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到不了的北方

坐进放映厅的时候电影早已经开始，午夜场的电影院除了我们之外周围再也没有其他人
  电影的男主是一个可以自由的穿梭在各个世界的旅人，他去过满是黄金的星球也去过钻石漂浮在空中的星球，终于有一天他来到了一颗很像地球的行星，只是这颗星球没有陆地，人们在水面上建造起了一座座城镇，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所以这里的所有建筑都有个巨大的烟囱，用以排放人们在房子内壁炉里生火产生的大量烟雾
  水面是不断流动的，所以城镇也是不断流动的，与其说电影里的人生活在城镇上，不如说他们更像是生活在一条鱼背上，电影的女主也生活在这里，终日坐在屋顶上看着那些烟囱排放着袅袅雾汽，看着远处的太阳从水面上升起又从回到水面下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城市就好了”沈琦说，她有些倦意了，慵懒的靠在宽大的椅子里，可她的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那是大银幕反射的光
  “你很喜欢这种地方吗”
  “嗯，喜欢，如果生活在这里就不用每天都和人说话，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大家的房子就会断开连接从此再也见不到，所以人们不需要交朋友也不需要维护关系，你也应该很喜欢这样的地方吧，你不是最喜欢大海了吗”
  我没有回答，电影的男主已经来到了这颗行星，那天晚上女主依旧坐在屋顶上看着星星，可看着看着天上就下起了流星雨，女主本想许愿，可还没闭上眼睛一束流星就奔着她落了下来
  女主小缘惊慌的想要逃窜，但还没跑出多远就被气浪掀翻在地上，从里面站起身来的正是男主阿南，阿南落地的动静太大，把女主的家的屋顶都砸的稀巴烂，冤有头债有主，没办法，男主只好放弃在这颗行星上探险，而是选择留下来帮小缘修补她的屋顶
  小缘也就这样和阿南熟了起来，小缘也知道了阿南是一个可以在各个行星上旅行的外星人，阿南的父亲是猎户座D61行星人，因为气候恶劣，所以他们那颗星球的人都在向着另一颗星球迁徙
  小缘就问阿南，你们要迁徙到哪颗行星，阿南说他也不知道，其实他老爸当年在路过太阳系的时候发现太阳系的第三行星是个很漂亮的地方，那颗行星上的生命把他们的行星叫做地球，阿南的父亲被地球的景色吸引所以离开了族人们。可他在降落地球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没办法，他只能留在那里休息，也就是因为这个，他遇到了阿南的母亲并爱上了她，他在那里生下了阿南，在生下孩子后阿南父亲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他这才明白原来D61的人们不能离开D61，他想要返回去寻找自己的族人以求一个解决的办法，可却因为身体过于虚弱所以在返程的星际旅行中因为意外去世了
  阿南在地球长大后，他的母亲告诉了他的身份，可他从小没有离开过地球，他不知道返回D61的路，只好一直跌跌撞撞的在星际里穿梭着，只想早点找到自己的族人
  小缘觉得阿南的生活好自由，阿南却觉得自己好惨，连个固定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有时候要睡在小行星带上有时候又要睡在陨石上，他不知道D61的样子所以他碰见一颗行星就要下去看看，遇到怪物和猛兽都是常有的事
  小缘来了兴趣，就开始缠着阿南将他旅游的故事给她听，阿南不理解为什么小缘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小缘就说自己在这颗星球的日子很无聊，她整日只能看着千篇一律的大海，这里什么都没有，所以她唯一能做的事只有在屋顶上发呆，猜测着遥远天空外的其他星球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她连在屋顶上发呆都做不到了，因为她的屋顶被阿南砸坏了
  阿南没办法，只好给她讲起了宇宙里的其他星球，他讲自己曾经去过一个满是金矿的星系，那里的生命们以黄金为食，完全不懂得自己的家园有多值钱。
  他也去过一个终年交战不停的星球，那颗星球上生长着一颗巨大的古树，古树就是这颗星球的全部，生活在树根上的人们认为生活在树顶的人们太吵了，树顶的人们却不理解树下的人们凭什么有着比他们更广阔的生存空间，所以分明是一个种族的大家却总是在交战，几千年都未曾停歇过。
