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我们明天去公安局，就说是我被诈骗了，好不好？怎么着也得讨个说法不是？”苏漾说。

        江如烟抽抽嗒嗒地抹眼泪：“人都跑走了，怎么追呀。”

        “那也不能放任他们继续行骗啊！”苏漾咽不下这口恶气，“试试总比就这么算了要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去公安局。”

        江如烟本因为被骗走四百块的糗事哭，一听苏漾千方百计地帮她，她又感动得要哭。她伸出手臂抱住苏漾，也不管什么脸面了，有什么委屈便吐出什么委屈。

        ……

        苏漾将去公安局的事儿记得很牢，第二天早早地拉着江如烟去找程滨，让他开车送她们到公安局。

        谁知江如烟说：“不要他送。”

        苏漾奇怪：“你们怎么了？”

        江如烟避而不谈：“没什么，就是不想和他说话。”她不想再听到程滨那种云淡风轻的说法，这会让她再次想起自己有多么上不了台面。

        苏漾纳闷，揣度地盯了她半响，蹦出个猜测：“……分手了？”

        江如烟听到“分手”二字后有些退却，虽然生气，但不至于断了关系。

        “也没有。”她含糊不清地解释道：“我被骗了钱，怕他笑话。”

        苏漾：“所以他笑话你了？”

        “……”

        江如烟躲开苏漾穷追不舍的视线，此时无声胜有声。她的确觉得，自己被笑话了。

        “这都不分手？”苏漾又反问。

        真要定出个胜负的时候，江如烟还是那个最先投降的一方：“本来也是我的错……”

        苏漾在心里唾弃程滨，不懂得体恤人。

        谈恋爱若是把对错分得门清，那便不是谈恋爱了。江如烟吃了亏还能找谁哭诉，若没有苏漾，那她只能一个人含泪咬牙忍着，以本该茁壮成长的自信和尊严做代价。

        苏漾双手握住江如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亲爱的江小姐，撒娇女人最好命，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就算你犯错了，受损失的人是你，程滨作为男朋友不安慰就算了，还笑话你，是不是欠收拾？”

        苏漾精准地说出了江如烟情绪泛滥的源头，她要的只是一个抱抱而已，程滨却和她讲道理。

        “所以我跟他闹脾气了呀，昨天就没理他。”江如烟说。

        苏漾给予孺子可教的肯定：“不理他也好，让他长长教训。”

        后来，她们叫了辆出租，坐车到公安局。全程由苏漾给警察描述那俩骗子的罪恶行径，用平时写小说的劲儿添油加醋了一番。

        眼前这位值班警察哪儿都是圆滚滚的，脑袋圆滚，脸圆滚，肚子也圆滚。他用圆滚又遗憾的苦笑回应她们：“每个月像你们这样被骗的不在少数，骗子就盯着不高不低的金额骗，因为骗走了你们也没证据，跑公安局来我们警察也不好办事，还有几千几万的诈骗等着我们去处理，等空出人力帮你们追回钱，恐怕那钱都不知道在骗子手上轮过几回了。”

        苏漾：“就前两天的事儿，骗子肯定没走远，你们应该很快就能抓住呀！”

        圆滚滚的警察拿出一张表，说：“当然，我们警察也不会留得罪恶逍遥法外。你把事情的经过，怎么被骗的，被骗了多少，都写下来，我们做个记录。骗子多半会以相同的招数再出现，如果有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

        苏漾费了瓢泼大雨般的口舌，结果是填个表，这和她在大学投诉食堂缺斤少两投诉了一学期无果如出一辙。什么时候该以大局为重，由大局说了算。

        苏漾出了公安局的门，一脸郁郁不得志，反而是江如烟安慰她：“算了，就当我吃哑巴亏了吧。”

        再度听到“算了”二字，苏漾条件反射地感到压抑。妈妈人生中有多少算了？有过一次，往后便有千千万万次，遇到不如意的事，只能对自己说算了。她不想这样，妈妈也值得被宠爱啊，怎么能随随便便地算了。

        可是，当下她也没有办法。

        “不能算了，难道就白白便宜了那些骗子吗？不能被人踩在头上欺负。”苏漾努着眉头说。

        江如烟牵着她的手，一荡一荡地往家的方向走，语气淡淡地说：“我说算了不是妥协，是长教训了。人家警察也说了，有人比我们还惨，被骗了几千几万呢。我大不了以后多长点心眼，做事谨慎一点，不自作主张了。”

        苏漾叹了口气：“好吧。”

