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色

林惜北问他：“我能相信你吗？”

        她声音很轻，虽然是一句问句，但是程琛南却听出了她心底的答案——我要相信你了。

        程琛南“呵”笑一声，向她伸出手来，语气轻快了不少：“当然，交给我吧。”

        林惜北从包里拿出两块碎玉片，抬手交给程琛南的时候又觉得这样直接放在他手里不太好，便伸手去解头上的丝巾。

        很多年后程琛南都忘不了这一幕：八月份的某个晚上，混着来往车辆的鸣笛声，影影绰绰灯光下，她抬手轻轻解开头上的丝巾。

        凉风乍起，吹起她满头的秀发，她笑着把包好的两片碎玉递到他的手里。

        眉展眼舒，至此一眼万年。

        “麻烦你了！”林惜北微微颔首。

        程琛南没说话，小心将包着碎玉的丝巾装进上衣口袋，走下台阶和她并排站着。

        细细的微风吹着，程琛南又不动声色地把搭在臂弯的西装外套搭在了林惜北的肩上，留下一句“容易着凉”。

        林惜北莞尔。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像那辆车被程琛南挥走之后，月色门口经过的出租车突然就少了起来，林惜北也有想过换个地方去打车的，但看着程琛南也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她也不好贸然说走。

        毕竟也算是欠了人情，这么把人留下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就这样又大概站了十分钟左右，林惜北忍不住了，再晚点回去，她这好不容易酿起来的睡意都要被吹没了。

        “这边不好打车，我想到前面看看。”林惜北话没说全，希望程琛南能理解她后面没说出来的话。

        程琛南完全懂她的意思，但是没按照她心里的设想应她，抬手看了眼时间，偏头缓慢道：“不急，再等等。”

        林惜北：“？！”不，马上十二点了，真的很急。

        欠人人情真的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听程琛南这么说后，林惜北也没了把他丢在这里，自己去找个地方打车的想法，只好默默站在一旁等着，期待着能有一辆车驶过来把她载走。

        没一会，面前停下一辆黑漆轿车，车体线条流畅，是平常在大街上少见的车型。

        林惜北隐隐有一种预感，那车里坐的绝对就是月色遇见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而且这人还是程琛南安排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驾驶座的车窗玻璃缓缓降下，宋承哲的头探了出来，招了招手，“哥，走吧。”

        程琛南上前一步打开后座的车门，扶着门边回头看林惜北，“走吧，送你。”

        林惜北顿然明白了他刚刚的那句“不急”，合着他这是早有准备。

        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再等下去可能还真不一定能打到车，林惜北也就没再拒绝，道了声谢后钻进了后座。

        车门关上，宋承哲扭头问程琛南，“哥，地址。”

        程琛南没说话，偏头看了眼林惜北，林惜北便说了个公交车站牌的位置

        宋承哲发动车到前面掉头，经过一个公交站牌的时候才说，“具体小区名字成吗，大晚上把你放在这不挡雨不挡风的公交车站牌，我哥会打死我的。”

        看着林惜北就要张嘴拒绝，宋承哲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单手打着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另一只手指着自己，“到小区楼下吧，让我做个绅士，求你了。”

        实际上宋承哲此刻心里正默念着另外一句话：到家门口吧，求你让我哥知道你家的地址吧，我还得靠这个跟他提条件呢！

        刚好这个时候林惜北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也就没再拒绝，报了个具体的地址，接起电话。

        “大宝贝，怎么还没睡觉，被你们主编按着加班呢？”

        林惜北笑了一声，压低声音，“没有，在外面呢，还没回去。”

        南思艺十分不满意的“啧”了一声，“大晚上的出去鬼混什么，赶紧回去。”

        “知道了。”林惜北算了算伦敦的时间，估摸着这大小姐这会正在喝下午茶，而她也不太想当着两个刚认识的人和她的好闺蜜聊一些无意义的内容，直接跳到了话题的结尾，“你在那边好好玩吧，没事我就挂了，有点困了。”

