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文陶的住所是个50多平米的单身公寓，因为年代久远，套内装修的款式比较老旧，但胜在干净齐全。

        林文陶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递给顾阳：“进来吧。”

        也幸好顾阳生性随意，对这个面积不大的旧屋倒也没表现出太多的抗拒。

        林文陶关上房门，换了鞋去卫生间把热水器打开。

        “再过十分钟就可以洗澡了。”

        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却发现，顾阳已经大喇喇的摊在了客厅的双人沙发上。

        小户型的沙发大都比较小巧秀气，顾阳1米8几的身高几乎把整个沙发都占满了，却仍有一条腿耷拉出来被迫搁在了地毯上。

        “累死老子了。”

        顾阳这比了一天的赛，直到此刻终于能躺在柔软的沙发之时，才觉得自己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似的。

        看着这个洒脱依旧的顾阳，林文陶的内心五味杂陈。

        异国他乡的十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的坦然面对顾阳了，可真当这个男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用十年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连一丝挣扎都没有就彻底溃败的缴械投降了。

        即使理智不停的告诉他，他这一段禁忌之恋没结果，及时止损才是一个成年人的最优选择，可他那颗不争气的心还是会被顾阳拉扯着执拗的不肯放手。

        “喂，小桃子，当年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你不过出国读个书，不至于连兄弟都不知会一声吧。”

        顾阳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的酸涩。

        当年林文陶的不辞而别，最终成了顾阳多年的心结。

        年轻时候的顾阳虽然浑，但却极看中兄弟感情，一直到林文陶走的第三天，他去林家找他的时候，才被林父告知林文陶两天前就已经飞抵美国了。

        “飞美国了？度假啊？没听他说啊。”

        “不是啊，文陶去美国读医科了，他没告诉你吗？不应该啊。”林父对此也是一脸的惊讶。

        是啊，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知道，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应该知道，他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吗？

        可他妈的却偏偏只有他不知道，就只有他不知道。

        那一瞬间，顾阳感觉受到了强烈的背叛，而背叛他的人则是那个他以为会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好兄弟。

        一股子愤怒油然而生，而这股愤怒在经过漫长的岁月之后又慢慢变成了一种怅然若失的遗憾。

        他年少时经常犯浑他自己知道，可他的浑却从来没有在林文陶身上犯过，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让他成了那个被兄弟抛弃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没想明白。

        他看着林文陶白色衬衫下的清瘦背影，对于刚刚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又瞬间感到懊恼无比。

        他希望从林文陶口中得到怎样的答案？

        说他从来没把自己当兄弟，说他连一句再见都不配得到？还是希望他说自己有苦衷才不得已而为之。

        不管是哪一种都足够伤人，林文陶也许心里压根就没有他顾阳这个兄弟，也根本看不上他们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友谊。

        这么些年对着一个人付出了自己全部的赤子之心，却被人毫不珍惜弃之如敝屐般的扔在了地上。

        饶是他顾阳再骄傲自负，也不得不承认，他在林文陶身上摔了跟头，而这跟头摔的猝不及防，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或许他根本不需要一个答案，问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能够解开缠绕自己多年的那个心结罢了。

        即使林文陶心里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普通朋友也无所谓，既然已经是他顾阳认定了的兄弟，那就是他的兄弟，一辈子的兄弟，至于林文陶怎么想的，他不在乎。

        他突然就不想知道答案了，这个答案是什么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于是他站起身，假装无事发生的说道：“我先洗澡了，他妈的，老子的腰都快累断了。”

        浴室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林文陶站在原地，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用力的按在手心里反复揉捏，甚至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生疼，而揉捏他心脏的那个人正是顾阳。

        当年的他实在是太小了，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突如其来的各种复杂情感，只能依靠着本能选择了逃跑。

        他伤害了顾阳同样也伤害的自己的亲人，如果换做现在的他，一定不会作出当初那样自私的决定，他会让自己处理的更妥帖一些。

        除了抱歉，他不能再对顾阳多说一点任何其他的话。

        这段与社会伦理相背离的禁忌之恋，由他一个人沉沦就足以。

        而顾阳，他则应该肆无忌惮的生活在阳光之下，而不是活在众人的非议之中。

        至于他，他会管好自己的心，他会看着顾阳娶妻生子，以他最好兄弟的身份待在他的身边。

        从浴室出来的顾阳，脸上又恢复到了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小桃子，你这浴室有点小啊。”

