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们长大了

考试中的一个插曲虽然没有影响到于江霖的成绩，可是考后于江霖的情绪明显低落许多，林叶初能感受到于江霖的烦躁压抑，就像夜里的海水，表面温和平静，下面却暗涌流动，压抑着为人不知的神秘生物。

        一到放学时候，常常人影都不见，只交代钟裴带着林叶初回家，到底在忙些什么啊，林叶初也威胁过钟裴，他肯定是知道什么的，但是钟裴扯东扯西，就是不告诉她。

        后来，再看见于江霖疲惫的面容和他皱紧的眉头，对上他强挤出来的笑和眼底掩盖不住的颓废，林叶初有点不敢开口去问发生什么事了，只能故作轻松，和钟裴一起插科打诨，逗于江霖笑，一旦于江霖转过头，就忍不住流露出浓重的担忧。

        于江霖不想告诉她，林叶初知道。

        周末，阳光大好，林叶初迎来了百年难遇的假期，只想在家里瘫着，一点也不想动。

        “林叶初，别一放假就在家躺着，跟你爸一个样”林母叉着腰，手指点着林叶初的脑袋喊，“去，去楼下买个酱油。”

        “呀，美欣，不要生气，今天中午我就做饭嘛。”林晓生跟在妈妈身边嬉皮笑脸，给她捏肩捶背，又暗暗朝林叶初使眼色，让她赶紧走。

        林叶初仰躺在沙发上，手里抱着手机，看着她爸一副谄媚的模样，嫌弃出了双下巴，掐着嗓子学他爸爸说话，“呀，美欣，我这就去买。”

        在妈妈反应过来之前，夺门而出，跑到楼下，还能听见妈妈的河东狮吼，还夹杂着爸爸小心翼翼的安慰求饶。

        林叶初暗自发笑，有些得意。但感觉很不对劲，自己怎么那么像钟裴？难道是和他呆久了，被同化了！

        林叶初摸摸自己的小心脏，发誓可绝对不能变成钟裴那个样子，绝对不可以变成另一只二哈。

        从小卖部甩着酱油瓶子出来，林叶初看见前面有个人晃晃悠悠的骑着车子，这不正经的样子，不就是钟裴嘛！

        林叶初的无聊顿时化为泡沫，精神抖擞，快走两步，一个跳跃，一巴掌拍到钟裴背上，疼得他呲牙咧嘴，怒目圆睁，“你干嘛。”

        “你怎么在这？”林叶初看着钟裴狰狞的表情满意问道

        “没看见于江霖啊，我们陪姑姑散步呢。”钟裴摸着自己的背，斯哈斯哈。

        这时林叶初才看见在墙角的另一边，于江霖身边站着江岚，不由局促起来，在长辈面前这样闹，还是很尴尬的。

        于江霖死死盯着钟裴和林叶初，心中忽然用涌上一阵嫉妒，嫉妒钟裴可以如此轻松自在地和林叶初嬉戏玩闹，但在林叶初转头的一瞬间，于江霖把头狠狠地下，有些狼狈，不敢看林叶初，不敢让她知道自己卑劣的心思。

        钟裴坐在自行车上，草草扫过一眼，看见于江霖和林叶初两个人相对无言，不由叹出一口气，只恨于江霖不争气。其实，在江岚和于江霖从医院回来后不久，钟裴就猜测江岚可能生病了，毕竟，家里突然间贴上了许多纸条，都是些提醒关门，关火的，有谁不会怀疑呢。

        于江霖再不说，也是知道瞒不住的。

        但偏偏，于江霖就是很轴，怎么也不肯告诉爷爷奶奶和钟裴的父母，尤其是不想让林叶初知道。

        钟裴或许不懂

        但于江霖那时忽然明白了江岚的苦苦隐瞒，江岚想要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不想要异样的目光和同情的施舍，而他，则是不想让林叶初看见他的狼狈无助。

        “哎呀，我和姑姑先回家了，于江霖你就再陪着林叶初逛会儿吧。”钟裴伸手揽住还没反应过来的江岚，率先离开，留下于江霖和林叶初四目相对。

        于江霖凝视着林叶初，深深的眼眸里包含无数话语，到了嘴边，却一句也吐不出来。

        林叶初把手里的酱油藏到身后，率先打破僵局，“最近在忙些什么啊，是不是进了奥赛班啊。”林叶初自己给于江霖找好了理由。

        “啊，对”于江霖怔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配合的回答

        明明都知道不是真的，但都默契的选择了视而不见。

        “其实，于江霖，我们都还是孩子呢，我还记得我们一起钓鱼，你明明害怕的不得了，腿都在抖，还要强撑着装没事，坐湖边上看钓鱼。”林叶初转过头，歪着脑袋对他笑，“你刚来的时候，就是个小怂包啊，明明很害怕，但就是不说。”林叶初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像陷入回忆。

        想起那段时光，于江霖也有些怅然，那时候，谁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一地鸡毛

        于江霖闭住眼，又睁开，好像自己没听懂林叶初的话一样，面对她的目光，笑如春风，“小时候，确实很好，可是我们真的长大了”摸摸林叶初的头，像哥哥对待妹妹，补充，“长大了，就有自己的责任了。”

