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北方的冬天到底有多少度，盛遥只觉得被骤然升高的体温所覆盖。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颈边、耳尖，唇齿缠绵，他温柔得仿佛爱意绵长。

        顾松原一只手撑起上半身，大半的身体还赖在盛遥身上，禁锢得人动弹不得。他轻轻啄吻盛遥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引诱的懒散：“这个地毯好软，遥遥，我们以前，有没有在这里做过？”

        他的眼神明亮，欲望直白，盛遥不敢和他对视，怕从他的眼里看见失去神智的自己。

        “没有。”她回答。

        顾松原轻轻笑了一声，手指顺着盛遥的脸向下滑，浅浅的触碰，掀开她凌乱的额前的散发，然后滑落至轻启的嘴唇，轻轻一勾，带起纤长透明的水迹。

        “那现在，可不可以？”

        -

        和顾松原结婚的那一天，比现在的天气要暖和很多。盛遥纠结地在房间里翻遍了衣柜，也找不出一件合适的衣服。

        拖延到连妈妈都担心着上楼来敲门：“宝宝，怎么还不出门，马上就要迟到了。”

        盛遥只好套上一件白色的绒面衬衫和短裙（正经得可以立刻去面试那种），打开门回答：“妈妈，我今天不去上班，我要去结婚。”

        纵然是驰骋商场见过大风大浪的盛遥妈妈，也足足花了一周时间才缓过神来，包括联系两家人见面，处理财产，结婚后住在哪里，和认识一下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婿。

        一周之后，盛遥推着自己的行李箱搬去了顾松原家。

        两人的关系处于一种陌生人和亲密者之间的模糊区域，盛遥自领证以后，还没有同顾松原见过面。

        顾松原像是刚从活动现场赶回来的，价值不菲的西装被他随手扔在沙发上，起身接过盛遥的行李，一把提上楼梯：“怎么这么轻。”

        盛遥：“也不知道带些什么。”

        “也行，有什么需要之后再买新的。”顾松原将行李箱推到房间门口，为她打开灯，“你先收拾，我还有一场afterparty需要去参加，有个导演，算是我的老师。”

        “没事，你去吧。”

        顾松原再次致歉，电话通知司机后匆匆出门。

        这是盛遥第一次和除了父母以外的人一起住，她想，大概就和同学说过的宿舍生活差不多吧，虽然盛家宠孩子到直接在加州置办房产的程度让她根本没有机会体验宿舍生活。

        但总归应该就是，一个屋檐下互不干扰的平静生活。

        可直到她打开衣柜时，才发现，里面并不是空荡一片。

        布置得很像酒店，空荡荡又精致的卧室，其实是有人住的。

        黑色的睡衣，床头柜里的眼罩，剃须刀，电动牙刷，种种迹象表明，顾松原带她来的，是他自己的房间。

        这种感觉很微妙，盛遥找不到人分享倾诉。他想和自己住在一起，这样的想法，仿佛在证明她的婚姻有了百分之一的甜头和意义。

        盛遥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挂进衣柜预留出的空间里，收起了自带的牙刷，因为洗漱台上已经摆好了与他相配的另一把。

        她像是这间房子的女主人般（实际上就是）开始带着好奇巡逻游荡。满墙的电影碟片和书籍堆满了整个客厅的立柜，延伸向宽敞落地窗的阳台则是铺上了柔软的地毯，盛遥想了想，在这里懒懒地坐下，夕阳晒得她犯困。

        顾松原回到家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早，可他并不清醒。过于拘束的领带自进门起就被他随手扯掉扔在地上，衬衫领口松松垮垮，他大脑昏沉。

        家里并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漆黑，明亮的光线将整个冰冷的房间照亮，顾松原好久以来，分辨不出家和酒店的区别。他抬起头，看见女生抱着靠枕，睡在窗边。

        睡得迷迷糊糊的盛遥睁开眼，迎接她的就是一个带着红酒香气的吻。

        顾松原闭着眼睛，睫毛纤长浓密，手扶在她的脑后，亲吻却很用力。

        盛遥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麻，她有什么表情连自己都感觉不到，非常生硬地回应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伸出来，攥住他的衣袖。

        盛遥的皮肤很白，被晒会受伤，被撞到则会青。所有的普通伤痕落在她的身上，总是要比别人显得更加严重一点。

        正如现在，脖子和胸前便落下星星点点的痕迹，爱欲就是如此着急，爱越急，欲越急，她吃痛地叫出声。

        “顾松原。”她小声喊。

        听起来像是委屈的声音。

        顾松原在这时才回过神来，酒能让人昏迷，却不会使人失智。

        盛遥身上的痕迹显示着他被欲望支配的愚蠢，他懊恼地起身，单手撑起昏痛的头。

        他很难受，心里难受，身体上更加难受。

        任由自己翻过身，在地毯上侧躺着，顾松原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会这样。”

        “我像是发了疯。”声音懊恼。

        最后一片肌肤的接触从盛遥身上移开，顾松原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圣人，盛遥。”

        两人到底什么也没做，第二天，盛遥见到自己房间里的衣柜只剩下自己的衣服，所有有关顾松原的生活气息被转移到了另一个房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正如她差一点跳出原位的悸动的心，终于沉默着回到了正轨。

        -

        “那现在，可不可以？”

        还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同样的一张脸，虽然比起当初西装革履的精致大明星，眼前后脑勺还贴着胶布的人略显狼狈。

        但他还是那么好看。

        好看到让人目眩神迷，像是时空穿越。

        十六岁的盛遥站在学校的孔子像面前，听着路过的学生在期末前偷偷许愿，于是她也买来苹果和ad钙，端端正正地摆在圣人面前，祈祷希望可以和顾松原谈一场恋爱。

        我也不是圣人，因为我有不可言说的愿望和心怀侥幸的自私，他们在我的心里翻江倒海，让我彻夜难眠。

        如果有圣人，那一定要宽恕盛遥无罪。

        所以顾松原，如果你问我可不可以，我只会有这样一个回答。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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