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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救死不救生


接下来的几天,依兰回到了国师殿,和红月一同负责太医殿药房的组建工作。

        水涵已经事先和太医殿对接过,红月负责药品目录和存放设备的审核,依兰则负责机密药品确认,包括一些珍贵药材、有毒副作用药材以及危险药材的区分识别转移,顺便培养红月对这些有毒药品的了解运用。

        事情并不复杂,但碍于依兰负责的药材多数需要保存在阴凉干燥处,需要一连五天都呆在不见光日的地下密室,带着红月,两人都睡在阴暗的地下室,密不透风。

        出来时,水涵已在太医殿门口站立等了许久。

        依兰不自觉以手蔽日,缓了许久才看到水涵的身影。几日不见阳光,她本就偏白的肤色,更是接近雪白,吹弹可破,一张粉唇在大白底脸皮衬托下尽管略微干燥却更醒目夺眼,青黛色的睫毛微微覆在疲倦的眼皮下,浓密卷曲,自有几分凌乱颓丧又艳丽的违和感。

        水涵蹙了眉头,走向她,问一旁的红月“这几日都未曾好好休息”?

        “是,是的,国师。太医殿的药房结构大不相同,好些药名字和性质都对不上,花了些功夫”。

        \"往后与太医殿药房的对接内容,交由你负责,红月\"。国师温和的交代,扶起了依兰的手臂,她的状态不是一点差。

        “后面如果有不了解的,再来问我”依兰也交待一句,忽觉腿下一软,轻飘飘的。

        红月忙扶住她“依兰小姐,我扶您上马车”。

        车上。

        水涵递给依兰一瓶药水,她配合的一口喝下。

        “你怎么亲自来了”?她扯着嘴角问。

        “辛苦你了,这几日接回韩穆公的遗体,又有葬礼事宜,我脱不得身,没顾上你们”。

        “没事”依兰扯着嘴角,将手覆上他的手背“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难得可以做的”。她这副不怕毒的身子还是有些用处的。

        “兰儿”

        “嗯”马车很平稳,她平静的挺着腰杆子与他并排而坐,与早先和水涵闹别扭时候相比,现在波澜不惊,安静和煦。依兰拉开帘子,看着外面的阳光。

        “我知道你现下疲惫不堪,但有件事,恐怕还需你亲自跑一趟”

        依兰回了神,挑眉,回望他“何事”。

        “赛邵岛”

        她怔了怔,重复了遍“赛邵岛,怎么了”?

        “我们今天需启程去往赛邵岛”

        依兰如他所料,皱了皱眉“今天吗,这么赶”。

        “蔻柠已帮你打点好行李,我们现在直接登船。”水涵此刻平淡的看着他,以国师的身份和语气,只是通知依兰这件事而已。“服下这个药,好好睡一觉明日便到。”

        依兰点头犹豫,还是接过药一口吞下,片刻后她便靠着水涵睡了过去。

        一觉清宁,醒来时,发现自己在熟悉的邵西的木屋中,她之前的房间,一切如旧。

        她放松不少,缓和呼吸,挣扎着坐起,浑身无力。大多数强效的药物对她没有作用,这个药是水涵特意为她调制而成,多年前她心绪不宁时曾服用过。

        副作用是,清醒过程有些漫长。

        邵西敲门,进屋,站在她身侧。

        “你怎么不说话”,依兰一脸倦意的抬头问。

        邵西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咋们又见面了,我就说还会见面的。”

        依兰抿唇微笑,邵西的直爽对她一向很奏效。驱散阴霾,“之前走的突然,没和你打招呼。”

        “现在看到你没事就好”,他拍了拍她肩膀,“此番你可要多加小心。”

        “水涵呢?”

        邵西敛了神,“他应长老邀请进长老殿了。”

        依兰下了床,推开窗户“不知我来赛邵岛有何作用”。

        “水涵大概只是不放心你吧,把你带在身边总是好些,尤其是现今。”

        “为何?”依兰转身,一脸不解。

        向来水涵都没有拴着她的习惯,更不会瞎担心她,哪怕她闯祸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邵西挑了挑眉,嘴角扯了扯,那样子看起来比依兰还要不解,“你不知道?”