        她声音很是亲昵，不知道是在和谁通电话，程琛南突然就有点好奇，心不在焉地拿出一份报纸摆在面前看着。

        凭借四年的大学情谊和两年的电话粥，南思艺立马从林惜北的话里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尖叫一声，“啊！等会！林惜北！你是不是背着我找男人了！”

        林惜北：“……”

        车里舒缓的音乐已经停了好一会儿，所以南思艺的这道声音就显得尤为清楚，恐怕隔着大西洋都能听见。

        林惜北下意识偏头看了眼坐在身旁的程琛南。

        他手里捧着一张报纸，似乎没听见南思艺的话一般，仍旧面不改色地看着，连她这么直白的目光都不曾注意到。

        林惜北洗脑自己：很好，他没听见。

        宋承哲透着后视镜把后面的一切看的真真的，打了转向灯后若有所思的笑了一声，不留情面地戳破林惜北的自我洗脑：“林惜北？你名字很好听。”

        林惜北脑袋一紧，尴尬的头顶冒泡泡，干巴巴地回笑一声，抬手挂断了电话。

        车里回归了诡异的安静，林惜北看着手机，心里把南思艺这不省心的捶打了无数遍。

        但好在这种气氛没维持多久，因为车子已经开到了西里小区的门外。

        林惜北松了口气，手指搭上门把手准备下车，“谢谢，我到了，就先走了。”

        程琛南“嗯”了一声，又说：“注意安全，改天把那块玉给你。”

        说到这里，林惜北才反应过来俩人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这到时候要怎么联系，“我存你一个手机号码吧，方便联系。”

        要不然，她总不能天天去月色偶遇他吧，那也太不现实了。

        于是，在宋承哲热切又期待的目光下，俩人非但存了手机号码，而且还成功加上了微信。

        宋承哲：耶！不用去硅谷了呢！

        看着林惜北进去小区门，程琛南才示意宋承哲启动车子往华庭别苑的方向开。

        一路上宋承哲的嘴叭叭个不停，好不容易消停一会了，还是因为想要喝口水，程琛南在后面坐着简直想把他一脚踢下去。

        “哥，看在我成功帮你打探到人小姑娘的姓名、地址还有微信的份上，”宋承哲顿了一下，嬉皮笑脸问他，“下周的硅谷我能不能就不去了？”

        程琛南答得十分决绝：“不能。”

        宋承哲：“……”

        宋承哲简直想带着这老男人自杀——无情的剥削资本家！

        华庭别苑离西里小区有将近二十公里，等到了程琛南的小别墅时，宋承哲都已经快熬不住了，催着程琛南下车，自己开着他这辆阿斯顿马丁去找自己的家。

        程琛南没动，坐在后座上盯着丝巾里的碎玉发愣。

        “哥，你回去看成不成，我真的要疲劳驾驶了。”宋承哲打着哈欠有气无力地叫他。

        程琛南没反应，宋承哲便冷不丁地按了下喇叭，这才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回来。

        程琛南：“你有病？”

        宋承哲：“……”

        宋承哲简直惊恐，没想到他有朝一日竟然能从程琛南嘴里听到这种话！

        “哥，先别管有病没病，你先走行不行，再这么下去，我要挂了。”

        程琛南瞥他一眼，把碎玉在口袋里装好，推开车门下车，在最后的关门时刻还不忘剥削一下宋承哲的最后价值。

        “明早上的例会你代我主持了，我要去趟碎玉轩。”

        宋承哲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一个眼神没给，踩脚油门飞了出去。

        呵，万恶的资本家！

        回到家里坐下，程琛南打了个越洋电话给纽约的程希月。

        程希月刚刚回到宿舍，看到是自家哥哥的电话，满心欢喜接起，声音抑制不住的激动：“哥哥，是要给我生活费了吗？”

        “……”程琛南将丝巾里的两块碎玉片放在手里摩挲了一会，低低笑出声来：“不是，把你脖子上的项链拍个照片发我微信上。”

        程希月：“……”

        算了算了，亲哥亲哥，不生气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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