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顾浅

明雁书选择了离此时最近的一个时空，凌殊上神历劫的那个时间。

        说来也巧，凌殊上神也是个武神，与她在抵御外敌之时，有所交集。

        就明雁书所了解的他，不动武时是温润君子，动武时是杀伐果决的神将。极有原则，也是少数愿意坐下来和普通神君讲道理的上神。

        找到他，应当很容易接近他，读取他的记忆。

        再一翻信息，嚯，这可太好找了。

        他是人间界启国的君王。

        明雁书一跃而进撰录中，落地于一个少有人迹的郊外。依据远方活气的指引，她抬步向人烟聚集的地方走去。

        在未进撰录之时，明雁书进城到处晃了晃，除却人间政权更迭、交易货币更改，其余的变化，与明雁书也无甚关联。

        钱多多倒是很稀奇地瞅着人间百态，她为它捏了个孩童身体，小家伙用着人类肉/体，一路蹦蹦跳跳，活力十足得很。

        所以明雁书并不是找了个向导，而是给自己找了个儿子是吧？

        一路疾行，她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卖凉茶的小茅草屋，为的是给行人歇歇脚，而到了这里，人也多了起来。

        听他们说，再往前走，便是皇城。

        启国皇后重病，君王挚爱妻子，特张贴皇榜，广集天下圣手，若能救皇后性命者，封爵赐地，享百世福禄。

        这样丰厚的条件，没人不心动，所以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为的是搏一搏富贵命。

        明雁书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心想，或许这便是接近这位君王的绝佳机会。

        “可是，神仙姐姐，他要你救他妻子，你要如何接近他呀？”钱多多小口小口啜着茶，亮着眼睛问道。

        “办法总是有的。”明雁书敷衍道。

        话这么说着，她有一件事很是在意，好像自从她来到这个时空，便总感觉有人在跟着她。可她试探性地查看过，没有妖气，没有魔气，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是人类跟踪她，否则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或许这一趟人间之行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入了皇城，处处繁华，依据天界的规矩，神仙下界，不得凭空变出人类财物进行交易。在入撰录之时，她忍痛用自己攒的灵石与三界交易处那边换了些银子，好做凡间开销。

        速战速决，明雁书决定直接去揭榜。

        奈何来这里试试看的能人异士太多了，明雁书望着前面长长的队伍，陷入了沉思。

        有些江湖骗子实在是没啥能力，被人一试便试出了真假，只得灰溜溜离场。为了减少竞争对手，大家都开始了学术上的互掐，果真将不少人又清出了赛圈。

        越战越勇的人转头看见了明雁书。

        “小姑娘，这可不是童子戏，你年纪轻轻跑来凑什么热闹，别一会儿哭着跑出去。”

        明雁书：……

        “一个女子，能有什么奇招，快些离去，莫要让我等看了笑话。”

        明雁书：……

        她站在原地不挪脚，让那些人看着越发不顺眼起来。

        明雁书神神道道地摇了摇头：“我与你们不一样，你们行的是生医，我行的是死医。”

        “什么东西？”

        “小姑娘我跟你讲不要装神弄鬼，前几个跳大神的已经被赶出去了，一会架你出去，你别怕丢人！”

        面对众人诘问，明雁书气定神闲地说道：“你们如何质疑我无妨，我且让让你们，若我算得不错，你们这些人必然会在三日后尽数败下阵来。”

        说着，大摇大摆地牵着钱多多离开，寻了个客栈住下，等待时机。

        三日后，来京城里的神医果真皆黔驴技穷，面对重病的皇后束手无策，慌乱间，当初选人的官员想起了神经兮兮的明雁书。

        死马当作活马医，总要试试才行。

        于是有人去客栈请出明雁书，将她带到了皇后宫里。

        皇后宫里什么都有，贴身照料的医女，德高望重的太医院正，贴面无情的宫中守卫，却独独少了那个传说中对皇后情笃的君王。

        明雁书翻了翻皇后的眼皮，用神力探测她身体的不对劲，很容易便看出了她身中剧毒。

        明雁书对毒性没什么研究，驱散凡人所中毒物也就是一个神诀的事，但这毕竟是已经发生的时空，她所做的一切都无法对这里的人有任何改变。

        她只是一个参与其中的旁观者，什么都不能做。

        在探查毒物的时候，她意外发现了这个皇后身上种着一个母蛊，虽看不出来有什么用处，但还是记在了心里。

        她得见一见凌殊上神的投生之人，启国君主褚麟。

        明雁书借口需要祛毒药材，命人去找，自己耗在宫里整整一天，也没有见到他。

        在夜色笼罩四野时，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了明雁书身上，她抬起眸子，说道：“我有要事禀报陛下，事关皇后所中之毒……与她身上的蛊。”