        “啊?”她苍白着脸,嘴巴圆张,目光呆滞。

        邵西就笑了,“走,先去吃饭,边吃边说吧。”

        依兰摸着肚皮跟他走。

        餐桌上却只有她一人在用餐,吃了几口便没滋味了。她静静看着邵西,等他自己开话。

        “呃,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国师来讲比较好。韩穆公的遗体从日辰国接回,办了葬礼后,日辰国和月桂国又打了起来,就在赛邵岛对岸的交界处。”

        “哦?我当真不知”。她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药房隔离了几日,居然和现实脱轨这么多。不对,算起来的话,还要加上她四处游历的三个月和在宇辰王府闲呆的几日。

        的确不问世事一段时间了。

        依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敲了敲木桌“还是日辰国先出兵的吗?”

        这是一个惯例,两国之战,不论哪一方想挑起战争,最终一定会由日辰国先出兵。就算月桂国想打,也要给日辰国制造一个他们先出动的理由。

        “嗯,依兰。这件事我们就不要插手了,如今你也还没完全恢复。很快就会结束。”

        “这次的缘由是何?韩穆公吗”依兰心里大概已经有判断了。

        “不完全是。韩穆公的意外怪不得日辰国,是在赛邵岛的海域出事,飘到了日辰国附近。但你知道,日辰国沿海一带,有个习俗,叫做“救死不救生”。

        依兰抿唇,点头。她知道,日辰国沿海一带人,敢闯敢拼,勇于去海上冒险探索,但也有个历史由来以久的规定,在海上遇到落难的人,如果那人没死,把船开到他附近,落海之人如果自己有能力爬上船则获救,如果没法自己爬上船,那船上的人只能看着他死去,不能再有其他救助行为。

        而如果,看到已经断气的落难人,海上的行船一定会开过去,并且打捞起尸体带回日辰国家乡埋葬。

        这个有名的,“救死不救生”的规定不仅仅只是言传身教这么简单。还融入了海边“送王船”的祭祀习俗中。每年或每三年或每五年,不同的海岸地区都会隆重举行一场盛大的送龙王船的习俗。

        人们提前建造一艘豪华气派的大船,船头刻着龙王的木雕,摆上各色迎接龙王的祀品,加上各色精美绢绣的物品摆件,家家户户隆重的在门口摆放祭祀桌迎接龙王船经过。

        不同地区习俗不同,有的地方先迎接龙王,再将龙王船开出海送走;而有些地方则直接送走龙王船,不迎接。

        这意味着迎接并送走海上的厄运和变数,迎接并送走海上的孤魂和亡灵。

        这些习俗,让海边的人在与强大又变化莫测的大海相处时,增加勇气,尽管出海九死一生,就算死了也会有陌路人将你的尸体带回家,也会有龙王将你的灵魂带走。死在海上的人不会成为孤魂野鬼,也不会永远客死他乡。人们才敢继续和这片常年让人九死一生的海继续打交道,继续世世代代在这生存繁衍下去。

        而“救死不救生”,这个不正文的规定,更是一个行为宗章,墨守的规矩,没人会违背。

        依兰一直不太理解。

        但有时候,她似乎理解。落海之人,如果命数已尽,龙王要带走他,就算有人下海去救也救不起的,若救起,那相救之人是要赎命的;如果命数未尽,那么船靠近的时候,他自然会抓住这个救命绳索爬上去,自然会用自己的力量抓住机会活下去。

        这是个需要双方都参与、都出力的过程。

        也是,如果救命的船来了,海里的人都不愿自己爬上去,那又何必船上之人违逆意愿拉起他呢?又或是懒惰到只愿等待别人拉自己最后一把,将自己拉上去?如此被动之人就算被救起也难以在这片险恶的海上生存下去。

        同样,知道这个规矩的人,如果落海了,有幸看到经过的船只靠近,已是万幸,绝对不会原地不动等待别人再将他拉上去的,因为都已约定成俗。海里的人一定会靠自己的力量,毫不犹豫地爬上去,自己拯救自己。并且感谢命运让他遇见一艘经过的船,感谢他还有力气可以攀爬。

        依兰平静的看着邵西,“眼下,还是赛邵岛最安宁了对吧。”

        邵西点头“宇辰王会好好收尾这件事。至于水涵,受长老的邀请多半也与这件事有关。”

        “毕竟,韩穆公是来赛邵岛出事的。就像,当年长老之子在月桂国出事一样,不能说没关系。”

        邵西有些惊讶,“你也知道这件事?”

