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窈娘

“那很好，我们即日便准备，等人马来时便可出发了。”杜清远抚了抚心口。

“父亲想的未免太简单了。”杜漓月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先不说恒王的人马何时会到，一旦太子的人马发觉了我们的动机，必会在路上阻挠，拖慢行程，朝廷召回已经下达，父亲迟迟不能回京，皇上必定会起疑，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更万全的计划。”

“我已经在写信联系文州知府，他乃是我多年老友，到了他的地界，他定会派人护我周全，你不必多想。”杜清远浑然不在意的折起了书信。

“父亲！”杜漓月气的咬牙，“这件事至关紧要，不要当做儿戏，我们要回京城，途经的可不是文州一个地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若有个万一，到时候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杜清远的动作顿了顿，显然是沉吟了起来，“将你的计划说出来，为父再考虑。”

杜漓月从衣袖中掏出一块成色劣质的玉佩往桌子一搁。

杜清远眯眼一看，摇头道：“这是何物？”

“父亲应当知道，若是知府犯罪，应当是如何受理的吧？官员之罪皆要由朝廷派人押送上京，交由刑部与大理寺共审。”

“你的意思是，李焦有罪，何罪？”李焦正是李大人的名字，老狐狸一眼便识破了杜漓月的弦外之音，“你是让我以钦差之名查清案子，然后通报朝廷，等朝廷的押送人马来了，再一道回京？”

“父亲总算明白了女儿的苦心。”杜漓月一笑，“他强抢民女之罪已经是板上定钉，只要父亲配合，他必然逃脱不了。据我所知，刑部与大理寺的主管大人都是父亲的好友，必然不会为太子所用，届时刑部派人收押李焦，有了朝廷的人马做庇护，周旭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顶风作浪！”

杜清远眼睛一亮，“妙计，为父答应你。你要为父如何？”

杜漓月拈起玉佩在面前晃了晃，只见玉佩背面写着窈娘二字，“小虎子的亲娘便是被李焦掳去做妾，他爹被李焦打死，如此草菅人命强抢民妇，朝廷不会不管。”

她胜券在握道：“父亲帮女儿一个忙，给女儿和窈娘一个商谈的机会。”

按照谋划好的那样，杜清远一到夜里，便请了李焦一同喝酒赏月。

江州水患解决的好，朝廷对二人都加以褒奖，李焦为官十余载还是第一回在皇帝面前得了赏，高兴的得意忘形，一股脑将自己九个妻妾都叫出来同乐了。

杜清远一瞧见那九个女人，便仔细辨了辨，果然看见一个我见犹怜的年轻女人行动迟缓，双眼无神。

其余几个人一听见这是钦差，还是丞相，个个赶着上来敬酒，唯独窈娘面无表情的坐着。

“还愣着做什么！不给大人递酒？”李焦看见窈娘木愣愣的模样就来气。

窈娘瑟缩了一下，哆嗦着端起酒壶向杜清远摸索了过来。

木夏正躲在墙头递暗号，他冲杜清远比划了一下，后者会意，有意无意的摸了摸窈娘的手。

李焦看出了点名堂，嘿嘿一笑，“杜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杜清远拉着窈娘坐进怀中，“你这小妾模样生的不错，身段也好，我瞧着倒是甚为喜欢。”

听见了杜清远的话，窈娘的眼中蓄起了屈辱的泪水，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李焦扫了窈娘一眼，唉声叹气道：“杜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将这娘们送你，我们二人的交情，岂是一个女人比得上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杜清远挑眉问道。

李焦支支吾吾道：“窈娘身世不清白，还是个瞎子，算半个残废了，我怎么敢送给大人。除了她，这几个娘们您随意挑，再不济，我陪您上怡红院挑去！”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杜清远爱不释手的拉着窈娘的手，眼中满是遗憾，“真可惜了这样的美人，我还真是喜欢的紧。”

看出了杜清远眼中的喜欢不像是假的，李焦不敢怠慢他，心中思索了片刻，小心奉承道：“虽然不能送给您，但过个一夜春宵还是行的。”

他不轻不重的敲了敲酒杯道：“窈娘，听明白了吗，今晚要是伺候不好杜大人，明日我要你的命！”

杜清远这才缓和了表情，搂着窈娘站起身子来，“既然如此，我就要失陪了。”

李焦笑的一脸猥琐，连连拱手，“杜大人快活便好。”

