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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杏仁甜酸酒


  “……喂。”

  一眼便可一览无余的小客厅的落地灯发散着暖黄色的光,窗外是都市落满纷奢的夜色,蒙了层暖雾的黑窗依稀地在星点霓虹里反射着室内的光景,那些简单怀旧的种种家装氤氲在烁烁点点上,开始让人觉得踏实起来。

  屋内造型古朴的麻艺沙发上横架着女性修长的躯体,修身的礼服包裹她的全身,裙底像金鱼尾那样散开,露出纤瘦的脚踝和镶方形钻的高跟鞋。这份衣着的华丽和屋内装潢的简单朴素不相吻合。

  此刻客厅昏暗的灯光笼照着工作了三天没合眼、又才刚刚参加完客户聚会的应巧。她躺在沙发上接着电话,前一秒和后一秒都好像要睡着了。

  “……啊,我知道了,差不多了……嗯……”

  应巧微微歪了下脖子,耳环挂到了沙发的纤维,拉扯着耳垂,传来迟钝的痛感。但她只顾歪头看着茶几上散乱放着的风格流派都不一的十多幅肖像画。

  这些肖像画都是她微博粉丝的来稿,各成一派地画的都是她。电话里的人问她用这些图画为素材设计的平面作品如何。作品已经做好存在了电脑里,但她人却累得根本起不来去开电脑。

  应巧有点懵,想着“为什么觉得右耳有点疼呢”想了几遍,才慢半拍地打算伸手摸摸看。
  持续通话的手机已经开始发烫。她拿抓着手机的手摸向右耳,却没察觉出来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只觉得耳垂跟手机一样都热着。让她觉得更难受的,是她干得不行的隐形眼镜。

  应巧很疲倦,眼睛尤其是。她本能地想去摘下隐形眼镜,用的还是那个正在抓着手机的右手。拇指食指打算用来处理眼睛,后三根手指压着手机到掌心。
  但应巧的心都是被手机温度暖出来的汗。

  “嘭—!”

  自然是的手机落到了应巧脸上,又恰好砸到了鼻子。她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在鼻子,条件反射地泪眼婆娑。隐形眼镜好了,但应巧受到了惊吓。她一直迷迷蒙蒙的困意被猛地敲散,连续通宵下来“女超人”紧绷的神经“啪”地断了,乃至她彻底忘了自己前一刻还在跟别人讲电话,忘了电话还在被接通着,只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冒火。
  她做出了她平常就算被人威胁着说要打她,她也绝对不会干的事——

  “……烦死了!”
  首先,她语气不善不耐。

  “啪!”
  接着,她抓起手机用力地砸下沙发。

  电话里面还隐约传来喂喂喂的声音,但已经根本无法传入应巧耳朵里。此刻翻身缩在沙发上睡去的人已经仿佛不是应巧,而是一个她本人都不认识的,输给疲惫的凡人。

  躺在地上的手机降调的提示音突然响起,表明着手机电量不足的同时也拉回了应巧最后一丝消失的意识。她这才想起来她其实正和朋友通着电话,朋友正在一个由她组的,但是其实她本就计划不赴约的局。

  “……嗯……明天好……好……道,道……歉……”

  疲惫的人说着,话音减弱,入眠。
  化妆品、隐形眼镜、首饰、被扯到了的耳饰、紧绷的内衣、紧绷的礼服、磨脚的高跟鞋等等这些像武器一样的东西还装备在她身上。她一定是相当累了。

  整个房间随着她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连灯光都更柔和。

  可得不到回音的手机通话却一直保持畅通,屏幕上一秒一秒轮回变换的时间,就像是在守护着睡梦中的人的呼吸那样,一直到最后的最后那一刻,在电源耗尽的时刻,才和发烫的机器一起落下帷幕。