        看看表，“现在该吃午饭了，你妈妈该着急了，毕竟你的酱油还没捎到家。”于江霖狭促的敲敲林叶初背后的酱油，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嗯，那我就先走了。”林叶初注视着于江霖，有些失望，明白他可能真的不会告诉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无奈放弃。

        于江霖在林叶初走后，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上扬的嘴角缓缓掉下来，再也维持不住笑意，周身萦绕着冷意。

        钟裴叼着棒棒糖，靠着沙发，撇过一眼刚进门的于江霖，就知道他肯定没说，轻蔑地翘起嘴角，“白瞎了我给你创造的机会。”

        于江霖冷冷扫过一眼，并不搭理他，这冷淡的模样却让钟裴心中蓦地燃起熊熊怒火。

        用力咬碎糖果，疾步上前，揪住于江霖的衣领，赤红着眼睛问，“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们！”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好像要压碎地板。

        于江霖只平静地望着钟裴，一句不发。

        静静对峙，忽然，钟裴松开手，笑嘻嘻的，“哥，刚才和你闹着玩的，你别在意。”转过身才道“你是我哥啊，就算是堂的，你也是我哥啊”

        于江霖忽然停下了整理衣服的动作，静默下来。

        钟裴觉得说不说是于江霖的自由，爱说不说，但是现在，同一屋檐下，眼看他一天比一天颓废，一天比一天沉默，少年锐气盖满尘埃，意气风发不再，钟裴却只想让于江霖张开嘴，说出来，毕竟有时候找个人倾诉，即使解决不了事，心里也会没有那么难受吧。

        凝眸看向钟裴的背影，于江霖感叹，一向幼稚的钟裴也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想替他承担痛苦，可是，说出来，不过是多一份负担，作为哥哥，怎么可以把担子扔给弟弟呢？

        于江霖开口，“知道了，弟弟。”语气冷淡，却也有难以忽略的暖意。

        是夜，于江霖和钟裴坐在阳台上，一人一个小板凳。

        于江霖长腿微曲，抬头望向星星，“以前，林叶初告诉我，把不高兴的事讲给星星听，就会变成开心的事”

        “呵，胡说”钟裴撇撇嘴，很是不屑“多大的人了，还信这个”

        于江霖居高临下睨了一眼嗑瓜子的钟裴，一巴掌拍他背上。

        只听得一声惨叫“你有病啊，你怎么和林叶初一样，总打我背。”钟裴心疼地摸摸自己，转头看着于江霖一脸认真，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不会相信吧。”满满的不可置信

        看于江霖郑重地点点头，钟裴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特别无力，真不知道说林叶初傻还是说于江霖傻。

        “林叶初很久没来阳台上了，以前我们会在这聊天。”于江霖指这隔壁阳台对钟裴说，又自嘲“也可能是我太久没来了。”

        钟裴从隔壁转过视线，目光虚虚，不知道盯着哪，故作无意，“哎，你是不是喜欢林叶初啊。”

        “对啊”于江霖不想否认，爽快回答“很明显吗？”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承认他喜欢林叶初，于江霖感觉说出来确实很畅快。

        钟裴沉默一瞬，“太明显了，你对哪个女生会像对她一样”手指在牛奶罐的边缘来回摩擦“你为什么不表白？”又问

        “表白，现在？万一影响了她学习怎么办，如果因为我，让她错失了理想的大学，我一定会很自责的。”于江霖也抬起头，和钟裴一起发呆，“而且，我想让她更好，走到更大的舞台，让更多的人才能看见她的光芒，我会为她骄傲的。”于江霖低下头笑了，指尖在地上写下林叶初的名字。

        钟裴眼神复杂，转而想起什么，握紧着旺仔牛奶的罐子，只露出上面小人圆溜溜的眼，红着脸说，“要是我喜欢一个人，我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她，我要把她藏起来，就给我一个人看。”

        “呵”于江霖远眺窗外，轻蔑笑出声，“所以说，你是小孩儿。”

        本来是安静的夜谈氛围，兄弟俩互诉衷肠，但于江霖这一句真的戳到了钟裴的痛点，他最听不得谁说他小孩了，要不是于江霖真的是他哥，和他有血缘关系，他非要把于江霖的脑袋拔下来当拨浪鼓玩不可。

        过一会，钟裴深吸口气，奔入主题，别扭开口，“其实我知道，姑姑病了，你不用瞒着我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病”

        “我知道你知道了，都住一起，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觉得是你傻还是我傻。”于江霖打断他，

        “你知道我知道了，那还不给我说。”钟裴气结

        “你都知道了，我还说什么？”于江霖凉凉扫一眼

        钟裴嘟嘟囔囔反驳，“那也不一样”

        “只是，说不出口罢了。”于江霖轻声呢喃，“这样的事，怎么说也不合适。”

        “我们可以帮你啊，我爸妈，至少可以给你些钱啊。”钟裴还很天真。

        怎么可能，于江霖忽地笑了“那你就先把你压岁钱给我吧。”说罢，他站起身就要回屋，“已经很晚了，你该睡了，弟弟，再不睡，你可能就长不高了。”

        还在纠结自己压岁钱的钟裴听到这句话，也不心疼了，恶狠狠威胁，“小心我不给你压岁钱。”

        “谁稀罕”

        今夜的于江霖太毒舌了，伤透钟裴的心。

        于江霖说，我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责任，可是明明还是个少年。——林叶初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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