        毫不意外，褚麟命人唤她过去。

        她虽与凌殊上神千百年未见，但她记性不至于差到转眼便忘了他的脸。

        投生之人相貌与他一般无二，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截然不同。

        凌殊上神是泽世公子，除却斩杀妖魔，其余时间面上一派春风和煦，怎会像眼前之人一般，脸色冷得快要冻死人。

        “孤听说，你有皇后的事要告诉孤？”

        明雁书不卑不亢地行过礼站在一旁，看透了他身体的异常——他身上有着皇后所中之蛊的子蛊。

        赌对了，明雁书松了一口气。

        “若要医皇后，须得先医陛下心病，草民所说，可对？”

        褚麟霜寒的面色浮现星点笑意，也不知是真笑还是假笑，总之那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也不似凌殊上神那般温和。

        “医好了，加赏你，医不好，你同她陪葬。”

        明雁书点了点头，将手伸了出来：“陛下请将手搭在草民的手上。”

        身边近侍见状想要阻止，褚麟却以眼色屏退他们，略一迟疑，便将手搭了上去。

        明雁书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她进了一个八岁小童的身体里，随着小童的动作，她看清了自己身上所穿衣物，竟是一套颜色娇艳的裙裳。

        明雁书：……这个褚麟什么毛病？

        她唯一走神，旁边响起恶意十足的童音，道：“穿好了，去花园里跑两圈。”

        幼年褚麟咬着唇摇了摇头，拼命地往后退，身后却抵到了墙上，退无可退。他狼狈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欺辱他的人——那是陈国二皇子顾源。

        顾源见他一动不动，极为不满地皱起眉头，拿着鞭子往地上一抽，吼道：“跑不跑！”

        褚麟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惊，抖着双腿迈出了第一步，在顾源满意地目光中正待迈第二步时，一旁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女声：“阿源，你在做什么？”

        顾源闻言回头望去，褚麟也跟着抬起了头，与他一起看向来人。

        她穿着石濡色衣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扬起再落下，虽是在走路，她鬓边步摇却还稳稳当当的，只在发边轻晃。

        见褚麟狼狈地穿着一身女装，她蹙起了好看的眉头，问道：“阿源，你是在欺负启国皇子殿下吗？”

        顾源梗着脖子说道：“何来欺负？只是与他开个玩笑而已！”

        顾浅上前没收了他的鞭子，说道：“启皇子来此便是客，你这玩笑开得太过分了，罚抄国策一遍，快去！”

        顾源委屈喊道：“什么皇子殿下，他是在做质子的，才不是来做客的！”

        褚麟闻言缩了缩，顾浅见到他受辱，动了气，冷声道：“三遍！”

        “呜哇！皇姐是坏人，和别人一起欺负我！”说着泪奔狂逃。

        “后日我便检查你抄得如何，一遍也不许少。”

        听到顾浅在身后这么说，顾源飞奔的脚步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他气急败坏推开要来扶的宫人，哭得更厉害了。

        顾浅没理闹着耍赖的顾源，她弯腰看向弱小的褚麟，说道：“小弟顽劣，冒犯殿下，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莫要和小弟一般计较。”

        十二岁的少女长得快，要比八岁的男孩高上许多。褚麟怯懦抬头，望进了一双秋水剪眸中。

        好漂亮的姑娘，要比他的姊妹，比他父皇的后妃，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美上许多呐！

        救下褚麟的顾浅，是陈国的大公主，自幼以才貌绝艳闻名于世，提起文学言之有物，道起世事亦一针见血。陈国君王曾不止一次称赞她：“生女如此，叹非男儿身。”

        陈国君王对她极为重视，是以她的弟弟妹妹，都很听她的话，也都很怕她。

        方才顾源被自己的亲姐姐罚，还是为了一个外人，一时间，委屈与尴尬一齐涌上他的心头，让他就地耍赖哭了起来。

        可他的皇姐似是早已习惯了他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看也不看一眼，拉着褚麟便走。

        顾源：呜呜呜我不是皇姐的亲皇弟了！

        明雁书待在褚麟的身体里，对他心里的悸动感知得一清二楚，她察觉到他的初次心动，对着那个霞姿月韵的女子。

        可她看得分明，这顾浅，并不是日后褚麟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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