  阿南还去过一个没有陆地没有氧气也没有水的行星，可就是那样极端的气候也有生命的存在，那里的所有生物都围着星核日复一日的飞行、旋转，不能停下来也不能休息，他们没有自我意识，倒更像是一群丧尸
  小缘问阿南自己的星球怎么样，阿南说挺好的啊，这里虽然不算完美，但却好在安静
  小缘却说自己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她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所以她想和阿南一起去旅行，可她却没办法做到，阿南问她最想去哪，小缘说自己最想去这颗星球的北方，她想听说那里有着陆地，陆地上的人们有着更广阔的生存空间，他们不用一辈子只对着水面，他们可以在地面上肆无忌惮的奔跑，可小缘又听说星球北方要比她这里冷上许多，那里的人光是烟囱就快要和她的屋顶的一样大，人们整天都穿的厚厚的，可是这样也很好，因为可以看到雪，小缘还从来没有看到过雪

  在听见小缘的这句台词的时候，我注意到沈琦的表情变化了一下
  于是阿南就答应了她，等修好了她的屋顶之后一定就会带她去看雪，可阿南知道，小缘等不到看到雪的那天了。他们一族的人有着可以看到一颗星球的寿命的能力，所以在来到这颗星球之前他就注意到这颗行星的生命力已经很衰弱了。
  可这和他又没什么关系，他一路的旅行早已经见证了无数星球的毁灭，虽然有些星球的生命会把从天而降的他当作神明和救世主，可他其实什么也不是，他不是什么神明也不是救世主，他能够预见一颗行星上数以万计生命的未来，可他却没有能力改变
  小缘的家园也是这样，距离这个傻丫头世界的毁灭此时已经剩下区区一个星期，可她还在幻想着等到屋顶被修好之后要和阿南一起去北方旅游。她不知道她的屋顶永远也不会被修好了，就算是修好了也会在一个星期之后被大洪水淹没，到时候什么都剩不下
  可阿南什么都不说，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陪小缘聊着去了北方以后的故事，小缘说星球的北方生长着翠绿的翡翠，那些翡翠都特别漂亮。那里的厨子会做全宇宙最好喝的咖啡和全宇宙最好吃的黑面包，而且道路的两边还有可以抵御寒冷的五叶草，只要旅人们将五叶草嚼在嘴里就可以不用再害怕寒冷，小缘怕阿南不信，她说到这里拿出了一个罐子，罐子里装着一个枯萎的五叶草
  这是我妈妈从北方带回来的，她很早以前就去过了那里了哦，小缘说
  阿南问小缘那她妈妈现在是不是在已经去星球北方生活了，小缘说不是，她的妈妈已经去世了，她没有回来，她只托人带回来了这株五叶草，所以她才很想去北方，因为除了翡翠，五叶草，全宇宙最好喝的咖啡和全宇宙最好吃的黑面包之外那里还有妈妈生活在那里的痕迹，小缘相信她妈妈给她在北方留下了一笔宝藏，所以小缘说她想等屋顶修好之后再拜托阿南和她一起造一艘特别大特别结实的船，阿南这么厉害肯定知道怎么造船，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一起乘船去北方，去了北方小缘找到了妈妈的宝藏之后就可以生活的特别幸福
  阿南说你傻啊我不用坐船我会飞的
  小缘说对哦你会飞的，那你也带我飞过去吧
  可小缘没能等到屋顶修好也没能造出自己的船，在第六天她醒来以后，她发现这颗星球永远都是晴朗的天空今天却变的黑压压的，他们赖以生存的海面今天也蕴着闷声阵阵，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要随时爆发出来
  阿南在这时候来到了她的面前说小缘你跟我走吧，你的星球要完蛋了，所有人都会死，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缘哭着说我才不要，我的屋顶还没修好，我的船也还没造好，我只是想去北方生活也没想过要离开这颗星球，我的爷爷奶奶还有我的小花都还在这里，小花是小缘养的宠物
  阿南说你别傻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我救不了他们可我至少还能带你走
  小缘说我不要走，我要去找妈妈的宝藏，我还要喝好喝的咖啡吃好吃的黑面包，这里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
  阿南说再等一会什么都没有了，咖啡和黑面包都没了，你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小缘说我不走，她瞪着阿南问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对不对，你知道我的星球早就要完了，可你还是骗我说你会带我去北方
