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七章

这些单个的场景并不足为奇，融合在一起却是沅汐的一生，同为女子，忘忧难免为她的经历感到惋惜。

        但沅汐似乎已然放下了前尘过往，性子沉稳了许多。她为表感谢行过一个礼，“忘忧姐姐，虽然我不明白我们是应因何种机缘牵引至一起，但你替我见了爹爹临终前最后一面，实在感激不尽。”

        “都是江湖儿女，不足挂齿。”

        “若我还在世，定要交你这个江湖朋友。”沅汐笑着应和，之后又顿了顿，“不过可惜，我得离开了。”

        “啊，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我的尘世以了却，要去入轮回了，说不定我们有缘还会再相见。”说完，她的魂魄消失在巨大的光圈中。

        这世间再无孟沅汐。

        忘忧的魂魄立即被送回到现实，本站在她床头走来走去的楚子旸被她突然的惊醒，吓了一大跳。

        “苏翊哥，你快来啊，忘忧姐终于醒过来啦！”

        苏翊闻声快步赶来，率先给她把了一下脉，“脉象平稳，已无大碍，许是这几日太过劳累。”

        “你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他淡淡的说。

        “忘忧姐，你这一睡，睡了足足两日，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我还跟苏翊哥说实在不行，就找去挑个精致点的棺材把你埋起来得了。”楚子旸又恢复了初见他时的活力，边说边抹起了眼泪。

        “瞧你这乌鸦嘴，怎的不盼我一点好。”忘忧故作惆怅的摇了摇头，“本来有一个好消息想告诉你，现在看来子旸弟弟并不想知道，罢了。”

        楚子旸按耐不住好奇心：“好姐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说来听听吧，可真急死我了。你看我和苏翊哥这两日为了你瘦了好几两，就盼着你醒过来。”

        一提到苏翊，忘忧的心随之一颤，装作不经意的朝他的方向看去，倒真如楚子旸所言，清瘦了许多。四目相对之时，她又怯了场，小心翼翼的将目光收回。

        “你知道在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去了哪吗？”

        “你不是一直躺这吗。”楚子旸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并不完全是，我的躯体虽一直在这没动，但我的魂魄却去了另一个地方。在那个地方，我亲眼见到了你的姐姐沅汐，她告诉我她要去一个极美之地，在那里不会再有任何烦恼，这样她就可以一直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楚子旸半信半疑的看着忘忧，她没理会，继续解释：“子旸弟弟，这样跟你说吧，我原本的样貌与你姐姐大不相同，却因某种机缘巧合下我拥有了她之前的躯壳，而她则开始新的人生了。”

        “那沅汐真的不要我了吗？我还能见到她吗？”楚子旸一副欲哭无泪的苦相。

        忘忧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得安慰：“楚公子，路在脚下，你应该去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这样沅汐姑娘才会觉得欣慰呢。”

        “真的吗？”楚子旸一脸丧气。

        “那是自然，届时沅汐姑娘看到，定会回来与你重聚。”忘忧最终还是不忍说出真相，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忘忧姐，说起来，我一直在爹爹和沅汐庇护下长大，还不知外面的天究竟有多大，别处的水有多清，我也想像爹爹年轻时一样，行侠仗义走天涯呢。”楚子旸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大侠，眼里充满了坚韧。

        告别楚子旸是在一个阴雨天，忘忧和苏翊撑着油纸伞送他去城门口，看到他没心没肺的笑着，她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楚子旸倒很是看得开，“忘忧姐别闷闷不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参加我的丧葬呢。”

        “这可不兴说。”忘忧尽可能让自己的心情平缓些，她和楚子旸相识多日，如今面临分别，难免有些不舍。

        “有劳两位多日的照顾，我们有缘自会江湖再见的，若遇到了什么麻烦，便报我楚子旸的名号，龙鸿寨虽是解散了，但之前山上的弟兄们却遍布大江南北，一代且传一代，他们听到我这个二当家的名字绝不会袖手旁观，这点大可放心。”

        “你顾及那么多，自己一路保重才是。”

        “忘忧姐，放心啦我不会那么快就死翘翘，我还等着喝你和苏翊兄的喜酒呢。”楚子旸做了个鬼脸。

        这楚子旸还真没个正经样儿，她红着脸急忙解释，“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不用言说，我都懂。”楚子旸朝忘忧比了个眼神，示意她早日拿下。

        她这回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一路保重。”之前一言不发的苏翊也站出来拍了拍楚子旸的肩膀。

