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招财

招财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每次醒来都心有余悸。

        梦境中有两个人在丛林里对打，不时发出阵阵耀眼白光照亮夜空，江颜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只能依稀的分辨出是一男一女，那女子风髻云鬓，身着蓝色衣衫，似乎在保护着怀中的什么。

        突然，那女子飞到招财面前，双眼含泪地望着她，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眸，如星月流转。

        “颜儿”

        正当那女子想伸手上前抚摸招财的时候，一柄黑色的利剑从背后刺穿了女子的胸膛，又快速拔出。只那一瞬，招财似乎感觉到鲜红的血液溅了自己满脸满身！！！

        “啊！！！！！！”招财猛地从桌子上惊起，喘着粗气环顾周围，眼前的森林变成了秦家的后院，招财拭了拭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又梦到她了！！！！

        七月的新庄，骄阳似火，蝉鸣如歌。

        招财是十四年前被扔在秦老爷家门口的弃婴，由家仆黄叔一手养大。

        招财是个很好看的小姑娘，明眸皓齿、肌若凝脂，一条又粗又黑的麻花辫整齐的梳在脑后，粗布衣衫也遮不住她仪静体闲的气质。招财平日的话不多，也不爱笑，只有在与黄叔相处的时候才能多说上两句。

        这名字还是秦老爷给取的，意在给秦家招财。

        黄叔是个哑巴，每逢想起初见招财的场景就忍不住比划，江颜也不烦，笑呵呵耐心地看着。因为在她的心里，黄叔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据说招财被发现的那天，七月飞雪，怪异非常。

        黄叔五更起床干活时，在院门口的台阶上发现了襁褓中的她，白白嫩嫩的如瓷娃娃一般，沉沉的睡着。

        招财当时脖子上带着一块黑色石头，表面凹凸不平，看起来像某种矿石，纹路中还透着些许绿色。

        除此以外，襁褓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

        【江颜】

        黄叔抱着招财很是心疼，这应该又是哪个穷人家养不起的孩子，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秦老爷就会命令长工处理掉，现在世道艰难，能做工的尚且不能温饱，更何况吃白食的婴儿。

        可这瓷娃娃生的很漂亮，半分也不像穷人家孩子黑黑皱皱的。

        黄叔用手指碰了碰瓷娃娃的脸，如果要是死的，就把他埋了，也不用回复秦老爷，毕竟刚经历大雪，活下来也难。

        可当黄叔用手指触摸婴儿脸颊的时候，婴儿突然睁开了眼睛，对着黄叔笑了起来，用小手抓着黄叔粗糙的食指。

        那一瞬间一股暖流涌上黄叔心头。

        黄叔看着心里欢喜，抱着婴儿进了大门，现在只能等秦老爷睡醒了，看看能不能破例收留。

        日上三竿，秦老爷终于醒了，披着褂子在院子里溜达。淡黄色的丝绸衣衫配上黑色的丝绸裤子，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阵阵光亮。

        见黄叔抱着襁褓向他走来，皱着眉头大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什么东西，一大早上就触我霉头，我看你又皮痒了”。

        黄叔一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比划着，秦老爷圆润的脸上显出一丝嘲讽，细长的眼睛打量着黄叔怀里的瓷娃娃。这年头，外面饿死、冻死的人不计其数，都想着能来他这讨饭。

        于是冷冷的大声喊道：“来福！”

        话音刚落，就从后院过来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三十岁左右，一身灰色粗布衣衫，满脸胡茬，低眉顺眼地等着秦老爷发话。

        “什么事，老爷？”

        此人是秦老爷家的长工来福，秦老爷看他生的高大魁梧，也有力气，就分配给他一些重活、粗活，顺便可以看家护院，但是来福为人却不如长相忠厚，经常欺负黄叔，处处给黄叔挖坑。

        秦老爷看向黄叔怀里的婴儿，努了努嘴道：“去，把那玩意儿处理掉。”