        依兰单手按着桌子站起。“怎么说,我也是国师殿的人,各种资料我也看过。再说,这也不是多神秘之事。”

        “既然你不是无知,我便放心了”。邵西率先走在前头,带她出门。

        依兰对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两人来到附近的一处幽兰花园地,一望无际备受滋养的幽兰花,味道令人沉醉,但比起幽兰香,鲜活的幽兰草又多了一丝淡雅,比处理过的幽兰香更远淡茗甜一些,依兰着实有些意外。

        “邵西,你是如何做到将幽兰花提取到如此弥久不散的”。依兰第一次来这个园地,之前只在户外见过,室内的成片幽兰草的确是第一次见。

        “怎么,你想拜我为师”?

        依兰再次翻了个白眼,没有回话。

        “提香的技艺的确不能传外人,你若拜我学习,我考虑一下”

        “才不是,我是帮蔻柠问的,她想学习种植和提取幽兰草”。依兰移步到邵西身侧,拍了他的手肘,“如何,你也考虑一下吗?要是蔻柠也一起来就好了,我们约好了要一起来找你研究”。

        “她也在这,看来你真是一路睡过来的”。邵西停下脚步,给了她的脑袋一记闷棍。

        “蔻柠也来了!?在哪,她在哪?”

        “她和水涵一起进长老殿了,因你昏迷太久,所以你还在这”邵西耐心跟她说完,便将依兰扒拉开,去查看兰花苗子了。

        “好吧”,她也不知是自己睡太久还是药效太好,趁邵西不注意,摘了一支幽兰花放手里把玩着,这一屋子满满的幽兰草,每珠都长一样,似乎都是一个品种。

        “手莫乱动”,邵西也不知是不是背后长眼睛了,冷声提醒,把依兰吓了一跳。

        她连忙顺手将手里的幽兰花梗插进脚边的湿土中,顺应他的警告。顺便还用鞋底轻轻盖好。

        邵西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把幽兰花和幽兰草。

        依兰看懵了,“你刚刚不还说不能乱动花草吗!”

        “我是说你,没说我,对了,蔻柠为何要学提香之术?”他一本正经的问,手里的活还在继续,这些花草被他小心翼翼的放进竹背篓里,整齐叠放在一起,像宝贝一般小心放置。

        “那你回头问她咯,不过我告诉你,但凡是蔻柠有兴趣的,她都学得很好。大概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哈哈哈”邵西毫不客气的笑了,笑得十分爽朗,好在这个园子很湿润,声音反射效果不明显,依兰可以自动无视。“我可还没答应要外传,况且,这个技术本身并不难,你问问赛邵岛其他土著居民,也有会的。难点在于……”

        “在于什么?天赋吗”

        邵西竖起一根带着泥土的脏兮兮的食指,摇了摇,“在于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自己要品得出味道的微妙差异和变化动态,否则,你要什么样的香呢,总归是你可以闻到的,想要闻到的,靠什么?”他再次指向自己的鼻子。

        依兰从丹田处,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不想和专业人士细叩专业学识了。

        奈何这位专业人士似乎略有兴致,继续道“还有,心”。他咧嘴一笑,脸上有些脏,也挡不住他的洁净白牙“闻得到,感受得到。你闻闻”他将手边的一株幽兰花花朵凑到依兰鼻尖,放置了片刻后问“你肯定闻得到”。

        “自然可以,很,”依兰仔细琢磨自己有限的词汇量,想着如何表达,最后却缴械投降“很好闻”,她说。

        “对,那别的呢”

        “你指什么,颜色?浓度?”

