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鸽子

李和和皱了皱眉，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像是邱瑟瑟的声音。

        刚刚还摩肩擦踵的人群立刻四散开来，只剩下一群穿着紫棠色长衫的江湖人士，他们中间还围着一个人，多半就是他们要办的事儿了。

        李和和看着握着漏勺，还没来得及走的老婆婆，主动递过去一两银子：“老婆婆，你先回去吧，这碗馄饨我自己捞。”

        老婆婆看了那群人一眼，眼里闪烁着惧意，她拉着李和和：“用、用不着这么多，小姑娘，你也快走吧。”

        “用得着的，“李和和坚持，今晚之后，这些用具怕是都要重新置办了，这一两银子也算补偿。她又补了一句：”婆婆放心，我不怕他们。”

        老婆婆这才接过来，拄着拐杖走了。

        这一番动静还是惊动了那一群人，邱瑟瑟走了过来：“什么人，敢在九狱宫面前撒野？”

        邱瑟瑟，九狱宫九大狱主之一黄泉狱主，长相清纯却阴险毒辣，她一出手便是十死无生，还喜好屠人满门，据说杀过的人可以染红半边江水，江湖人称“半江红”。

        李和和置之不理，只握着漏勺，不紧不慢地将锅中馄饨捞了出来，在一张还算完好的桌椅上坐下。

        看见李和和，那群紫棠色喽啰立刻收了兵器，行礼道：“参见少主。”

        虽然不喜李和和，但邱瑟瑟也压下性子行了礼。

        李和和也不喜欢她，不过她还是示意他们起身，然后又继续吃自己的馄饨。

        “哟，什么风竟把少主吹到临安来了？”邱瑟瑟不肯走，她嫉恨地看着脸色苍白面带病容却依旧貌美无双的李和和，忍不住出言讥讽：“少主不在神医谷好好养病，属下着实担心呢，少主这样下去，怕是见不到小少爷长大的一天了。”

        此言一出，紫棠色喽啰们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邱瑟瑟一向嘴毒，这一句话就触了李和和的两块逆鳞。九狱宫的二公子李朝炎身体康健，又颇受李斯年的偏宠，血缘上二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但在李和和心中恐怕与仇人无二般。有些事大家虽然心里清楚，但李和和现在毕竟还是九狱宫的少主，这样的热闹，他们可不敢看。

        李和和放下手中瓷勺，冷声道：“有些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邱瑟瑟妖娆一笑：“那就恕难从命了，这可是宫主吩咐的大事，少主怕是也不能插手。”

        李和和抬手，众人只见一道光影闪过，筷筒里的竹筷便少了一根，邱瑟瑟的脸上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李和和语气凶狠：“那便滚去咬你的骨头，别在这里脏了我的眼睛。”

        邱瑟瑟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伤口，几乎咬碎了银牙：“看来少主确实金口玉言，三年过去，武功半点长进也无。”

        李和和微微一笑道：“好说，黄泉狱主不也如此吗？”

        邱瑟瑟气急，只可惜她武功地位皆不如李和和，这口气只能忍着。她扭头向手下人发火：“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审啊！“

        这就是要上刑的意思了，邱瑟瑟心情越糟，下手就会越狠，手下人赶紧搬出了一套完整的刑具，光是刀具都有十几种，剥皮的、挖眼的、割手的……不一而足。

        中间那人一看便腿软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下来：“小人招，马上就招！那批货两天前便送到了金陵，现已落入白玉京手中，据说会在下个月的鉴宝大会上卖出。“

        邱瑟瑟的脸色立刻就难看了起来，白玉京是江湖上最大的神秘组织，有钱有势，黑白通吃，背景成谜，东西落入了他们手中，强抢怕是不可能了，不过有了这条消息，也算对宫主有了交代。

        那人一脸讨好地看着邱瑟瑟：“小人都招了，请大人放小人一马吧。”

        邱瑟瑟冷哼一声，明明姣好的容貌此刻却扭曲如修罗一般：“来人啊，拖下去，把皮给我扒了，拖进林子里喂狗！”

        “是！”

        “不，不要啊！”半江红说扒皮，皮没剥完人都不会咽气的。那人吓得裤子都湿了，跪在地上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邱瑟瑟的心情莫名好了点：“别磕了，本大人只相信死人，要怪啊，就怪你命不好。”

        李和和深吸了一口气，馄饨也吃不下去了，她还是没能做到熟视无睹，起身喝道：“杀了他。”

        拖人的两个手下停了下来，面露难色。

        李和和轻轻一点桌面，整张桌子立刻化为齑粉：“怎么，本少主说话不管用是吗？”

