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黄叔

神奇的是，就在请老爷答应领养婴儿的第二天，秦老爷家已经死掉的三头牛又重新回到了牛棚里，七头又变回了十头。自此以后，秦家的日子越过越顺、猪牛满圈，秦老爷也便不再介意收养招财的事情。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

        招财在黄叔精心照料下，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其他家仆都说她是小姐身子奴才命。可惜了这个好身段和好模样。而与她同岁的秦婉宁，却生的白白胖胖，虽不能说长相丑陋，但也是平庸之资，为此婉宁经常皆有此事向招财发难。

        但招财并不在意这些，她只希望黄叔可以健健康康，安安稳稳过好这一生。对于以后的事，招财没有想的太多。只是最近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过那个奇怪的梦了，也很久没有梦到那位蓝衣女子。

        黄叔最近砍柴扭伤了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也需要招财的照顾。

        好几次招财请求秦老爷给黄叔找郎中，都被黄叔阻止了，黄叔的意思是自己身体自己清楚，没有大碍。

        直到今天，黄叔的身体越发虚弱，秦老爷也不给抓药，但是好在松了口，除非黄叔可以把欠的柴砍回来，他就给钱请郎中。

        招财知道这都是来福搞的鬼，是他跟秦老爷说后山的柴又多又好，黄叔年纪大，干这些活也不累，还可以贴补家用。

        但其实夏天的柴比较难找，后山又湿又潮，砍下的柴要背回去晾好久才能烧。招财砍了好久才把答应秦老爷的柴补齐。

        此外，招财也曾有几次半夜醒来时，发现黄叔并不在小破屋内，出去找了几圈也没有黄叔的踪迹。知道后半夜黄叔才蹑手蹑脚地回来，第二天精神就愈发的差。她问过黄叔的去向，黄叔也只是说自己出恭或是出去巡逻，可是招财明明到处都检查过了。

        她和黄叔居住在后院牛棚旁边的小破屋里，小破屋很小，屋里的光线完全依靠门上的一扇小窗户。

        进门右侧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炕，炕的中间被黄叔立了一块木板，招财睡里面，黄叔睡外面。

        借过微弱的光，招财看到黄叔半坐在炕上，背靠着墙。

        “我回来了，黄叔。”

        见招财回来，靠坐在炕上的黄叔也似乎有了精神，枯黄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灰白的嘴唇动了动，慢慢抬手招呼她过来，用枯黄的手端起水递给招财。

        招财接过水碗一饮而尽，又转身给黄叔倒了一碗。

        “黄叔，你喝。”

        黄叔笑着喝了几口碗中的水，用粗糙的手摸着招财的头，看着招财为了她劳累的模样很是心疼。

        “黄叔，我没事。”

        黄叔笑着点点头。

        “我去找老爷，让他给您抓药，您等我。”

        可是，黄叔却一直摇头，抓着招财的手不让他走。

        黄叔本就虚弱，激动时又咳嗽不止。

        招财见状坐在黄叔旁边，用手轻轻拍着黄叔的背。

        “黄叔，你是不是有事想和我说啊。”

        黄叔咳嗽平复一些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掀起炕席一角，上面有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灰色布包，黄叔颤抖地拿起布包递给招财。

        “给我的？”

        黄叔点点头，示意她打开。

        招财接过布包，打开发现是三张皱皱巴巴的纸和一块带有血渍的白布。

        经过岁月的洗礼，纸条有些微微发黄，但好在可以看清上面的字。

        【死】

        【养她】

        【江颜】

        “这纸条就是我被捡到时候那三张吗？”

        “不是被老爷扔掉了吗？”

        “江颜是谁？”

        黄叔静静地看着招财，慢慢的抬起右手食指指了指她。

        “江颜是我的名字？”

        黄叔点了点头。

        其实招财明白，自己的身世在秦家一直是个忌讳，秦老爷不准任何人提起。

        所以为了保护她，黄叔才将这三张纸和那块白布藏起来。

        “原来我不叫招财啊，我就说女孩子怎么能叫这个名字呢？”

        招财啊不，江颜盯着手中的纸条，唇边的笑容渐盛，连眼角都流露出了笑意。

        “名字而已。”

        “可是黄叔，留字条的人是谁？”

        黄叔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关系，起码我现在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见她心情尚佳，黄叔微笑着点了点头。

        “黄叔，我去找老爷，你等我回来，吃了药你的病就好了。”

        说完就冲出房门。

        可是江颜走得太快，并没有看到黄叔眼中的不舍和难过。

        路过牛棚，再穿过过长长的甬道，江颜只觉得心急如焚。很快便来到前厅门外，低头立在那。

        “老爷，柴砍回来了。”

        等了一会，前厅里没有动静。

        江颜又提高了些嗓门。

        “老爷，柴砍回来了！”

        江颜平时虽然话少，但活做得多也细致，除了小时候经常被骂“吃白饭的废物”以外，其他时候倒很少挨骂。

        “吵什么吵，砍好了就去干别的活，别在这杵着碍眼。”

        秦老爷边说着，边掀起门帘走了出来。

        看到浑身被汗水浸透的江颜，秦老爷双眉拧在一处。

        “砍回来可曾晾好了？劈过了？”

        “还还不曾。”

        江颜低着头小声说着，可突然勇敢地抬起头，目光坚毅：“可是黄叔需要看郎中，他的病拖不得了。”

        “拖不得？”

        秦老爷挑着一边的眉毛，冷笑道。

        “哼，拖不得就去死，省了爷的粮食。”

        说罢就要转身进屋。

        江颜看秦老爷要走，突然跪下来，两只手死命地抓住秦老爷的裤子。

        “求你，老爷，救救黄叔，他跟了您一辈子，行行好。”

        江颜低头咬着牙，眼泪似钻石般在眼眶打转，迟迟不肯落下。

        秦老板转过头，瞥了瞥江颜因砍柴被刮伤的手臂，抬手在地上扔了五个铜板：“哼！这老东西怕是不成了，你找了郎中也没用。”

        说罢，就挣脱江颜的双手进屋了。

        江颜连忙拾起地上的铜板，站起身向外跑去，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随着奔跑划过白皙的脸庞。黄叔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温暖，她不能失去黄叔。

        她听秦家小厮说过两条街外有一个郎中，上次秦老爷的手被长刀割了口子，就是找那位郎中包扎的，可她只知道大概的位置，并没有去过。

        很快就到了那条街上，但在郎中门前江颜犹豫了，街道两边出现两个一摸一样的人家，都是泥巴垒起的土墙，搭配棕色的木门，跳起来向内望去，里面的陈设也都相同。

        唯一不同的是，左边人家是红色对联，右边的那家是蓝色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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