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方恒开车送出院的顾松原回家时，盛遥正跟保姆林姨一起收拾他的房间。深灰色的床单中间孤零零摆一只配套的枕头，顾松原住家里的时间远比不上住酒店，整个房间看起来还比不上盛遥的房间更有生活气息（起码她睡觉还要抱一只超市三十五块钱买的猪）。

        “好了，待会儿要把你的枕头搬过来吗？”林姨抻了抻已经平整的被单，顺口问道。

        夫妻俩各睡各的情况其实很常见，生活习惯和睡眠质量的不同，再加上家里不差这两个房间，林姨其实对这些事情习以为常。但顾松原毕竟是个病人，晚上要是遇到点什么突发状况，不在同一个房间也不太方便。

        林姨在这个家里干了小半年，跟盛遥的关系算是亲近，到底带了点长辈的关心。

        盛遥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了。”

        这样的婚姻定义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太清晰，但和他住在一起，实在是太不合适。

        如果顾松原恢复记忆，也一定是不同意的。

        “那我先走了。”林姨不住家，收拾完毕后方恒顺路带着她一起离开，家里只剩一个脑子不清醒的病号和有些手足无措的盛遥。

        “哇——我们家的厨房这么大呀老婆！”眼见着人一走，顾松原像个逛楼盘参观样板房的人似的开始打量起来，满意到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能掏卡签单。

        盛遥无奈看他。

        “好吧，遥遥，遥遥咱们家的厨房真大呀。”

        盛遥听不得他叫自己老婆，因为担心他恢复记忆后两人会究极社死，强制性让顾松原改称呼。于是他只能从老婆换成宝宝（一不小心让他听见丈母娘的叫法，才学了一声就被盛遥立刻制止），再勉强换成现在折中的遥遥。

        “这大冰箱，这大菜刀，这大……呃抽油烟机，遥遥我说。”他转过头来，满怀期待眼睛亮亮地问，“平时都是你做饭吗？”

        “不是。”

        “啊，那就是我做饭了，看来我真是一个贤惠的男人啊。”他满意点头，“虽然我一个菜谱都不记得了，但说不定我依旧保留着爆炒的肌肉记忆。”

        “……”

        很遗憾，你和我一样，厨艺水平是煎荷包蛋。

        盛遥也只吃过顾松原出事前煎过的那一次荷包蛋，水平只能说，全熟，不咸不淡。

        两人都属于相当忙碌的人，一个拍戏全世界到处飞，一个加班加到去单位食堂吃夜宵，偶尔在一起的时间，也会有林姨过来做饭。不过盛遥无意纠正顾松原这点小小的误会，她沉默表示你开心就好。

        于是顾松原更加欢快得宛如出笼遛弯的小鸭子一般到处嘎嘎参观。

        “咱们家这咖啡台真大啊遥遥我想喝一杯冰美式。”他眼巴巴地望过来，让人难以招架。

        盛遥是婚后直接搬进顾松原的这套住所的，除卧室以外，别的区域（包括客厅厨房书房健身房等），全都是按照顾松原的喜好早已布置好的。

        咖啡豆似乎也变成了很私人的东西，毕竟一个柜子里囤牙买加蓝山和标王瑰夏，另一个喝单位门口的星巴克和瑞幸（有时候也喝肯德基）。

        盛遥不爱动顾松原的东西，她只好回答：“我不会用。”

        这张唱片真好听，这人是谁呀？

        谁知道呢。

        哇哦游戏手柄，遥遥我想来一把《地平线》。

        为什么会有人把爸妈都忘了但居然还能记得手柄按键？！

        “阳台上有投影仪诶，你看。”顾松原一指，盛遥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是夕阳最绚丽的地方，巨大的落地窗下面铺上一层厚厚的地毯。顾松原的习惯很奇怪，他不爱待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看电影，他仿佛天生趋光，总是在光线最明亮的地方耗最贵的设备来看一些上个世纪的电影。

        家里总是很安静，盛遥在下班时见过一次，顾松原穿着家居服，盘着腿坐在屏幕前，光线映在他漂亮的侧脸，他转过头，发现了门口的妻子，随即温柔笑着说：“回来了。”

