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京城小爷

“原来林医生从小就这样吗？”

        “林医生现在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我怎么感觉小时候的林医生更可爱些。”

        显然几个年轻的小护士，对顾阳添油加醋的的尘封往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没想到他们那个不近人情的林医生竟然还有如此臭屁的小时候。

        大概是因为顾阳的缘故，让原本一直有些沉闷的科室聚餐瞬间活跃起来。

        顾阳打小就跟着他爸在各种酒局中穿梭应酬，练就了一身看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别说这些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小姑娘了，连他们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王主任都被他哄得喜上眉梢。

        “王世伯，不瞒您说，我打小就特别崇拜医生，真的，我今儿一看到您，顿时就觉得投缘，忘年交您懂吧，改明儿我一定带两瓶茅台亲自登门拜访，到时候咱爷俩再痛痛快快喝一顿。”

        顾少爷深得京城侃爷的精髓，一顿马屁拍的他们已经微醺的王主任喜笑颜开，直夸他有出息。

        顾阳借势又赶紧道：“我们家文陶，从小就不懂人情世故，执拗的狠，以后他要是冲撞了您老人家，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只管跟我说，我收拾他。”

        王主任明显已经被顾阳灌得有些过量了，硬着舌头连连摆手：“不能不能。”

        连林文陶都看不下去了，用眼神警告顾阳，差不多得了。

        酒桌这点分寸顾阳还是有的，知道王主任不能再喝了，再喝就伤身了，赶紧抢过他手中的酒杯：“王世伯，以后咱常来常往，别为了这顿酒伤了身体，您这杯世侄替您喝了。”

        顾阳的一番真情流露，搞得王主任内心一阵感动，连连夸赞他懂事。

        顾阳确实和他不一样，他生性寡淡，不愿与人过多交际，但顾阳却是个喜欢热闹的闹腾之人。

        顾阳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只要有他在的场子，都变成他的主场。

        觥筹交错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喝了几杯酒，连一向谨慎克己的王黎都喝的有点上头，趁着酒劲拿起一杯啤酒递给林文陶：“林医生，我敬你一杯。”

        还没等林文陶拒绝，顾阳已经站起身，越过大半个桌子把王黎手中的酒杯劫走了：“我替林医生喝，他酒精过敏。”

        王黎听闻此话，酒劲醒了大半，忽觉自己有些失态，红着脸道歉：“不好意思，林医生，我不知道你过敏。”

        林文陶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只是心里突起了一阵涟漪，顾阳在应酬众人的间隙竟然还能一直顾虑着他这边的状况。

        酒过三巡，时间也已经接近晚上9点，王主任开口说让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

        医生这个行业不比其他职业，关乎的都是病人的生命，容不得一点马虎。如果第二天不能以最好的精神状态面对病人，那他这个主任算是彻底的失职了。

        王主任去结了账，一群人起身准备去门口叫车，刚才还神采奕奕的顾阳，此刻仿佛断了电的机器人般软踏踏的靠在林文陶的肩膀上。

        “林医生，阳哥是不是喝醉了。”一旁的年轻小护士一脸忧心忡忡的问道，显然已经把顾阳当成她的至亲好友了。

        林文陶一时也没搞清楚状况，顾阳的酒量那是从小跟着他爸在酒桌上混出来的，按理说就这几瓶啤酒的量不至于醉成这样啊，于是他轻轻晃了下顾阳的肩膀问道：“顾阳，你还好吗？”

        顾阳闭着眼，嘴里嘀嘀咕咕的也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林医生，要不你辛苦一趟，把阳哥送回去吧，你们是旧同学，他家地址你应该知道。”

        林文陶只当他是因为今天的锦标赛，疲劳过度，所以不胜酒力，无可奈何的点头答应下来，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把顾阳扶进后座，随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司机师傅是个50多岁的中年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顾阳，语气冷漠道：“吐车上，500块。”

        林文陶也不和他争论，只报了个地址，车子启动后，又觉得不太对。

        这个时间顾阳醉成这样，把他送回顾家，如果顾伯伯不在还好，如果凑巧赶上顾伯伯在家，喝的伶仃大醉的不孝子半夜被人送回了家，怕不会要打死顾阳。

        顾伯伯那个火爆脾气他是了解的，对顾阳那更是手下一点情面不肯留的。

        没办法林文陶只能先把他带回自己的住所。

        “师傅不去京市军区大院了，改去燕南北路。”

