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苞米海

杨主任笑得眼尾褶子都出来了：“好，好，很好！你们都是有觉悟的好青年！北大荒有你们，一定会呈现出更完美的状态！”

        老支书也满意了：“咱们二队的女同志都是好样的！那么以后,不论是生活还是劳动中，你们都得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会的支书！”林亚菲大声应和道，得意极了。

        最后这一出好戏在赵良泽对着叶枝意味深长的一眼里结束。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叶枝感觉自己所有心理活动都在这男人眼底暴露地无处遁形。

        赵良泽的眼神幽暗得好像会吸人的一道漩涡：“但愿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叶枝先是一愣，最后心尖儿一个咯噔。

        她头一次被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子威慑到。

        但她还是作出中气十足的样子，既而浅浅地笑开了：“当然！”

        ……

        领导们满意离开女知青房间，去了隔壁男知青宿舍。

        他们走后，被赵良泽气势压制住的女知青们总算觉得能喘口气了。

        “这个大队长赵良泽，怎么跟别的干部们都不一样，人家来就是慰问咱的，他来，哼哼，威胁咱！”高永梅这样吐槽道。

        宋云无所谓耸耸肩：“行了，懒得说他了，哪里都有严厉的干部，哪里都有好说话的干部，要都是好说话的，那下头还不翻了天？”

        “说得也是。”

        “诶诶！都停下！停下！”林亚菲刚出房间门又幸灾乐祸地跑了进来：“隔壁杨主任和赵队长在训男知青们！一个个跟猴崽子似地一声不敢吭了！那场面，乐死我了！”

        “快快，我要去看！”

        女知青们蜂拥而出，趴在门边看赵大队长训斥男知青。

        “别跟我强词夺理，我不管你们在城里怎么过的，来到这里，就必须遵守规矩！遵守北大荒的规矩！”

        也不知他这是为了什么训斥他们，女知青们只觉得是一出好戏，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叶枝站在人群末，眺望屋内雄赳赳的赵良泽，暗道：这男人教训人倒是挺有一套。

        最后再想到他的未来，要说不趁大佬未发迹前做点什么，叶枝总觉得亏了。

        不过，像他这样的普通农村汉，是怎样成为赫赫有名的实业家的呢？

        实在是匪夷所思。

        叶枝思绪漂洋过海，那边女知青们饶有兴致地看着戏。

        林亚菲捂嘴憋笑调侃道：“瞧瞧咱赵大队长威风凛凛的样子，这就叫,官不大,僚不小！”

        “哈哈哈——”

        几个女知青嘻嘻哈哈地又跑回了房里，这一下子突如其来的亲密，仿佛之前的摩擦都不复存在了一般。

        戏看完了，叶枝这会儿也打算走人。

        只是还没转过身，就先一步被赵良泽发现。

        视线交汇间，叶枝一个愣神，赵大队长就走到了自己面前。

        随后剑眉一压，似乎对她偷看的行为表示不悦，嗓音冷得咔哧咔哧掉冰碴子:“好看吗？”

        被赵大队长威严通天的气势慑住，叶枝下意识回复他:“不……不好看。”

        他的语气愈发不甚好:“不好看，还看”

        叶枝:“……”她冤枉啊！

        晚霞热烈铺洒大地，十分钟后，在赵良泽的带领下，新来的知青们终于走遍了今后要生活的土岗屯。

        跟想象中一样，贫瘠、苍凉，正等待建设。

        庄磊先后给大家介绍了各个场地，再解释了一遍今后的安排，包括每年生产部门上交粮食的数量，分场规模，人员结构……

        知青们虽然不怎么听得懂，但又觉得新鲜，听得怪认真的。

        叶枝跟他们不同，从二十一世纪来，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丝毫不敢兴趣。

        吸了吸鼻子，张望一圈四周，发现老支书没来，遂无聊地这里瞧瞧，那里望望。

        不期然间，就跟一双如黑曜石般锐利的眸子对上。

        男人凛冽的视线一扫过来，叶枝的身体即刻崩得笔直，别说开小差了，就是背上都渗出一层刺骨的冷汗。

        这人……存在感也太强了……

        她想，她大概知道他凭什么会在未来成为大佬了。

        ……

        晚间，村干部们组织了一场迎新篝火晚会，新来的知青加上老知青，足足有上百人。有才艺的上才艺，表演的表演，气氛一时间活络极了。

        在这样一个寒冷的秋季夜晚，大家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边感受温暖，欢笑声歌唱声游荡在高高白桦林间。