        简单的告别过后，楚子旸就彻底消失在烟雨朦胧中。

        忘忧有种说不清的感伤，想起他们认识至今的点点滴滴，江湖又何其大，这一别，茫茫人海，可能是永远。

        “你有心事。”急促的雨声滴落在油纸伞上，夹杂着苏翊的声音。

        “对不起，苏公子。我骗了你，也骗了子旸。其实沅汐姑娘早已不在人世了。”没想到他竟然察觉到了她的隐藏的情绪。

        “我知道。”他淡淡的说，脸上并无露惊讶之色。

        忘忧不敢置信的抬头问，“你知道？”

        “你自有你的理由。”

        她终究是卸下了伪装的面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本非我意，若直接了当的告诉子旸，他必然受不了，才失去了父亲，姐姐又离世，打击实在过于沉重，与其这样，倒不如给他留点活下去念想也是好的，为自己而活着。我想这也是沅汐姑娘所希望的吧。”

        “忘忧姑娘，你好像比我所了解到的你更为善解人意。”他脸上浮现一丝不显著的笑。

        “是吗……苏公子倘若我告诉你，我说的不全是假，你面前的我不完全是我，也真能见到鬼魂呢？”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那你怕鬼吗？”忘忧追问道。他害怕鬼吗？如果害怕，会不会有一天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而选择逃离？

        “我乃一凡夫俗子自是怕。”可倘若我爱的人是鬼，我便什么也不怕了，苏翊心里莫名生出这样一个念头，不过他很快收回了思绪，这个话题也就不了了之。

        虽然也料到过他会这样回答，但是这句话真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忘忧还是忍不住失落。

        “还没来得及问，忘忧姑娘你为何会出现在芷敦，我走之前记得曾托清云好生照料你的，这处看似太平，实属混乱，不宜久待。”

        “苏公子，我是特意来此寻你的，为何会突然不告而别？”她回过神来，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我来是想调查一些事情。”苏翊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我方便知晓吗？”忘忧小心翼翼的询问，“如果不便的话当我没提。”

        “忘忧姑娘，我此行其实是想解清云的一个结。”

        “清云……的结？”她不太明白。

        “你们过来的时候应该也听说了城内传的沸沸扬扬关于芷敦开国以前的事吧？”苏翊反问忘忧。

        “我们只听得了一些皮毛，具体不太清楚，便遇上了行刺。”

        “那便是困扰他的半生的结。”

        “此话怎讲？”忘忧实在想不通这事能跟清云，一个远在烟州的客栈老板有何干系。

        苏翊走到桥上伸出食指碰了碰雨点，冰冰凉的触感袭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你还记得初见清云听到他的名字时所说的吗？”

        她开始细细的回想，突然猛的反应过来，“难不成清云当真的是当年的清云将军，可传闻中的他不是战死沙场了吗？”

        “清云，他确是前朝人。”苏翊停顿了半刻。“他平日也与常人无异，直到某次偶然我竟发现他没有影子和呼吸。”

        “没有影子和呼吸？”忘忧顿感惊讶，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只有鬼没有影子和呼吸，存疑的点在于清云身上并无鬼魂的特征，且能见光。

        “他曾和我说过，他开这家客栈的原因只为等一个人，我和他一起在烟州度了最不好的两年，近期更为离奇的是离行前的一晚，我同他饮酒，我喝的有些迷糊时，看到他的身体竟泛着透明的光，而他显然不自知。我不敢想像他会不会慢慢的消失掉，所以我决定离开，去寻找当年念安被灭时所发生的事，以及清云的过往，说不定能帮到他什么。”

        “我能跟你一起吗？”

        “不行。”苏翊直接了当的拒绝，而后表明自己的态度：“忘忧姑娘你老跟着我做甚？”

        “你武艺高强，自是跟你仗剑走天涯，而且清云也算是我的朋友，我不该袖手旁观。”忘忧知道苏翊这样说是不想将她牵扯进来。

        “我不需要小跟班。”他继续冷着脸。

        “那你缺一个帮你提剑的人。”

        见与她沟通无效，他便直言：“忘忧姑娘，这里可不比烟州，而且这档子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我一个人处理就好。”

        “苏公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两个人并肩作战总要比一个人孤军奋战要好的多，就让我跟着你一起吧。”

        苏翊拗不过她，只能连声叹气，“忘忧姑娘，我真不知道遇见你该说幸或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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