        黄叔布满皱纹的脸上呈现出一副意料之中的失望。

        这世道不太平，新庄位置比较偏僻，还好一点，起码没有打仗，远一些的地方尸殍遍野，如果不是世代给秦家做工，黄叔现在恐怕也没有东西吃要饿死了。

        来福要伸手接，黄叔却没动，两个人僵持着，来福故作无辜的转头忘向秦老爷，一脸不关我事的表情。

        黄叔低头站在那里不动，紧紧抱着婴儿。

        秦老爷看黄叔不动，抄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打，看这形势，黄叔就慢慢放了手。婴儿被来福托在手里，一下子哭了出来，白皙的小脸上挤作一团，瞬间跳出几颗豆大的泪珠。

        其实黄叔知道秦老爷的意思是让来福把孩子卖掉。来福在秦家之前是四处做短工的，三教九流都认识不少。听说是因为他赌博媳妇跑了，家散了，想多赚点钱才来秦家做长工。

        黄叔是在秦家出生的，在黄叔出生后不久，他的母亲就被秦家卖掉，听说被卖掉不久就去世了，黄叔的父亲也在黄叔9岁那年撒手人寰。时光飞逝，白云苍狗，这一晃黄叔已经在秦家四十多年。

        虽然黄叔与秦老爷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主是主，仆是仆。

        秦老爷是新庄最大的财主，家有千亩田地，十头黄牛，家禽百来，家仆小厮丫鬟加起来有八个人。

        秦老爷的老婆抠的有名，娘家也是隔壁村的财主，带过来的嫁妆让秦老爷成了百里内最富有的人。可惜，两人四十有余，去年才得一女，名约秦婉宁，取【温婉贤淑、宁静从容】之意，与这弃婴似乎同岁。

        深夜，黄叔干完了活，检查了院子各处便锁好门躺，回到后院小破屋里准备休息。

        刚过三更天，就听旁边的牛棚一阵骚动，似乎有重物倒下的声音响起，黄叔急忙点燃了油灯到牛棚查看，走到牛棚附近并没有异常。

        第二天，怪事发生了！

        昨天被处理掉的婴儿再次出现在秦家门口，襁褓里依然有一张纸条，上书：

        【养她】

        黄叔突然想到昨天那张写着【江颜】的纸还在他的怀里揣着，于是将婴儿抱进了院子，先安置在小破屋内，等秦老爷醒后再做定夺。

        正当黄叔路过牛棚时，突然发现牛棚里的黄牛都聚在了牛棚的左侧，仿佛要躲避右侧什么可怕的东西。

        黄叔觉得奇怪，抱着婴儿走到牛棚前，顿时大惊失色，只见牛棚右侧躺着一头已经死掉的黄牛。

        黄叔紧忙跑到秦老爷卧房窗外，大力的拍着窗户。

        “谁啊？才几更啊，作死！”

        秦老爷被突然叫醒非常愤怒，来不及穿好衣服就冲出了房门，平滑的眉间硬生生挤出了几道皱纹，看到黄叔就挥了一皮鞭。

        “作死啊！”

        黄叔怕秦老爷打到婴儿，用自己的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鞭打。

        这声嘹亮的鞭响划破了清晨的宁静，院子里的狗也跟着叫了起来。

        当秦老爷看清了黄叔怀里的婴儿时，不由得大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你又把他抱回来了？”

        黄叔慌张的摇头，用另一只手慌忙地向后院牛棚的方向比划着。

        可能出于多年的默契，秦老爷看出了黄叔的意思，忙问道：“牛怎么了？啊？”

        说着就向牛棚处冲过去，没穿好的鞋还在慌乱中掉了一次，到了牛棚前，秦老爷看到了躺在那里的牛。

        这哪里还是牛了，整个身体只剩骨架和皮，牛眼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像被吸干了一样，非常瘆人，周围苍蝇乌泱泱的乱飞，简单来说变成了一具干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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