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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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言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许行越睡觉安静不折腾,她听了小半宿,放下心,迷迷糊糊睡着了。
翌日,天光大亮,透过浅蓝的窗帘,泄入病房,许行越悠悠转醒,内房间的房门没掩,能清楚看见里头。
里头没开灯,亮度比外面暗,床上空无一人,被子叠的整齐,房间里静悄悄的。
许行越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上午十点。他和王书还有聂言三个人是一趟飞机,十点四十起飞,这个点正是登机的时候。
护士进了病房给他换药瓶,许行越问:“和我一起那姑娘什么时候走的?”
护士说:“一大早就走了。”
剧组定的酒店在机场和私立医院之间,聂言赶着去乘飞机,确实应该早些走。许行越想,昨晚不该让她睡这里,今早她和剧组那边一起走,还能多睡一会。
病房偌大,四面都是雪白的墙壁,房间里只有床和一张桌子,怪冷清的。
许行越给王书发消息;
许行越:[登机没?]
王书:[哟,你还会关心你姐登机没?]
王书:[啧啧,我和她不坐一个舱,不清楚,你可以亲自去问人家,不要拐弯抹角地找我ok?我很忙。]
许行越岔开话题:[我看了看盛海的拍摄进程,完全可以把我在那边的戏份完全剪了。]
王书:[哦,忘了和你说,已经给你一剪没了,你就剩一场戏,意义不大,你回盛海就去看阿姨吧,不用来剧组了。]
许行越:[行,我大概呆半个月到一个月。]
许行越打开和聂言的聊天界面,上一条是昨天的对话。
许行越敲了一会,聊天框里显现出[登机了?]。
过了许久,那边还没回。
许行越放下手机,左手手指搭在膝盖上,有韵律地轻轻敲击。
不好界定他和聂言现在的具体关系,不像朋友,也不像恋人——回了盛海后,他俩就没交集了,他俩的关系不上不下到即便许行越去探班,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吱呀——
病房门被轻柔地推开了,聂言戴着口罩和帽子,露出一双辨识度很高的眼睛,换了一套衣服,
手里拎着一个铁质的保温壶。
许行越眼睛亮了一瞬,他说:“你怎么没回盛海。”
聂言摘下口罩:“不急,我问了王导,盛海的场地出了点问题,还要交涉几日,我过几天再回去。”
聂言眼睛亮晶晶的,把保温壶递给他:“给你,尝一尝。”
许行越端着保温壶,保温壶上贴了一个hellokitty的小贴纸,他盯着贴纸看了一会。
从小到大,聂言钟爱在保温壶上贴一个hellokitty,这不是她的风格,但她十年如一日地这样做,她告诉许行越,在保温壶上贴上凯蒂猫,生病的人在第二天的这个时候就能痊愈。
这不科学,许行越一度认为这是某个地方流传的说法和祝愿,但他在粤湾呆了这么多年,通过互联网查过,没找到这句话的出处。
他一度认为这话是胡乱骗人的鬼话。事实确实如此,后来聂言和他说,这是她父亲在病床上告诉他的“真言”。
只有聂言一直把这句话奉为圭臬。
聂言每天都带着贴hellokitty贴纸的保温壶去医院,那个时候的保温壶没有现在花里胡哨,大多是不锈钢和纯色的,在上面贴一个卡通贴纸,风格极为怪异。
聂言不觉得,聂言的父亲也不觉得。
聂言母亲不会做饭,不到十岁的聂言学着做饭给父亲吃,最初那几顿不是少盐就是少油,父亲摸着聂言的头夸她做的好,全都吃光了。
谎言永远无法和真言划等号,九岁的某日,聂言每天带着贴卡通贴纸的保温壶进医院,看见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许行越扯回思绪,问她:“你做的?”
