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幅画

“刷拉——”

        办公室内的窗户被沈翊打开一扇，清爽地春风迎面吹了进来，墙上的画纷纷扬起一角。

        画中的人脸栩栩如生，风一吹更显生机。就连林次杰这种不懂画的也在心里暗赞作者的画工。

        “如果说，人是自然最完美的艺术品，那么大脑就是这个作品中最神秘最复杂的一个环节。”沈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缓缓道，“大自然生成人类，人类的大脑创造了这座城市，也创造了记忆。”

        沈翊转身看向坐在沙发的林次杰，随意地靠在桌上，道：“我有时候会觉得，大脑更像是记忆的过滤器。”

        林次杰道：“什……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沈翊浅浅一笑，“你真的确定有些事情，你是真的没有看见，还是被你的大脑给过滤掉了。”

        林次杰闻言，后背忽地发冷，他仔细想着昨天大街上那一幕，猛地抬头，震惊地望着沈翊。

        他不敢确定。

        沈翊转动着画笔：“你在路上正行驶，突然从路边冒出来一个小孩，你吓了一跳，急忙闪到一边。那时候你的注意力全部聚集都在小孩身上，自然不会注意视线的环境以及其他人。”

        林次杰看着他。

        “那曾出现在你视线内，但却让你毫无印象的事物，就是大脑过滤的成果。”

        沈翊从抽屉里拿出怀表，走向林次杰。他拍拍林次杰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林次杰点点头，沈翊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很安心，他问：“我该做些什么？”

        “继续放松。”

        崭新的亚麻色怀表从沈翊手心滑出来，林次杰的眼睛莫名其妙地被它吸引，视线随便坏秒左右移动。

        沈翊温声道：“自古以来，人类从未停止过对大脑的探索，但仍在大脑所设定的局限内，从来没有人正在地踏出这一步。”

        “这一次，是你了解大脑的好机会。”

        沈翊的声音越来越远，林次杰缓缓闭上眼睛，身上暖洋洋的，像是看见了某天下午。

        那时候，商业街黄昏将即，但是人群丝毫不见减少，为了快点给顾客送餐，林次杰挑了一条人流相对于商业街中心较少的地方。

        路边的枝桠冒出来绿色尖尖，勃勃生机的大树下停着一辆黑车，里面貌似坐着两个穿着警服的人，他匆匆一眼后，驶过。

        因为人少时间急，他骑的比往常要快上许多。忽然间，一个蓝色小身影从左闪过……

        林次杰像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坐在沙发上有些懵，但是大脑却无比清醒。

        “十分钟。”沈翊看了眼手表，打开录音笔，拿起画板，“有没有记起来什么？”

        林次杰点点头。

        沈翊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慢慢说。”

        林次杰接过来，小抿了一口：“路边刚发芽的树，有一辆自行车不小心撞掉了好多玩具面具，还有外面的杜警官……”

        沈翊笑着点点头。

        林次杰继续说道：“在我要过路口的时候，那个小孩突然出现。”

        沈翊：“从哪边？”

        林次杰回忆道：“左……左边……”

        “他跑过来，我及时刹车，但他还是摔倒了，他看了我一眼，爬了起来，跑了。他眼睛红红的，个子矮矮的……”

        沈翊眯了眯眼：“他跑去哪里了……”

        “……”林次杰紧握着水杯，皱着眉一点点回忆，“我看见他，跑到了对面的一个小摊附近的街边椅，就是那种给瓷玩具上颜料的那种小摊，椅那边有一个女人，他朝她跑过去。”

        沈翊像是抓住重要节点，眼睛一亮：“什么样的女人？”

        “她穿着黑色高跟鞋，黑色长裙，长发，瘦瘦的，就坐在那里，像是在等那小孩。”

        沈翊小心地问道：“你有看见她的脸吗？”

        “有。”林次杰闭上眼睛，像是有什么东西干扰了他，“应该有……有看见。”

        沈翊静静地望着他。

        风吹把画吹得“沙沙”晌，像是昨天下午的风过树梢。

        “沙沙沙……”

        林次杰猛地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沈翊：“她她她带着面具，就是那种玩具面具，孙悟空的玩具面具！”

        ————

        “昨天下午六点十分左右，五岁男童朱小灰的外婆张琴因为去买菜，把朱小灰放进商业街儿童游乐城内，大概十分钟后，朱小灰独自跑出去，很快的跑出监控范围，随后他穿过马路，在一个集市的路况与林次杰相撞。”杜城转身，背对着刑侦队的队员们，把朱小灰的照片贴在墙上。

        孩子的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天真无邪。

        沈翊道：“孩子被撞到之后，并在原地没有停留。”

        “他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吗，这么着急地跑过去？”蒋峰问。

        “女人，他看见了那个带着面具女人。”杜城用白板笔在孩子照片附近画了一个箭头，“昨天，我们曾因为那封来信对商业街进行了秘密排查，我记得，游乐城旁的那片竹林被砍去了一半，从里面大概率可以看见对面集市的情况。”

        沈翊沉思，能让一个孩子主动跑出游乐场，直奔一个目地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看见了非常亲密的熟人。

        很显然，杜城也想到了这一点。

        “蒋峰，你带人再去一趟商业城，寻找那个带着面具女人的踪迹。”杜城利落地分配任务。

        “收到。”蒋峰爽快应了声。

        沈翊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杜城分配任务。他还记得一年前，他刚来分局的那段时间，每次杜城分配任务的时候，他都十分紧张。

        杜城当时并不赞同他进刑侦队，更十分抗拒他参与各种行动。

        今非昔比，如今一个个错综复杂的案件中，他与杜城早已成了互不可分的伙伴和知己。

        没过多久，杜城道：“我和沈翊去张琴家了解一下情况，这次的案子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沈翊站起来：“好。”

        出发之际，沈翊从画板上撕下一张画纸，对杜城双手奉上：“送你的。”

        “什么东西。”杜城好奇地展开，脸上带着笑容。

        等看清画后，他的笑容渐渐消失。

        画上，是北江分局的大厅前台阶，画中的杜城端着一个碗坐在台阶上低头吃着面。

        怎么看都有些凄惨。

        某个天才画像师还特别用心地在旁边备注了三个字“螺丝粉”。

        杜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缓缓道：“沈翊，你变了。”

        可一抬头，哪里有沈翊的身影。

        忽地，背后传来笑声，转头一看，沈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车，正坐在他的副驾驶上对着他笑。

        笑得何等放肆，何等不把他这个大队长放在眼里。

        可杜城没法治他，刑侦队大队长憋屈地把画贴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他决定，一路上都不再跟沈翊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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