        杨主任激情发言：“年轻的知青们，你们是祖国的栋梁，是国家未来的希望！北大荒欢迎你们这些有文化、有高度政治觉悟的的人才扎根！你们将会是最好的一代！”

        “好！”

        “好！说的好！”

        “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们。”欢呼声过去后，杨主任在知青们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说道：“等秋收过去后，咱们这个农活还得整体重新分配分配，具体都分配到哪些岗位，就看大家的个人表现了。不过我相信，我们这一届的知青都是一等一的好苗子！大家都能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此话在知青里掀起不小的波澜，在场个个都是人精，又怎么会听不出来杨主任话里的意思。

        谁不想去最轻松的岗位？虽然面上不能说，可大家心里都有了各自的小算计。

        叶枝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表现分的争取会有多么激烈。

        这场热闹的戏，才刚刚开始……

        北大荒秋季的清晨，冷风吹得人止不住战栗。

        叶枝是被周霞喊醒的，宿舍里没人愿意叫她起床，只有昨天帮助过的周霞，顶着众人火辣辣的视线把她叫醒。

        叶枝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时间涌上大脑的，是痛觉。

        腰痛腿痛胳膊痛，哪哪都痛，浑身酸涩地像是被人用混子狠狠敲打过一遍，她甚至怀疑昨晚熟睡后林亚菲伺机报复她……

        她虽然起晚了，但睡得并不好，一整个晚上都在辗转反侧中挣扎。

        其一是床太硬，硌得骨头疼；其二，炕烧得太旺，热得她跟摊煎饼似地翻来覆去；其三，是想到未来自己将会在北大荒度过而焦虑。

        叶枝自打出生以来就生活在城市，原身也一样，这是第一次下乡，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如此让她抗拒。

        可有什么办法呢，至少自己是穿越来的，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解脱，总比在一条长路上抹黑爬行的知青们更有希望。

        最后只能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算一步吧。

        ……

        早饭是队上统一送过来的，一人两个大馒头，纯苞米面儿的，只半个巴掌大，算不上好吃，勉强填填五脏庙，等中午统一发放粮食后，新来的知青们才会各自回到各自的宿舍自己开火做饭。

        吃完饭要上工，叶枝很快就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自己好像被舍友们排斥了。

        仅仅过去一个晚上，女知青点的知青们，居然呈现出了抱小团的趋势。

        跟着林亚菲的有四个女知青，高大梅、罗爱媛、周霞、袁香。

        另外两个南方来的知青——许丹丹和白珍珍也抱团结伴。

        最后剩下两个落单的，一个叶枝，一个喜欢自己待着的宋云……

        行吧，看来现在自己也要学会做一位独行侠了。

        ……

        快八点的时候，妇女主任领着一众大姐婶子来了知青点，今天将由她们带领新来的知青干农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农田里走，越靠近南边，越能看见那一望无垠的苞米地。

        好吧，这里不应该叫苞米地，而应该叫苞米海！

        一望无际的田野，看得叶枝心都麻了。

        非机械化农业，怕是割到死也割不完吧！

        杨桂花看见知青们脸上露出的惊讶之色，好笑地跟身边老姐妹们对视一眼。

        “咱们北大荒啊，别的不多，就农田多！最小的一块儿也有上百亩哩！”

        知青们脸上顿时浮现出绝望的表情，只听杨桂花继续道。

        “其实这已经算好了，南边这几块地已经被前几年来的知青开垦过，以前那叫一个荒凉嘞！都说六十里地当邻居，三十里地南北炕！今年咱屯子里申请了几辆拖拉机，起码解放一半的劳动力，你们运气不算差嘞！”

        婶子们一个个的附和杨主任：“所以啊，你们这些年轻同志得知足！比起第一代知青，你们可幸福太多啦！”

        “……”这该死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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