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双亡

赖家的宅子并不在京城繁华区域，而是靠近城郊地段。待花洲和婆子们归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才进了后院，就有两个丫头过来寻她。“姨娘回来了，少爷在书房等姨娘过去呢。”

        听到“少爷”两个字，花洲不自觉打了个冷颤。眼下却只能回到：“多谢你们来传话，我这便过去。”

        她也不知道回屋子里换身衣裳，当下转身就往书房走。

        背后两个丫头，看她战战栗栗的样子，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看样子少爷出手也太重了，花姨娘居然怕成这样。”

        “你是不知道，昨夜我被叫去收拾屋子，那地上、床铺上全都是血。花姨娘倒是个会忍得，竟一声不吭，连个疼都不会喊。”

        “估摸着就是因为她不叫，少爷出手才越来越重。有时候太逞强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得学会服软。”

        这俩人自以为看透一切般，对着花洲指指点点。殊不知这其中还隐藏着，她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嫉妒。

        推开书房门，赖尚荣正端坐在书桌前喝茶，不仅阴沉着脸，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股戾气。

        这样的场景，令花洲越发的害怕，她站在门口竟没有丝毫勇气进去。

        “过来。”

        看她一直站在原地，赖尚荣耐心尽失，直接命令起来。花洲不敢再拖，只得一步一步慢慢挪过去。

        “啪”的一声，回荡在静悄悄的书房里。花洲刚走到赖尚荣跟前，便迎面挨了一巴掌。

        “贱人，你还知道回来！我看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你如今是我赖家的人，不是别人的丫头。”

        头发被使劲向后拉拽，花洲尽量稳住自己的身子，努力减少因多余的挣扎，带来的疼痛。

        她身上早就是新伤叠着旧伤。这会在赖尚荣的拳打脚踢下，伤口竟渐渐变得麻木，好像觉不出一丝疼痛来。

        花洲抱着头，不让他往脸上招呼。毕竟明日她还要出去见人，要是再有机会的话，她还想回贾府看看黛玉。

        可赖尚荣却体会不到她的心情，见她怕的要死，还紧紧护着脸面，反而觉得更加得趣。

        他特地叫人拿绳子来，绑住花洲的双手，巴掌如雨点般打在花洲的脸上。

        不过几息间，原本白皙紧致的面庞，就肿得不成样子，嘴角、鼻子全都冒出血来。她整个人瘫在地上，像一块被砍了数刀的烂猪肉。

        要说花洲还是赖尚荣自己看上的人，为了纳她做二房，都愿意求到贾母面前。

        如今既然心想事成，不捧在手心珍爱怜惜也就算了，缘何却要下如此毒手？

        原是赖尚荣拜托赖嬷嬷上门求亲遭拒，觉得自己堂堂的朝廷命官，竟被一个奴仆拒绝，令他在贾府和家人面前丢了面子。

        此次花洲如愿落到他手上，他心中深埋的愤恨发作，便日日对她大打出手。

        今晚的情景，比起前几日更加惨烈。花洲本来打定主意要扛住这一遭，却在听到赖尚荣说的一句话后，再也受不住了。

        “既然不愿意给我做妾，要当什么贞洁烈女，那不妨明日就送你去勾栏院试试。”

        一场酷刑结束，花洲被两个家丁抬着，扔到她在赖府住的房间里。赖尚荣说明日一早，就让下人将她捆好，拉出去卖了。

        这会她浑身疼得连呼吸都很困难，却不去休息，也不给自己擦药疗伤。而是慢慢摸索着，到柜子里拿出许多汗巾子和腰带，艰难的将它们绑到一起。

        夜深人静时，房间里响起凳子摔倒滚动的声音，而后便是永久的寂静……

        与此同时，潇湘馆里的黛玉正被噩梦惊醒。幸好紫鹃在一旁陪着她睡，迷蒙间看见有熟悉的面孔在，她便继续昏沉下去了。

        这日清早，黛玉自睡梦中醒来，只觉自己身子轻便，神清气爽。那些头脑发晕，呼吸不畅的毛病，好像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此时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她叫了一两声，还是没有人应，只好自己起床穿衣、梳洗打扮。

        待她收拾好后，陆续有小丫头进来摆饭，可还是没见紫鹃她们的影子。黛玉打听了一下，见无人得知，便想亲自出门去找，顺便借机散散心。

        院中忙着洒扫浇花的小丫头，瞧黛玉今日容光焕发，一点也看不出病态。心中都在嘀咕：“林姑娘这病看来是大好了。”