        他耐心摇头“你的心里、身体如何。更放松、更平静、还是更兴奋更开心,甚至于,你会觉得饿吗,头晕吗,有幻觉幻听吗,这些都是有差别的”。

        依兰认真听着,再去看那朵花时,那已经不是一朵单纯的花了,而是结合了神经调节剂,致幻剂、放松止痛剂之类特殊效果的植物。“难不成,还和医药术有关!?”她突然问,想起自己了解的药物领域,眼睛亮晶晶的。

        “你现在看起来很兴奋。不能说没有关系,但又区别,你说蔻柠有这方面的感知力吗”?

        “呃,现在没有,可以学吗?我们就是不会才想要实地学习呀”

        邵西再次敲了她的脑袋一下,“赛邵岛这么多人,也没几个人能学,如何就凭你们是国师殿的人就特殊了”

        依兰想了想,心下觉得有道理,便问“那你说,有什么条件,还有,你当初是怎么学的?”她此刻比邵西要有耐心,脑壳被他敲了几下也不恼,还笑嘻嘻的。

        邵西瞅了他一会,皱了眉,“我的好姑奶奶,这个活一天两天干不了,况且,你们年纪多大了,童子功补不上了”。

        “诶!”依兰踢了他的小腿一脚“你说我们笨没天赋都行,和岁数有什么关系,你要是还敢说我们是女子不行的话,就要被揍了哦”!

        “等等”邵西双手十字交叉于面前,隔离开某女子的不满“我的意思很明确了,不是不行,是难,怕蔻柠白费了时间而已”。

        “好吧,那意思是,蔻柠如果不怕白费时间的话,你就收了她,当徒弟”?

        “不敢不敢”邵西笑呵呵的,提起一边的竹娄“看缘分,现在并不太平,月桂国和日辰国还在打战,此事只能搁置”。

        “好吧”,依兰走在他身侧,“你知道前线情况如何吗”?

        “你想去?”

        依兰默了默,没回答。

        “我可提醒你,不行哦。国师把你带来这里你觉得为什么”

        “知道啦!”把她放在眼皮底下,啥也不知道,啥也做不了。

        水涵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隔离着她呢,就算她去了前线也不会有事,她现下骑马和武力都恢复了六七成,上战场是没事的。

        而她目前,不仅是被看着,还被隔绝了信息,邵西这家伙也只是吊着她胃口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消息。

        她追了上去,一路跟着邵西,亦步亦趋,大有要问出个底朝天的架势。

        “依兰,不如过些时日国师回来了,你亲自问他便好”?

        依兰扒拉着他的幽兰草,一根一根帮他理好,放在木架上晾着,碎碎念着“我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而已”。

        “说说看,预感到什么了。你怕日辰国打到国师殿,还是怕什么”

        “不懂”,依兰托着下巴,蹲着看他。

        “这里满是幽兰草都不能解你忧愁几分”?

        “嘿嘿”依兰笑了,扫开阴霾继续看邵西打杂。

        然而,事实证明,幽兰草可以安宁人心,洗涤浊气,却没法解决外界的纷繁复杂。

        第二日,依兰跟着邵西去商铺,听到人群有传言日辰国的安图道云终羽化了,大家都在猜测原因。

        依兰竖起耳朵,在嘈杂的对话中听了一会,想到云终大概就是去世的意思,而且应该是自然去世。

        她心下一紧,没想到这位自己还期待在这个世界可以见上一面的人物就这样在大家口中去世了,不知真假。

        毕竟是有名的三大国师派系的灵魂人物之一,突然在两国交战的时候去世,实属有些不对劲。

        依兰突然想起之前师父遇刺那次,也是如出一辙。

        她突然就苍白了一张脸,手里的幽兰香散落开来,散在柜台上,凌乱无章。

        有人拍了她的后背“怎么了!”

        “没,没事。我整理好这些幽兰香”。依兰垂了头,继续包扎这份别人订好的幽兰香,心中五味杂陈,屏蔽开了周围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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