        顾阳穿着林文陶找给他的大短裤，上身打着赤膊，结实紧致的肌肉上还残留着水珠。

        林文陶收敛自己的情绪，撇了一眼他赤/裸的上身便匆匆别开视线：“嫌小，回你自己家去。”

        顾阳无赖似的躺到床上，身上的水珠瞬间把林文陶刚换的床单浸湿：“小是小了点，也不是不能凑合。”

        林文陶看着湿了一小片的床单，赶紧过去把顾阳拉了起来：“你起来擦擦在躺，床单都弄湿了，晚上怎么睡。”

        顾阳耍着赖的不愿起来，林文陶手上用了力的去拽他，脸上还表现的有些生气。

        顾阳看自己也玩的差不多了，别一会真把林文陶惹急眼了，在三更半夜的把自己赶出去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便瞬势借着林文陶的手站起了身。

        林文陶也没多想，只怕他一会又耍赖，赶紧拿过手边的毛巾，就往他身上招呼。

        “你把头低下来点，把头发也擦擦。”

        林文陶的个子有1米8，在普通人中并不算矮，只是在1米85的顾阳面前，就稍显有些不够用了。

        这次顾阳倒是没赖皮，半弓着腰配合着让林文陶给他擦头发。

        擦了半天，感觉已经不会在浸湿枕头之后，林文陶收回手，却正好与半蹲着的顾阳四目相对。

        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他都能清楚看见顾阳的每根睫毛，心下一慌，不自觉的就往后撤了一步。

        “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顾阳被他的质问搞的一脸蒙逼，明明是他要自己蹲下半个身子的，怎么现在反倒倒打一耙了。

        顾阳表示自己很委屈，可现在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撇撇嘴也没反驳。

        “我先洗澡去了。”林文陶逃似的冲进了浴室，打开浴室的花洒努力让自己冷静过来。

        浴室里还残留着顾阳刚刚用过的沐浴露的味道。

        林文陶苦笑了一下。

        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你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他这个澡足足洗出了比平日多出好几倍的时间来，直到他内心恢复平静，觉得自己又可以坦然面对顾阳的时候，才慢吞吞地走出了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顾阳已经睡着了，大概是真的累坏了，一天的紧张比赛让他疲惫不堪。

        林文陶走到床边想把床头柜上摆放着的台灯再调暗些。

        视线所及之处，是睡的一脸惬意的顾阳，不知道他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边噙着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俊朗的五官在暖黄色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比平日里柔和了不少，这个毫无防备的睡颜是他年少时最为贪恋的，多年未见，却依旧不觉得陌生，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青葱岁月。

        他伸出手，悬在空中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慢慢放到了台灯的开关上，调暗了房间的光线。

        他已经过了那个可以肆无忌惮、任性妄为的青春年岁，虽然对那个男人的爱恋不减，但不同的是他已经长大了，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感情，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从始至终都以顾阳好友的身份待在他身边，不会让他察觉到一丝的不对劲。

        林文陶坐在沙发上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从17岁到27岁的这十年，变得是时间和环境，不变的却始终是他那无望的爱情。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他收拾心情，和衣躺在了顾阳身边。

        虽然他已经尽量的让自己轻手轻脚了，可还是惊醒了一旁的顾阳。

        他嘀咕着转了个身，手脚自动自觉的就缠上了林文陶。

        顾阳打小睡相就不好极其的放肆，这点和他的性格倒是颇为相似。

        林文陶躺的有些僵直，隔着层薄薄的睡衣，他都能感受到从顾阳身上的传来体温。

        被顾阳这样肆无忌惮的搂着，他估计自己注定今夜又要无眠了。

        可他还是低估了身体的本能，连着24小时没睡的林文陶，终归是没抵住身体的疲惫，终于在5分钟之后会了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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