        若是有经验丰富的婆子在此，必定能看出黛玉虽面色正常，脚步却是虚浮的，似是回光返照之象。

        从屋内找到院外，都未见紫鹃她们的人影。黛玉不愿去园子里，只好转头去了竹林那边，想着在那碰碰运气。

        今日果真运气不错，她刚走进竹林，就远远瞧见紫鹃和雪雁在一处窝着，不是在干些什么。

        黛玉悄悄走上前，想吓一吓她们。不想走近时，却发现紫鹃和雪雁正跪在地上，往面前的瓦盆里烧纸钱。

        她们似乎很伤心，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嘴里还不住的念念有词。黛玉心中惊疑不定，便藏在竹子后面偷听。

        “花洲，你这人怎么这样傻？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去了？留下姑娘和我们该怎么办……”

        “花洲姐姐，你一路走好，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姑娘早日痊愈，日后我们会为你向赖家报仇的……”

        这些话用词简洁，理解起来应该很容易，可此时在黛玉脑子里，却硬是转不过弯。

        什么叫花洲一路走好？什么叫想不开去了？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似有千百只蜜蜂在一同叫唤。拼命想要张口去质问，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黛玉心中又急又痛，“噗”的一声，一大口血染红了脚下的青草。

        紫鹃和雪雁听到声音，立马转过头来看，便瞧见黛玉如同果子坠地般坍塌下来。

        自宝玉痴傻后，贾母心中无奈之事繁多，病就从来没有好过，只能日日躺在床上昏睡。

        今日她吃了药，在鸳鸯的服侍下，又沉浸到梦乡中。梦里似乎有丫头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凄厉，其中的悲意让她怎么都无法安睡下去。

        “鸳鸯，怎么回事？是谁在外面哭叫呢？”

        听贾母传唤，鸳鸯不敢耽误，连忙进来回话。“老太太怕不是做梦呢，外面静悄悄的，就我和琥珀在做针线，没有第三个……”

        不料她话还未说完，就见外面闯进来一个人，琥珀正和那个人扭打在一起。

        那人不仅面色青黄，脸上还带着抓痕，眼睛也红的要命，眼泪正如同沙子一般直往下掉。那鼻涕眼泪把她身上穿的藕荷色外衣，弄湿了碗大的一片，真是好不狼狈！

        贾母定睛一瞧，这人不是紫鹃又是哪个？赶忙出言打断两人。“怎么回事？这成何体统，还有没有大家子的样子？”

        话音未落，紫鹃先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贾母床前。“老太太，我们姑娘怕是不成了，还请老太太救命啊。”

        贾母闻言大惊失色，“前些日子不是来报，说二太太请来的大夫有用，玉儿的病都要好了，今日怎么又严重成这样了？”

        说罢，她也不等紫鹃回应，忙拿了名贴吩咐鸳鸯，找贾琏去请大夫。自己也不闲着，让琥珀给她穿衣，一刻不停地去了潇湘馆。

        此时的黛玉满脸灰败，哪里还有早上的那份气色，嘴角也不断涌出鲜血来，进的气还不如出的气多。

        贾母来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怕是真不成了。连忙吩咐下去，让王熙凤预备后事，同时也希冀着这些东西，能给黛玉冲一冲。

        房内的人都兀自垂泪时，贾琏带着王太医进来了。

        那王太医进来细瞧黛玉的面色后，也不直接搭脉看诊，而是径直看向紫鹃，问道：“姑娘最近在吃什么药？”

        紫鹃连忙拿了之前，王夫人给请的那位大夫开的药方，让王太医过目。

        “庸医！这是庸医！”王太医拿着药方浑身发抖，显然是气愤到了极点。“府上从哪找来的庸医？药方上桔梗、荆芥、枳实、麻黄等物，是大大的虎狼之药，怎能拿来给女子治病？”

        “这位姑娘，我也看过好几回，身子本就内虚，血气也弱，怎么经得起这么烈性的药。我看她这身子，如今早被掏空了。”

        众人哪里听过这样的话，都惊的不知如何是好。贾母更是泪水涟涟，却还记得拉着王太医求道：“王太医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可要救救我这苦命的外孙女啊！”

        这一席话说的，让紫鹃和雪雁都看到了希望，哪知王太医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时已晚。上次我来诊治时，这姑娘心中郁结，本就存了死志，当时我开的药不过是用来吊命的。这次又误服庸医的药，这下哪怕是华佗再世也没办法了。”

        听见此语，室内顿时没了声音，静的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贾母和紫鹃看着王太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还待再次开口央求时，就被下了最后通牒。

        “准备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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