        九狱宫一向以强者为尊，李和和露的这两手立刻让人心服口服，那两人不再犹豫，将人拖到远处，给了一个痛快，织锦桥下的河水也染上了一点红。

        邱瑟瑟气道：“少主好大的威风啊，指使起我的人来了。哦，我忘了，少主这把剑，怕是还没杀过人吧。”

        李和和知道他们背地里是怎么说的，九狱宫的少主是一个没杀过人、没见过血、心慈手软的草包，甚至说她这个少主不过是个幌子，迟早要给李朝炎腾位子。

        她并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父亲答应过娘亲，这辈子都不会让她沾上鲜血，虽然父亲已经变了，但她会永远维护父亲对娘亲的承诺。

        她也不在乎这少主的位置，但只要她还在一天，就不会如此轻易地让李朝炎得偿所愿。

        “不是你的人了，”李和和面无表情：“我会写信给李成蹊，这两个人要么归他，要么归我。”

        李成蹊是李和和的义兄，自幼和李和和亲厚，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你！”邱瑟瑟正要发火，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挤出一个假笑：“用不着麻烦少主，这两个人，我亲自为李左使送去。”

        “还不快滚！”李和和垂着眼，不想再看这群人一眼。

        九狱宫众人离开后，李和和便径直去了飞鸟酒肆。

        飞鸟酒肆在大衍朝的各大城市都有分店，地点都极为隐秘，却是好酒不怕巷子深。

        这店铺名为酒肆，最好喝的却是鸽子汤。鸽子汤的价格也不菲，最普通的也要十两银子一碗，这个价格还没有上限。

        李和和自然是能够找得到路的人。她穿过小巷、竹林、溪水、桂花，终于来到一处旌旗飘扬的酒家面前。

        小二一眼就看见了李和和，这样的美人，怎么看都是出得起价钱的人。他十分有眼色地将贵客引至内厢房，笑容可掬：“客官要点什么？”

        “一碗鸽子汤。”

        “我们这儿的鸽子汤有好几种价钱——”

        “我要的鸽子汤很贵，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小二也不多废话，麻溜儿地下去了。

        掌柜的匆匆赶来，一看：“李少主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在这里被点破身份，李和和半点不意外，她径直说出自己的需求：“我要下个月鉴宝大会拍卖物品的名录。”

        掌柜的也是人精了，他笑了笑：“一整本名录的价钱太贵，飞鸟酒肆也没有。李少主若是想打听什么东西，直说便是。”

        李和和有些犹豫，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隐约感觉那对李斯年很重要。

        掌柜的还在循循善诱：“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少主大可放心，若是飞鸟酒肆不曾有的消息，在下绝不会令你吃亏的。”

        李和和想了想，缓缓道出：“一批两日前到达金陵的东西，现在已经落入了白玉京手中。”

        掌柜立刻了然：“这批货可令人眼热得紧，毕竟是从宫中流出来的东西，据我们初步了解，大部分是一些上好的珠宝首饰，估计会有那么一两件在鉴宝大会上拍卖，还有什么秘宝暂时便不得而知了。”

        李和和有些惊讶：“这白玉京权势如此滔天，还能公然拍卖宫中物品？”

        掌柜的意味深长地笑了：“鉴宝大会的东西，不问来路，不问去处，只要他们不说，还会有谁知道？”

        李和和也不纠结：“好吧，多少钱？”

        “这个消息不算贵，但是这个鸽子要炖吗？如果要炖，那就是十倍的价格，三年的老鸽汤，三千两。”

        这是飞鸟酒肆的行话，买断一个消息，就把送这封信的鸽子给炖了，这样的鸽子年纪大，飞得远，肉质紧实，吃的时候还非常有安全感。

        虽然有点卸磨杀驴的味道，李和和还是痛快付了钱，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想打听个人。”

        掌柜的收好三千两的银票，满面春风：“少主尽管说。”

        “沈明庭，大衍朝璟王殿下沈明庭。”

        掌柜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李少主，江湖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皇室中人的详细资料我们是没有的，也不敢有——”

        李和和又拍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眼睛眨也不眨。

        “璟王殿下那可是万人敬仰啊，听我细细与你道来。”

        “沈明庭，二十四岁，当今圣上第四子，容貌俊秀，天资聪颖，性格冷傲，深受圣上喜爱，及冠后受封璟王，主管三法司及六扇门，四年前在春狩中意外受伤，下落不明，半年后才重回京城，受伤后武功全失，却依旧深孚众望，也是无数京中女子的春闺梦中人。虽然璟王殿下向来不近女色，但也有传言……”

        “够了。“李和和不想听这些，她可不是空想家，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她现在是实干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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