贵族小姐了？”

        年轻人很漂亮，虽然用这个词形容男性有些失礼，但用在他身上似乎再合适不过。

        少年从眉眼到手脚，甚至疏于打理的黑色卷发，全都精巧的不想东区养出来的，尽管稍显稚嫩，又穿着落魄，他看起来也更像个被放逐的小公子，而不是穷酸的流浪儿。

        虽然但是，希尔·莱克斯，确确实实是个东区长大的穷小孩，老爹早就死于肺病，老娘是个瞎了眼的前洗衣女工，半年前就已经完全不能工作，靠着未满17岁的儿子养活。

        所以希尔确实是个什么背景也没有的漂亮小孩。

        这在东区可不是什么好事，男女都一样。

        托这张脸的福，他才会在半年前被一个油腻的老酒鬼拖进小巷里，虽说好歹保住了自己的菊花，但也让那个东区的穷小子彻底换了里子。

        希尔·莱克斯闻言又把项链又拿了回来，在手里上下抛着，闻言一挑眉：“这是贵族小姐的东西？”

        乔伊斯指了指他，冷笑：“你以前交给我处理的所有东西加起来，也抵不了上面一块宝石。”

        这下连希尔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么夸张？”

        他回想了一下“黑夜”教会附近见到的那个蓝眼睛小姐姐，记得她衣服的款式材料好像都说不上高档，乍看只是个普通的中产家庭的女孩。

        当时他用自己最擅长的“偷盗”拿到了少女口袋里的“小道具”，感谢“解密学者”的能力，他多少搞明白的那些东西的用法，用其中一个小型炸弹帮少女解了围，然后自觉顺走了剩下的“小道具”和少女身上看起来最值钱的项链做报酬。

        那些“小道具”可以防身，他不打算出手，所以只拿来了这个银底托的宝石项链。

        虽然好像很值钱的样子，但自己这可是救命之恩哎？不算过分吧？就当是破财消灾嘛。

        希尔很快就抛掉了那一点点并不存在的愧疚，道：“直说吧乔伊斯，这东西收的下吗？”

        乔伊斯“嘿嘿”两声：“当然收的下，你当我是谁呢？算你五镑，怎么样？”

        “老东西，咱多少年交情了，不至于坑到我头上吧？光上面的宝石就不止十镑吧！”

        一老一少两个都不是吃亏的主，争执半天，最后定在了7镑10苏勒。

        希尔知道老板再转手这个项链的价格肯定在20镑朝上，只是风险更高麻烦更多，他实在不想掺和。

        毕竟他掺和的危险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不过不管怎样这都算是一笔意外之财，年轻人把纸币一张一张叠好，妥善地收住大衣内侧的口袋里，心情颇好地哼着歌离开了。

        别误会，虽然希尔是专业的小偷，但不是职业的。如果不是他另外的收入来源见不得光，他早就带着自家老母亲搬离东区了。

        ……

        九天前，成功捕获维尔斯·克林顿后不久。

        黑夜女神教堂，地下。

        佛尔思·沃尔正在和一位红手套的黑夜执事交谈。

        巴克·库克的处理他们早已谈妥，被盗取的封印物当然是送还“愚者”教会，巴克·库克本人则交给“黑夜”教会处置，当然，作为这次抓捕的做出主要贡献的“愚者”教会会得到一些补偿。

        至于维尔斯·克林顿，佛尔思会带走他，把他送入“愚者”教会的地底，让他用余生忏悔自己犯下的罪孽，直到死于某次封印物效果的测试。

        佛尔思向艾丽娅承诺过，不会再让这个男人看见太阳。

        “‘玫瑰学派’在贝克兰德的布置肯定不止克林顿，不过后续的调查你们应该也不希望我们插手了。”佛尔思开始理顺成章地逃避工作。

        不，这怎么能叫逃避工作呢？贝克兰德是“黑夜女神”和“风暴之主”的传教场，“愚者”教会本来就不能过多干涉，说严重些甚至有抢夺信徒的嫌疑。

        不过再怎么说佛尔思也不会放着可能到来的灾难不管，更何况休还在贝克兰德，她提醒道：“根据占卜的启示，他们似乎在西区也埋下了引线，有高位的存在干扰，所以我也不能保证占卜的准确性，总之，请务必慎重行事。我们也会尝试从克林顿的嘴里撬出点东西的。”

        “多谢提醒，我们会注意的，稍后也会通知风暴教会。”索斯特客气回应。

        “那么，告辞。”佛尔思点点头，冰蓝色的眼底有点点星光浮现，她身边的仿佛出现了一扇连接着无尽虚空的门，灵界与现实在交汇，女人的身影眨眼便消失在了地下室中。

        索斯特等了一会儿，才转身打开地下室的门，踏着石制阶梯一步步走回地上，对正在值班的值夜者小队长道：“多玛，给昨天‘蓝眼睛’事件的受害者艾琳·格林立个档案，她估计是个野生非凡者。”

        “不需要抓捕吗？”红发的多玛从文件堆中翻找着——他还没来得及整理完昨天的文件资料。

        “不需要，那个是‘愚者’教会的预备‘传讯使’，对了，艾丽娅·加德纳也标记一下吧，她大概是‘愚者’的信徒。”

        多玛这次是真的有点意外了：“那个鸢尾家族的夫人？她不是女神的信徒吗？呃，加德纳夫人还给咱捐过不少钱呢……”

        索斯特叹了口气：“不是敌人，只是让你们做个标记平时多注意一点，她身份不简单，可能是某些事件的突破口。如果她遇到危险，我也希望你们可以及时保护她。”

        “了解！”多玛认真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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