  阿南说对不起
  小缘问为什么，阿南说因为我喜欢你啊，小缘不知道阿南为什么会喜欢上她，阿南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这种事需要什么理由
  小缘说我不会离开这里的，她请求阿南可不可以实现她的一个心愿
  阿南问她是什么心愿，小缘说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北方看一眼，趁着世界还没毁灭
  阿南说好，在洪水席卷人间的前一刻阿南抱起了小缘，他带着她一路飞行，可这颗星球实在是太大，他们一连不眠不休的飞行了三天，直到阿南渐渐的没有力气了，也没有来到北方，小缘的生命也快要走到尽头了，阿南知道一旦星核彻底枯萎，那上面还没有离开星球的生命都将随之一起离世
  阿南不是这颗星球的人所以没事，可小缘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她趴在阿南怀里问阿南我们到北方了吗
  阿南不忍心欺骗她，他说我们到了啊，我已经看到北方的城市了，那里和你说的一样，那里有陆地，有和你房子一样大的烟囱，这里有些冷，但我闻到了咖啡和黑面包的味道，我还看到了翡翠和五叶草，虽然还没有找到你母亲留在这里的宝藏，但只要慢慢找总是会找到的
  小缘说那就好，可我想我已经没力气去找妈妈的宝藏了，她说阿南你知道吗，其实我也特别喜欢你，你去过那么多的星球，你可以活的那么自由
  阿南说我哪里自由，我只是一直在流浪，一个人流浪是一件特别孤单的事
  小缘说是流浪也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和你一起流浪，那样的话你就不会孤单了，可我就连去北方吃黑面包喝咖啡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小缘的气息已经在阿南怀里渐渐的微弱，阿南将小缘抱的越来越紧，可还是不能扭转她要离开的结局，阿南想抱着小缘离开这颗星球，可还没有飞出天空小缘的身体就开始结冰，阿南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生命都可以像他一样只用肉体就能对抗大气层之上的低温
  阿南再也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缘死在他的怀里，他心灰意冷，停留在原地不再飞行，任凭海浪吞没了他们
  沈琦的眼睛有些湿润，可电影到了这里还没有结束
  当屏幕再次亮起的时候，阿南已经来到这一片红砖黑瓦的城市，这里有和房子一样大的烟囱，路边生长着翡翠和五叶草，阿南坐在路边的一家咖啡厅里，要了一杯咖啡和一个黑面包
  原来小缘的星球没有毁灭，这是个罕见的拥有两颗星核的星球，他看见的只是南方的那颗，他终于来到了小缘朝思暮想的北方，可小缘已经回不来了，她和海面上的其他居民无一生还，阿南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救下，他轻轻的喝了口咖啡，苦的过分，黑面包也硬的硌牙，完全配不上全宇宙最好吃最好喝这种说法，如果小缘来到这里的话会失望的吧
  阿南走出咖啡厅，这里只有寒冷的空气和小缘所说的一样，他摘下一株五叶草放进嘴里，酸涩的味道瞬间让他忍不住吐了出去，路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不理解
  原来五叶草能御寒也是假的，阿南想，他双手插兜走在城镇中，他不知道小缘的母亲有没有真的给她留下宝藏，所以他决定留在这颗星球替小缘寻找，他并不打算回到猎户座D61去了，那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星球，现在他只想留在这里，在这里永远的陪着他的小缘，他知道他们的故事已经是个悲剧，可就算是悲剧，也该是一场了无遗憾的悲剧
  电影到这里已经全部结束，影院的灯光也亮了起来，我和沈琦走出门的那刻寒冷的空气让她不得不把衣服裹紧了一些
  “圣诞快乐”沈琦说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二点了，现在是十二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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