        司机师傅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毕竟去哪都一样，他按表收费。

        出租车行驶在京市宽敞的马路上，林文陶看着车窗外像幻灯片似不断后退的夜景。

        十年未见，这座城市已经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了，自打他回国以来，对这座城市的陌生感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时常让他怅然若失。

        直到此刻和他一起长大的那个男人，依偎在他的身边，让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他们初中毕业的那个晚上，那个男孩也是像这样喝醉了酒，靠在他的身上，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就盈上了他的心头。

        原来他对这座城市的陌生感，并不来源于这座城市十年间的巨变，而是来自于这座城市中的那些人，那些个和他有着许多共同回忆的人。

        从医院到他的住所10来分钟的车程，他工作性质特殊，遇到突发事情需要马上能回到医院，所以他不敢住的太远。

        林文陶付完车费，先下了车，转身正准备去扶后座的顾阳时，却发现刚才还烂醉如泥的人，此刻懒懒的伸了个腰，晃了晃脖子迈开长腿已经自己走下车了。

        “小桃子，你说我今天怎么发挥失常了，这点酒就把我醉成这样了。”

        林文陶知道自己又被他一如既往的混蛋给耍了，顾阳这摆明了就是要知道他现在的住所。

        “行了，别装了。”

        他又不是小红帽，搁这跟他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顾阳一如既往的无赖：“我这不是怕找不着你吗？”

        林文陶心里一阵泛酸，看来自己当年的不告而别确实给顾阳带来了不小的伤害，以至于这么多年仍让他心有余悸。

        顾阳这直来直去的性子，能想出这么个装醉的点子，也是难为他了。

        顾阳对他的好，对他的一片赤诚之心，他心知肚明，那是顾阳发自内心的把他当做自家哥们的一种关照，只是这种感情和他想要的那种感情大相径庭。

        以顾阳这种直截了当的性格，哪里看的透他那些千回百转的心思，不过也多亏了顾阳的直肠子，倒让他那些年把这些禁忌之情隐藏的很好。

        林文陶掏出钥匙打开单元门，准备上楼。

        顾阳跟在他身后左顾右盼道：“这怎么连个保安都没有，你晚上回来多不安全。”

        林文陶所住的这个小区，是上世纪90年代建造的，按理说早该拆迁了，但京市这几年的房价像坐了火箭似的蹭蹭蹭的往上涨，以至于这么大笔动迁款劝退了不少开发商，拆迁计划就一直搁置至此。

        林文陶看中这里离医院近，租金价格又是这一片里最便宜的。

        他刚回国，虽说在美国靠着奖学金攒了点钱，但毕竟根基不稳，多少要留点钱傍身。

        林文陶白了他一眼：“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安全的。”

        顾阳啧了一声：“我怕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没看出来你是个爷们，你忘了小学时候，你被男人递情书的事？”

        林文陶懒得跟他扯皮，都八百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顾阳到现在还拿出来说。

        “小桃子，你忘了当年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张明还是王明的？给你递情书，差点把我笑死。”

        “你滚回家睡吧。”林文陶说着话就准备甩上单元楼的大门。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比了一天赛，都累死了，你就别赶我了。”顾阳嬉皮笑脸的跟在他身后挤进了居民楼。

        顾阳说的情书事件，是他们小学六年级毕业时候发生的事，那时候正是小升初的关键学期，不少家长为了节省洗头时间把女孩子的长发都剪掉了，一时间全校学生都变成了清一色的短发。

        林文陶的头发虽然不长，但也不是像顾阳剃的那种板寸，加之他皮肤雪白，一双桃花眼又生的极其秀气，确实有些男生女像雌雄莫辨的。

        六年级的小孩虽然身体还未开始发育，但是对感情已经有了懵懵懂懂的认知。

        小学结业典礼的那个下午，一个男生突然出现，拦住了正准备和顾阳一起吃饭的林文陶。

        男生红着脸，低着头，用快卑微倒尘埃里的声音低声道：“这位女同学，你叫什名字，可以认识一下你吗？”

        林文陶仿佛被人喂了口屎般的一脸阴郁，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旁的顾阳已经夸张的大笑起来，只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你说他是女同学，哈哈哈，女同学，笑死我了。”

        林文陶瞪了一眼身边笑抽了似的顾阳，冷着一张脸对着那个男生道：“你看清楚，老子是男人。”

        说完话，头也不回的就走了，顾阳跟在他身后追着他的背影道：“这个女同学，你等等我。”

        夕阳落在两个离去少年的身上，只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男生愣在原地。

        从那以后，林文陶就去把自己不算长的头发剃成了和顾阳一样的板寸，后来这个发型便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出国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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