聂言道:“对啊,快尝一下。”
聂言从小到大生活在校园食堂、战队煮饭阿姨和外卖的生活中,厨房对于她而言是一件陌生的事。
许行越的视线找了一圈,没见到多余的碗。
他说:“我不饿,你吃吧。”
“我吃过了。”
许行越这才接过保温壶,揭开盖子,上层是香软的白粥,中层是各式各样的肉,抽去中层,底下竟然还是满满半壶排骨汤。
粤湾的汤文化悠久,肉汤兼顾了肉的鲜美和汤的浓醇,一盅汤里加几块排骨即可。
聂言是排骨堆里掺了少得可怜的汤。
许行越心里一颤,他不想打消聂言的积极心,试探地说:“有点多。”
“不多,”聂言说:“受伤要补身体。”
许行越:“但我还要上镜,需要保持身材和脸。”
聂言不同意,她说:“你补了再减啊。”
许行越拒绝的态度很明显。
聂言有点生气了,他说:“你这个人要求怎么这么多。你点外卖好了,吃出毛病了我就在旁边拍手。”
她补充:“我从来都不吃外卖,所以长命百岁。”
许行越笑了,他说:“我呢,一个人吃不完,想让你陪我吃。”
聂言的气势直接消到谷底,这人怎么无时无刻都在撩人。
聂言脸有点红,说:“行吧,我吃一点,剩下的你吃。”
聂言买了一次性碗筷,和许行越分了保温壶里的饭菜,看到几块烧糊的肉,偷偷摸摸地夹走,不想把自己厨艺不精这事暴露。
由于许行越行为不便,一顿饭花了一个小时,吃完饭聂言收拾桌面,听见许行越问她:“你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聂言不假思索:“吃烤鱼饭——”说到一半,她想到什么,转折:“——吗?”
许行越勾起嘴角,重复:“从不吃外卖?”
聂言理不直气壮地说:“就,自己做的。”
“好吃吗?”
“还行。”
“我能吃吗?”
“不行,”这回聂言反应很快,她说:“你要忌口。”
许行越说:“还挺可惜的。”
聂言坐了一会,离开病房去做晚饭。
她本来是想点外卖了事,在网上一搜,搜出许多耸人听闻的外卖危害,像什么厨房里有耗子,食材不新鲜,想着许行越一个病患,还是要吃点好的,照着食谱给他做几顿。
酒店那边不同意,奈何她给的钱太多了。
许行越一个人住在病房里,等了不知道有多久,右手短暂地残废了,没法做事打发时间,委实有些无聊。
聂言的消息发来,他立马拿起手机看。
聂言:[没登机。]
回复他早上发送的信息。
许行越:[你是远在海外吗?和我有时差。]
聂言:[……]
许行越:[我有点饿,要给你点一份外卖吗?]
聂言:[不要,你也别点,我做了。]
许行越:[谢了。]
过了两分钟,他又发:[做两个简单的菜就行。]
聂言没回。
估摸着把手机放到一边,没看。
聊天一结束,一脸无趣地躺在床上,过了许久,房门被推开,许行越偏头看,不是聂言,是护士。
护士把他的吊瓶拔了,好不容易见着个人,许行越问:“看到刚才那姑娘了吗?”
护士一天到晚见这么多人,不记得哪位姑娘是“刚才那姑娘”,但她看许行越的表情,了解一二,她说:“你女朋友啊。”
护士说:“你没看到她吗?她就在我后面呢。”
刚进门的聂言:“……”
护士动作麻利地走了,留下聂言和许行越。
昨日球赛后,娃娃脸学妹外放语言时还能胡扯理由辩解一二,这次一点理由都没有。
微末的尴尬感蔓延在病房里,聂言硬着头皮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把保温盒给许行越,她说:“护士可能是……”
“误会”一次在她舌尖打了个转,她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想说这是个“误会”。
许行越比她淡定一些,他问:“可能是什么?”
聂言说:“我不知道。”
许行越问:“是个误会?”
尾调上扬,是个疑问句。
聂言思考了一会,说:“客观事实上来看,是个误会。”
许行越盯着她看,逼近了一些,聂言能从他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影子,他问:“主观上呢?”
如果是旁人,面对这种情形大概还要考虑对方是什么态度,要不要说出心里话,他们现在的关系处于哪一个阶段,想了九曲十八弯,才袒露心里话。
聂言不会这么做。
她说:“我不想。”
高级vip病房周围无人经过,护士偶尔放晴动作地来往,留给病人安静的休息空间。
聂言说完这句话以后,原本安静的空间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见了,落针可闻。
许行越心脏好似被巨物敲击了一下,发出咚咚响声,他沉默了好一会,问聂言:“你这是什么意思?”
仿佛智商徒然下降一半,他说:“我听不懂。”
聂言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不想是误会是真的,不知道也是真的。
从昨天到今天经历了不少事,她还没完全理清自己的情绪。
许行越呼了一口气,他说:“等你想清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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