        世事难料，她们也不能一朝被蛇咬而十年怕井绳，生活还是要继续啊。没办法随心所欲的事，只好归类于因果论。经过这次被骗，希望妈妈在以后为人处世时能多一份戒心。

        回到出租楼，因为是周六，江如烟有时间耐心考虑做什么菜。但是最后，她选择了最简单的素面，放几根榨菜，苏漾爱吃，能吃一大碗。

        屋外蝉鸣哄闹，灼热的阳光照得窗户也刺眼。茶几旁的立式风扇稀里哗啦地转，迎面吹起江如烟耳边的碎发。

        从某个角度来说，习惯消化委屈的人也算得上心理素质强大。江如烟已经不难受了，取而代之的是欣慰。好在，苏漾一直陪着她。

        但她难免感慨，作为一个从小农村走出来的女人，小时候围着餐桌转，长大了围着缝纫机转，外面的世界和新鲜的事物对她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在她还在读书的时候，家里没钱，父母甚至没等她读完初中，便让她出去打工。哥哥外出闯荡了几年，回来开了个服装厂，接她来厂里工作，这才让她脱离造塑料袋的工厂，投身于缝纫机事业。

        跟着哥哥也没什么不好，但她觉得自己永远长不大。所有的选择都不是她自己决定的，永远是走一步算一步。

        她几乎从没想过到底要怎么活，只是频频看见身边的人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时，心底藏不住羡艳。

        谁能想到，她的第一次尝试，便碰了一鼻子的灰，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与社会差了一大截。

        江如烟慢吞吞地夹面，绕来绕去、犹犹豫豫地就是不夹起来。

        “苏漾，”她说：“其实，我很羡慕你。”。

        苏漾抬头看她一眼：“羡慕我什么？”

        “你读过那么多书，知道那么多东西，我也像你这样……”江如烟自言自语时挤出苦涩的笑，“就不用每天做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了。”

        苏漾咬断挂在嘴边的面，缓缓地放下筷子，目光深沉地凝视江如烟。她有一瞬间的心悸，来自于江如烟满是遗憾的神情，生怕那双多愁善感的双眼下一秒又掉下眼泪。

        “你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她说。

        江如烟摇头：“没办法，我做不好的，像我这样的人，只适合做稳当的工作。我跟着我哥就好了……”

        “才不是呢。”苏漾打断她。

        “这年头，谁没有尝过挫败的滋味？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天天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她说：‘程苏漾，你又不是不聪明，为什么不愿好好学呢？’然后我试着好好学，跟着他们挑灯夜读，早起背书。最后，的确有成效，成绩提高了不少，但总有人在我前面，想要考的大学，我还是考不上。”

        江如烟疑惑地眨眨眼睛：“她怎么叫你程苏漾？”

        苏漾一噎，无意识中穿帮了。幸亏她念得快且不标准，于是赶忙胡诌道：“我爸爸姓陈，耳东陈，妈妈姓苏，他们离婚后我就跟我妈姓了。”她掩饰般挥了挥手，“别在意这么多，听我继续说。”

        江如烟便真的不在意：“你继续。”

        “我考不上理想大学，沮丧了好几天，觉得自己没用，成不了大器，要让妈妈失望了。”

        每次苏漾提到妈妈的时候，江如烟心里都会柔软下一块，她很好奇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位母亲。

        “但是我妈妈说，无论我将来做什么，找什么样的工作，都随我喜欢。成不成大器她不在乎，只希望我能在我喜欢的领域大放异彩。”苏漾咧开嘴嘻嘻一笑，“怎么样，我妈妈天下无敌好吧？”

        江如烟无法更加赞同地点头：“特别好。”

        一想到江如烟实际上是在自夸，苏漾心里不禁偷笑，又道：“所以嘛，做不好一件事，不代表做不好所有事情呀。你本来就不擅长应对阴谋诡计、利益交易，没有经验走错路也是在所难免。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吧！”

        江如烟轻声念念道：“我喜欢的事情啊……”

        她左右轻晃着脑袋思索，可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全是她能够去做喜欢的事情的前提——她兜里得有钱，需要找帮手，懂的要多，要会讲话，要长得漂亮。

        而那些她都没有，她讪讪笑道：“好像没有。”

        “再想想？你做饭那么好吃，不想开个餐厅？”苏漾说。

        “想是想啊，但是开餐厅要钱啊，我又没有那么多钱。”

        “没钱也不妨碍我们想！”苏漾忽地伸出手臂洒下一片豪言壮志：“梦想总是要有的，不然活着多没意思！从今天起，你，江如烟，我，苏漾，为了能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餐厅，努力奋斗，撸起袖子加油干！”

        江如烟被她逗笑，捏起拳头支持她：“努力奋斗！”

        苏漾可不是为了哄人随便说说的，她真有这个打算，让妈妈自己开一家店，自立门户当老板娘。

        不过开餐厅确实需要一定条件的人力物力财力，她现在的资本离开餐厅还有很长的差距，说不定没等她存够钱，人先消失了。

        思来想去，苏漾只想到一个法子。

        这天晚上，苏漾拿着一张小纸条，去公共电话亭拨通纸条上的电话。

        “喂？黎慎在吗？”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但黎慎雀跃的声调十分清晰：“在在在，咋了？”

        “你能帮我找个店面吗？我要开奶茶店。”

        “？”

        “什么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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