        那一瞬间，盛遥比谁都要清楚，他到底多么让人迷恋。

        “我们有没有一起在这里看过电影呢？”顾松原问道。

        盛遥摇了摇头。

        手腕被轻轻握住，带动她向前走，温热从对方的手心缓缓向上蔓延，蔓延上皮肤，蔓延进血管，跟着交错复杂的神经，蔓延至心脏。

        “那就现在一起看吧。”顾松原拉着她坐下，地毯比想象的还要柔软，“现在正是约会的好时候。”他笑眯眯地把脑袋靠在盛遥的肩上，嘴里嘟嘟囔囔，“能不能看一部大明星顾松原的获奖电影啊？”

        “嗯嗯？好不好？”

        他的眼睛好漂亮，像星空里的最明亮的一簇光，拒绝不了，没有办法拒绝。

        盛遥说：“好。”

        顾松原是在十九岁那年提名三大男主的，那一年，盛遥刚进caltech学物理，收到共同入读藤校的高中好友发来的消息，让她打开电脑开直播。

        隔着遥远的太平洋和13小时的时差，盛遥看见顾松原西装革履走上领奖台，少年人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顾松原第一部获奖的电影叫《初恋》。文艺片导演偏爱苦情男主，要长得好看，还要苦。要爱得轰轰烈烈掏心掏肺宇宙毁灭前一秒我还在歌颂爱情，也要惨到发疯发狂哭成傻逼也要含泪祝福宝贝你过得幸福就好。

        总之盛遥陪着顾松原坐在落日里看着这部标榜着初恋美好却不得善终的电影。

        她不是很能专注，因为比起她早已熟记台词的电影，她更在意的是肩颈处一颗靠过来的毛茸茸热乎乎的受伤脑袋，呼吸落在她的锁骨，像是手温柔触过肌肤。

        盛遥坐立难安，直到影片出现片尾字幕。

        顾松原动了动，但依旧没抬起头来，就这样懒洋洋地靠在盛遥身上，手更是放肆地横在她的腰间。

        “我觉得这电影一般。”顾松原评价，没有什么比男主本人的评价更有意思了，盛遥十分好奇。

        “为什么？”

        “太怂了这男主。”他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食指，凑到面前摇了摇，“要是我，隔着太平洋都要追回来，才不会随便放她走。”

        “……”

        顾松原突然想起了不对劲，猛地坐起来，立刻找补：“啊我不是说这个女演员，她谁啊我根本不认识她，我是说这个剧情，我只是代入式地讲解一下并不代表我要去追哈哈哈哈。”他坐得端正，态度诚恳，就差指灯发誓，“我只爱亲亲老婆一个人，我老婆才不会抛弃我呢，对吧对吧。”

        “对吧对吧。”他撞撞盛遥的肩。

        “……”盛遥叹气，“对。”

        顾松原被哄开心了，双手抱着盛遥的腰，埋头使劲蹭，静电带得他软软的黑发也倔强地竖了几根起来，盛遥伸手帮他按回耳侧，他的耳垂也软软的，忍不住轻轻捏了捏。

        眼前的耳朵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盛遥：“？”

        “～～”黏黏糊糊的声音埋在了毛衣里。

        盛遥没有听清。

        “什么？”

        腰间的手缓缓收紧，不安分的手指掀开薄薄的毛衣往里伸，盛遥在家是不穿内衣的，更何况这还是冬天，穿上外套谁也看不出来。

        可摸得出来！

        盛遥几乎要叫出声，手忙脚乱地按住他一只手，另一只手却狡猾地趁虚而入，盛遥只好小声求饶：“不要。”

        温热却在这一刻席卷上颈部脆弱的皮肤，让人忍不住高高后仰起，嘴里发出无声的喘息，细细的吻带着恳求的意味，她终于听见顾松原说的是什么。

        “想亲你。”

        地毯柔软，人影交叠，夕阳落在人的侧脸上，还落在湿热的亲吻里。

        想亲你，但不止想亲你。

        盛遥可以淡漠拒绝所有人，但对顾松原的抵抗力为零。她的神志清醒，记忆完整，她知道两人并不相爱，但她想要回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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