  ——

  夜晚的延长线可以是醉意和黎明,沉默和思绪,但踩上延长线的人多少都各怀心事、或欲求。至少在这大城市的中心里是这样,至少对于刚刚给应巧打电话的人而言也是。

  地点在散发着陈年威士忌那样的色泽与气质的酒吧里。静谧,只一台留声机堪称安静地放着西洋老唱片,调酒师无言地擦着杯子。

  打电话的人正坐在吧台灯光最集中的座位上,穿着定制的西装三件套,两鬓整洁地剃掉了些许,细碎的短发是造型师有意而为的,恰到好处地烘托出几分英气予清秀的五官。打电话的人眼尾上扬,鼻梁高挑,唇峰从侧面看来微微上翘。乍一看帅气,也比较中性,但细长的脖子透露的隐隐的柔和与高雅的味道,让人看得到她身上那种女性骨髓里的某种美丽。

  这是乔婳。

  正在通话手机传来让安静戛然而止的嘟嘟声。
  乔婳在之前就已经大概猜到应巧可能是打着电话睡着了,尽管她觉得很惊讶,认为这不是应巧会干出来的事。可当她听到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之后,她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她听到了应巧隐约的嘟哝声,她想相信应巧是真的睡着了。因为这样,她此刻就变得仿佛和应巧无比的亲密。
  就仿佛,她在哄她睡觉那样。

  所以她听着,一直听到电话被“嘟嘟嘟”的声音切断。她的静谧和小秘密,也都一并被这电子音了结了。

  乔婳收起手机,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吧台椅的靠背上,调整着呼吸。
  外套之下,她穿的衬衫剪裁精致,隐隐约约描绘着在她举止和呼吸之间,她手臂的线条,她肩膀的线条,她脊背的线条,她侧腰的线条——她看的出锻炼痕迹的匀称身材和习惯性挺直的脊梁,一切,起伏出缓慢的性感。

  所以虽然在乔婳旁边的座位上放着女款手包是件合理的事,但那毛茸茸、亮闪闪的俏皮设计……就怎么看也不太像是她本人的东西了。想必她应该还有个伴。

  放好衣服后,乔婳呼吸平稳地回给目光关怀的调酒师一个礼貌的微笑,重新坐定之后她再次拿起手机。拨通后的电话里传来的是已关机关机提示音。
  她抬头看了眼酒吧充满怀旧风情的老式挂表,轻轻地叹了口气。

  “应巧不接电话吗?”边说话边走到乔婳身边的是个姑娘,黑色卷发的少女模样,长发垂腰。

  这是祝嫣。

  先前她从盥洗室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乔婳抬头看表叹气的样子,于是她停在原地站了片刻后才开始向乔婳走去。
  走着低着头确认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待机画面一闪而过,看得出似乎是祝嫣和应巧两人举止亲密无间的自拍照。图片上,应巧被祝嫣的手臂圈着脖子,两个人的脸挨着脸,都在笑着,笑容有深有浅,但笑意都很深。

  “十一点半,是不是她那边还没有散场啊?”祝嫣说着,走到乔婳旁边的座位,把手机放进毛茸茸、亮闪闪的手包里。
  “是打通了的。但是似乎是困,所以睡了。(我在电话里听到她睡着了)”  乔婳一边回答,一边在祝嫣放好东西以后帮她稍微拉开了高脚椅,方便对方入座。乔婳微笑着点头示意的表情很温柔,声音也是,甚至是让人觉得踏实。只是她的中文无论是文法还是发音都稍显生涩。

  祝嫣入座后闻言低头笑了笑,吧台灯光打出她纤长睫毛的阴影,在那之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

  “说的也是啦,她好辛苦的,前几天好像是通宵了几天几夜做企划案,然后又是跟客户的商会…”她说着瘪了瘪嘴,“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这两年根本就没有怎么跟她能见上面嘛。忙的比我都忙了。”

  调酒师站在离二人不远处的地方,在心里悄悄地笑了。
  他想着,这女孩子说话的声调和表情,都实在是可爱又娇俏。眼睛大大的,睫毛翘翘的,鼻子小巧精致,嘴巴也是。他留心了少女所穿的服饰和鞋子,黑发称白裙。
  虽然认不出少女所穿的白色连衣裙是什么牌子,但看起来很高端。是条看起来材质和剪裁都绝佳的长裙,简单大方又时尚。
  在他眼中,少女除了穿出了衣服的气场,也同时穿出了她自身的清纯俏丽的气质。在繁华里他没见过太多像她这样看起来就很单纯轻快的姑娘。
  所以他猜这大概是哪家被家里面人教育和爱护得很好的大小姐吧。

