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尤麦打车到一家常去的花店。

        推开门，门前悬挂的铜制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花香混杂却不难闻。

        店里只有年过半百的老板娘在收拾刚到的花。见到尤麦，她朝她笑笑，眼尾是鱼尾拍打的痕迹，法令纹很重，尤麦觉得那不是岁月，是发自内心的笑意留下的暗号。

        她想起了杨纤，她的法令纹也挺重，也许是笑意和岁月混杂，以前也有发自内心的开心吧。

        “麦子来了，今天的桔梗花可好看了。”

        尤麦弯腰挑选着花桶里的洋桔梗，熟络的和老板娘聊天，“今天叔叔不在店里？”

        “他回家做饭去了，我留着看店。”

        尤麦把一捧白色洋桔梗递到老板娘手里，“周末不和叔叔出去玩玩？”

        “去哪都是人挤人，还是待在店里舒服。”她熟练地将花用牛皮报纸包装好，“还是年轻好啊，浑身都是精力。来，拿着吧。”

        尤麦付了钱，接过花。“谢谢阿姨，下次见。”

        手刚触碰上玻璃门，老板娘喊住她，从花架上取出一朵粉玫瑰，“今天的玫瑰也好看，拿一朵回去吧。”

        鲜活的洋桔梗代替枯萎的花，摆放在一个漂亮的玻璃瓶中。那朵娇艳的粉玫瑰单独放在小陶瓷瓶中。

        鲜花是尤麦生活里少有的浪漫。

        密码锁发出一声“咔哒”声，冷烬打开门，客厅里坐着一个他不怎么想见到的人。

        他眯了眯眼，眼里满是不耐和烦躁。

        “回来了？”

        冷烬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始终没有正眼看向单人沙发上坐着的女人。

        看得出女人的精明，头发用丝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鬓边一丝碎发都没有，穿着干练得体的职业装，双腿迭起，双手自然放在扶手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扶手，锐利的目光刮了一眼冷烬，垂眸看了一眼价格不菲的腕表。“我还以为你要疯到晚上才舍得回来呢。”

        冷烬抱起脚边的黑猫，散漫道：“稀客啊。”

        女人眼尾微敛，带上了几分不满。“怎么跟我说话的？”

        他不作回应，“这次不打招呼就来，又想干点什么？”

        女人眼里的怒意越发浓烈，她直起身子，“你就用这个态度跟你妈妈说话？！”

        “哼。”他不屑地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眼对上对方的目光，“你也知道你是我妈？”

        女人的稍微气势弱了些，“你最近做的那些胡闹的事，我都了解了，你要是再……”

        冷烬的怒火被瞬间点燃，他猛地踹向离他最近的茶几，语气是抑制不住的愤怒，浑身上下散发着狠厉的戾气，“你他妈派人监视我？！”

        “知道你的情况是我的义务。”

        “说的真好听，义务？你管你做的这些肮脏事叫义务？！”

        “冷烬！”女人拍案而起。

        她一手扶额，一手支在腰上，似在谈判，“你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我在国外给你找了这方面的专家……”

        冷烬目光森然，寒意从眼里溢出，连周身都染上了一层寒霜。“怎么？又要把我送走？这次是去哪里？哦我知道了，去哪里不重要，反正都是被你们关在屋子里，派人监视我，进行那些治疗，然后逼着我学那些杂乱复杂难解的东西。”

        他的眼底泛起猩红，猛的抓起桌上的东西砸向电视柜，电视屏幕立刻裂开，“我他妈是人，不是你们肆意摆弄的玩偶！”

        “那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你的心可真狠。”

        “够了冷烬！”女人也失去了耐心，“我觉得你没有条件跟我谈判，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在这争辩。”

        “什么你觉得你觉得，少他妈左右我！”冷烬的眼神死死定在她身上，“我不会离开这的，除非我死。”

        “冷烬！冷烬——”

        他置若罔闻，撇下女人的声音摔门而去。

        下午，尤麦和杨纤见了面。

        杨纤整个人的状态很不错，面色红润，穿着也挺时髦。她带着尤麦来到一家中餐厅。

        尤麦看了眼招牌，知道这家餐厅在这的人均消费挺高。

        “看看要吃什么。”杨纤把菜单递给她，“最近学习压力挺大吧，又瘦了不少。”

        尤麦垂头看菜单，语气轻松道：“还行，没胖没瘦。”她不挑食，随便勾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菜，把菜单递给杨纤。

        杨纤看了眼她选的菜，“才这么几个，再多点两道吧。”

        “不用了，就我们两个人，多了吃不完。”

        闻言，杨纤才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上菜速度很快，尤麦和杨纤融洽地聊着天。在杨纤看来，她和尤麦的相处方式一直都像是朋友而不是母女。

        尤麦一直在附和杨纤的话，一直在顺着她让她高兴。

        她笑得很明媚，甚至觉得脸都有些僵了。

        直到饭局差不多结束，杨纤掏出一张银行卡，顺着桌子滑到尤麦面前。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但立刻恢复正常，继续吃着碗里的菜。

        “我跟你爸离婚这几年，你一直没要妈妈的钱，现在妈把这几年欠你的都存在这张卡里了，密码是你生日，你拿着。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重本。”

        过去她还会继续说：“不然以我们家的条件根本供不起你读二本三本。你弟读不下去书只能读技校，又要花一笔钱。这家的男人一点用都没有。一想到这些妈妈就觉得对不起你和弟弟。”

        可她谁都没有对不起。她本就应该为了自己而活。

        “我会努力的，这笔钱你拿回去吧，我爸给了我生活费。你拿着钱给自己买些好的喜欢的，或者给尤稀当作读技校的学费。你的生活原本就应该像现在这样，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她把卡挪了回去，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姜末，“你跟……过得怎么样？他对你好吧？”

        杨纤点点头，“挺好的，你梁叔叔还老念叨着要来见见你。”

        “我没时间。”尤麦立刻打断她。

        吃完饭后杨纤立马要走了，尤麦送她到黑色轿车旁，杨纤上车前她拉住她。“妈，抱一下。”

        杨纤眼眶红了，她有诸多对不起尤麦的地方，这几年对尤麦的关心也极少。

        尤麦把杨纤偷偷塞到她挎包里的银行卡重新放回她肩上背着的包里。帮她拉上拉链。“出门在外要注意点随身物品。行了，上车吧，照顾好自己。”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黑色轿车越来越远，她才回魂般挪动步子。走到atm机前，插入她自己的卡。

        里面有两万块钱，她自己赚的。

        杨纤以为尤勇给了尤麦生活费，尤勇以为杨纤给了尤麦生活费。事实上，尤麦谁的钱都没要。

        拿了他们的钱，自己越不能潇洒地放手。

        这些钱，是她不停做零工赚的。家教、服务员、在餐厅洗盘子……只要能赚钱，她全靠自己努力得到。

        还不够，这些钱还不够她离开这里。

        至于去哪，她没想清楚，只要能离开这里，哪里都行。

        凉城的生活节奏太慢，时间过得太慢，每一天都像活在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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