杜清远递给他一个眼神，李焦会意，偏过头不再看他。杜清远带着窈娘走进了厢房中，脸色却肃板了起来，木夏跟着他潜入了厢房。

听见厢房的门被人合上，窈娘失魂落魄的站着，失去双眼的她如同无助的白兔，在群狼环伺的处境下悲痛欲绝。

“妾身伺候杜大人更衣。”窈娘含着屈辱轻声说着，伸手便要解自己的衣服。自打被李焦掳入府中，她日日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早已被磨平了利爪，任人宰割。

忽然一双细腻白皙的手止住了她的动作，杜漓月含笑立在她面前，轻声道：“你放心，我们不要你伺候，也不会伤你，只想找你说几句话。”

窈娘听见居然是女人的声音，下意识慌张了起来。

杜漓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脊，“你已经半年没有见过小虎子了吧？”

她从屏风后抱住小虎子，拉起窈娘的手抚摸小虎子，“这是你儿子，他很想你。”

窈娘吓坏了，浑身僵硬的看着半空，她虽然瞎了，但凭着母性也能感受到掌下儿子的存在，他又高了，胖了，她没想到日日想念的儿子居然会这样出现，猛地哭泣了起来。

“小虎子，娘好想你，娘对不起你。”她将小虎子紧紧抱在怀中，眼泪浸湿了孩子的衣服。

小虎子紧抿的嘴唇忽然松动了，半晌吐出带着哭腔的字眼，“娘！”

看见娘俩越哭越凶，杜漓月几人倒是无可奈何起来，她拍了拍窈娘的手，“声音小一些，当心隔墙有耳。”

窈娘立刻止住了哭声，警惕的缩了缩肩膀，“你们到底是谁？”

杜漓月答非所问道：“你去年被李焦掳走，丈夫方平禾因阻拦被人打死，是不是？”

窈娘点了点头。

杜漓月又问道：“你恨不恨，想不想报仇？”

窈娘无神的双眼忽然窜出一股煞气，恨意滔天，咬牙切齿道：“我恨，我恨不得杀了他！”

杜漓月满意的点了点头，“我是光华郡主，你应该听说过我。我父亲并非诚心要欺辱你，这都是我们设下的局，若非如此，无法避开李焦的耳目见到你。”

窈娘一愣，忙不迭松开小虎子跪了下来，“多谢杜大人，多谢郡主。”

“不必道谢。”杜漓月亲自将窈娘扶了起来，“你想为你丈夫报仇，我可以帮你，你要如实说出李焦对你所犯下的罪行，否则有任何谎话，都有可能对你不测。”

“郡主放心，我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窈娘坚定道，“我自从被李焦掳走以后，便死活不肯就范。李焦对我日日毒打，将我的眼睛打瞎，还拿小虎子做要挟，后来我不得已就范，便成了这副模样。”

杜漓月沉吟道：“可有大夫为你医治，愿意作证？”

窈娘露出了迟疑的神情，“那大夫是好人，是百善房的陈大夫，但我并不确定他是否愿意作证。李焦是地头蛇，天不怕地不怕，我们民不聊生。”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连忙道：“我想起来了，李焦还贪污！”

“贪污？”杜漓月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别的罪行，忙问道，“可是实情，有何物证人证？”

“那日我被他叫出去陪客，在屏风后唱歌，正好听见了他和那些地主商人的谈话。他认为我眼睛瞎了，不把我当回事，所以没有把我遣散出去。”窈娘低头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脸上出现了久违的温柔。

“我是女流，不明白这些政事，只知道他将江边的肥地都高价卖给了商人，还大肆收抢佃户的地，大家有苦说不出，家里连个糊口的生计都没了，只能饿肚子等死。”

木夏忽然想起自己和王婶谈话的时候，王婶也曾说过自家有地的话，可眼下却流落贫民窟，可见定是受害者之一。

“江边哪里的土地，上游中游还是下游？”杜清远仿佛被当头一棒，声音急迫，“他可曾说过要将上游支流迁走，阔成农田一类的话？”

他这句话倒是点醒了窈娘的回忆，窈娘惊讶道，“李焦的确这么说过，杜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混账东西！”

杜清远愤怒的喘着粗气，猛地举起杯子要砸，又生怕惊动了李焦，硬生生的憋下了那口怒火，“这洪灾过半的原因正是因为上游的农田过甚，导致江水堵塞不通溢出，我原本以为是那些佃户自己作孽，没想到居然是李焦的缘故！”

杜漓月虽然不懂朝政，但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心中更是胀痛难忍。

“与他接头的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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