  都市里,人的外表往往暗含欺诈性,尤指一些擅于蒙面的精明人。让调酒师心旷神怡的祝嫣,她黑色的头发是今天刚染的,在此之前是时尚圈里颇为流行的奶奶灰。而衣服则是她自己做的,自营品牌,高定,价格不菲。这点调酒师没看错。
  祝嫣看着大概很像十八,但实际要再老个十岁。二十八,奔三。

  “……说的是啊。(你们关系真好)”乔婳收起微笑又一次看向复古的挂钟,钟表秒针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一样,即使以这个距离是听不到声音的,她开口,“我好像,她拿企划在做的事情,完全不知道。日子久了不联系了。(我好像,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企划这件事,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
  杯里的威士忌冰块向下沉了一些,她举起酒杯,饮一口烈酒。

  祝嫣转头看着坐在自己隔壁座位的人,看过了对方下颌与脖颈,看过对方西装背心包裹的前胸和小腹,向下看到对方的西裤,再打量一番她柔软的皮鞋。祝嫣是在估算着沉默的时间,而乔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就这样等了片刻,祝嫣在觉得时间合适的时候缓缓开口:“你有空的时候去主动联络她不就好啦,应巧不在意闲聊两句的。”

  “……嗯,应巧是不在意的。(……)”乔婳点点头表示认同,却对着祝嫣笑得极为礼貌。

  祝嫣心里面无法评估乔婳那个极为礼貌的微笑,因为她懂得也不懂得那个笑容里面的含义,但还是懂的更多。所以她没再说话,也没觉得那个笑容刻意拉出来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感是冒犯。

  只是她们周围的空气陷入了沉默。
  不同于先前祝嫣有意营造的礼貌性的留白,而是僵硬的厚重的沉默。空气里面混进来了很多其他的东西,除了氧气性命攸关,还有好多只有晃荡于黑夜和黎明的旅人才会知晓的,像远处村庄的灯火、像忽隐忽现的萤火、像身他人手中引路的烛火,那样的光。
  遥远、虚幻、不安的希望。

  “唉,亲爱的,你还要不要喝什么酒。”
  “……杏仁酸酒。(亲、亲爱的???)”
  祝嫣闻言,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后仿佛对某事了然于心了一般。
  她支着下巴笑了。

  杏仁酸酒,酸、甜、还有来自生杏仁淡淡的苦。杏仁酸酒里面的苦杏仁味,带着点儿死守底线的味道。因为主角毕竟还是带苦味的杏仁酒——虽然不少会对它眉头紧蹙,虽然它也的确会妥协在柠檬的香气里变得柔和,但那点生杏仁味是绝对不会消失的,再不被喜欢,也不会消失的。
  只等真爱着它的人来饮。

  “喝的惯吗?”祝嫣笑容暧昧地问乔婳,眼神氤氲着隐晦的某种感情,言语又有些难解的戏谑。
  乔婳吞下口中的酒,手指轻轻地拂过鼻尖:“嗯……调酒师先生很好(调酒师调出了杏仁酒的特色)。”
  祝嫣把乔婳摸鼻尖的小动作也看在眼里,心里面轻笑着对方流露的心虚,觉得眼前的人傻到了某种境界。

  乔婳当然喝不惯杏仁的苦味。
  杏仁酸酒,真爱它的是应巧。

  哦,还有那她摸鼻子的动作。

  调酒师在打烊的时候有意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店铺里面那个钟表盘,未果,耸肩。
  难道是他品味太好了吗?他倒是不知道那位总是时不时地看着这块表盘的客人为什么看它。那位中性帅气的女客,为什么总是盯着这块买回来就坏了的旧时钟呢?

  秒针不走,分针不走,时针不走,
  没有将来、没有过去、只有永恒的现在的,旧时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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