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小院落了，院子铺满了形状各异的鹅卵石。她踩踏在上面，感受着脚底与它们的接触。

        这些鹅卵石都是自己一块一块挑的，当年舅舅差点没被她耗死在店铺里。

        “你若是认定的事，那可真是谁都不能阻止你。”方开景的话，回荡在耳边。

        “那是自然的。”重姿蹲在地上抚摸着这些鹅卵石，好似看到对面儿时的自己，边哭边睡在鹅卵石上面。

        什么都不是自己的，只有鹅卵石是自己的。她固执地这么认为着，最伤心的那天晚上她躺在鹅卵石上睡着了。

        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是一张石桌和两个石凳子。上面落了些树叶子，重姿走过去，轻轻地把叶子拿掉。

        桌子旁的榉树如倒扣的一把巨伞，遮挡了院子里大部分的阳光。

        她摸了摸榉树的树干，轻声地低语：“我回来了。”

        在树的对面，原本有秋千的，看来是被重融拆除了吧！重姿的眉宇间，充满了忧伤，全然不复之前自信满满，运筹帷幄的状态。

        踏过鹅卵石的院子，她来到了房间的门口。门口的这条走廊扫得很干净，一尘不染的地砖，都能映出她的影子。

        她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映入眼帘的是一架屏风，手工精制的纱布上，画着嫦娥奔月的图案。

        “大小姐！你回来了！”就在重姿没有注意到的一旁，一直在擦拭着矮柜台的女人，就冲到了她面前。

        重姿被她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脸色有点不太好地问：“你是哪位？”

        估摸着是自己太冒失了，吓到了重姿，她下意识就要跪下去，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别跪。我之前在大堂说话的时候，你应该也在的吧？！”

        她害怕地站直了身体，似一只可怜巴巴的猫儿般：“我叫桃桃，是今天才来重府的。我怕大小姐嫌弃房间不干净，所以一直在这里打扫卫生。因为第一天来，估计大家也没注意到我，所以我不知道大堂开会的事情。”

        桃桃紧张地咬着嘴唇，两只手颤抖地紧握在一起，冷汗一直不停地冒出来。重姿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家要么就是冷嘲热讽的姨太太们，要么就是一群缩手缩脚的人。

        “别害怕，你多大了？”她转移话题，希望缓解一下桃桃的紧张。

        “十七了。”桃桃回答地有点结巴，重姿环顾着房间内，看来桃桃还是挺老实的，就连这张黒木桌子，都被她擦得锃亮锃亮的。

        见到重姿走到了桌子前面，桃桃小碎步地跑过来，端起做工考究的青绿色茶壶，倒在与其配对的青绿色茶杯里。

        花香气味怡人扑鼻，重姿看着她轻手轻脚地放下茶壶，又看了茶杯好几眼，便问道：“这是什么花茶吗？”

        桃桃的表情变得活泼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解答着：“白玉兰！这是我娘亲手采摘晒干制成的。很好喝的。”

        说起自己的娘亲，桃桃脸上露出小孩子满足的笑容。重姿被她的笑容感染了，露出了来重府第一个真心的笑：“桃桃，你坐下，陪我喝一杯。”

        桃桃先是迟疑，想了会还是乖乖坐下来了。重姿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味道很一般，甚至可以用索然无味来形容。

        见桃桃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她敷衍地说了一句还行。桃桃开心地捧着茶杯，紧盯着茶杯羡慕地看了半天，就是不喝。

        “你很喜欢这套茶具？”听重姿问自己，桃桃轻轻地点了点头：“很漂亮，不像我们家用的都是土黄色的。”

        说着不好意思地喝了一口茶，重姿在房间用眼神瞟了瞟，看到了自己的两个箱子“桃桃，你还没吃午饭吧？等我换身衣服，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她起身打开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衣物。她选择了一条黑色格子裤，白色的波点衬衫，和一件黑色的小马甲。

        换好衣服的她，把帽子也换了一顶贝雷帽，原本挽起来的头发，改为扎在脖子处的低马尾。

        脚下的靴子换成了一双小皮鞋，她拍了拍晒过的被褥，闻着阳光的气味。纯白色的帐帘上，是白兰花的图案，想必也是桃桃准备的。

        隔着屏风，依稀能够看到桃桃正端详着杯子。她站起身，绕过屏风笑着对桃桃说：“我们出门吧！”

        中午的街比早上热闹多了，不少富太太穿着做工精良考究的洋装或者旗袍，身后的下人们，提着不少的袋子。

        黄包车不断地在身旁来来往往，一群学生相聚地边走边聊天，路边的小摊，贩卖着小吃，或者小玩意。

        一旁的桃桃，处于第一天上班的不安中，对于身边的这些热闹，不是特别的上心。

        当重姿递给她一个蒸米糕的时候，她差点没接住：“大小姐。我不用吃的。”

        重姿自己吃着手中的米糕道：“一起吃嘛！而且别总叫我大小姐，喊我重姿就行了。”

        桃桃捏紧着手里的竹签，害怕地反驳着：“那怎么行？！这样是不对的。”重姿懒得再解释了，只好指着不远处的酒楼道：“我们去那里吃饭。”

        “那是全上海最贵最好的酒楼啊！”听到桃桃发痴般地念出来，重姿心里有了底：“看来他果然没有骗我。”

        他？她？小姐到底说什么呢？桃桃内心满腹的疑惑，不敢多问的她，乖巧地跟着重姿身后，踏入了传说中最贵的酒楼。

        柔软的地毯踩上去，如同踩在棉花上。桃桃眼睛瞪得都快出来，心快跳出来了。

        站在门口西装革履的服务员，微笑着问着重姿：“您好，是预约好了吗？”

        “贺知理先生的。”重姿报上了名字，对方立刻更加周到地退到一旁，右手伸向二楼的楼梯：“贺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我这就带您上去。”

        “好！”重姿点了头，转头看着桃桃，对于这个面色开始发白的女孩，她有点奇怪地问：“你还好吗？”

        桃桃努力挤出笑容：“大小姐，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点害怕。”

        “没什么可怕的，以后就习惯了。”语毕她伸出手抓着桃桃的手，拉着她跟在服务员身后，往楼上走去。

        重姿的手是温暖的，却并不柔软，反倒有些细碎的茧在手间。一般富贵小姐的手，不是都很细腻柔软吗？

        桃桃开始发觉她很神秘，有点狐疑地望着她。到了二楼的她们，又被带入了一个包厢内。

        服务员推开了门，对着里面礼貌地喊：“贺公子，您的客人到了。饭菜是现在就上，还是一会儿再上？”

        “现在上。”重姿直接替所谓的贺公子回答了，里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这位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去准备饭菜吧！”

        “好的。”服务员微笑地把她们送入房内，轻轻地关上了门。进了包厢，桃桃才发现说话的人，还在深处。而她们面前有一条弯路，两边放满了一人高的植被，不知何故。

        重姿边往里走边道：“贺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败家啊！”

        走过那条弯曲的路，窗户边雅致的小圆桌上，铺着简约的浅绿色桌布，椅子上放置的靠垫和坐垫，都与桌布颜色相一致。不大的空间里，墙壁上都涂满了色彩，不突兀，属于大自然的清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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