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纪清欢从沙发上起身，去衣柜里翻出一套边望之常穿的运动服。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门，拿着衣服走到浴室门边，眼神划过充满雾气的磨砂玻璃，下意识的背过身去。

        浴室玻璃虽然是磨砂的，但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人的轮廓。

        沐浴露的香气刺激着纪清欢的大脑艰难转动，她犹豫片刻，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于是又大大方方的转过身，把衣服伸到浴室门边。

        “边望之……”纪清欢轻声喊他，声音逐渐减弱。

        边望之也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地拿着衣服直接进来了，二人现在只隔了一块薄薄的玻璃。

        他喉头滚动，声音也变得有些低哑：“姐姐，你放门口就好。”

        纪清欢也是第一次和异性同居，此时此刻才感觉到些许的不便利。

        她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没找到能放置衣物的干爽的地方，于是她倒退回卫生间门口，看了眼一旁的洗衣机：“那那我把衣服放洗衣机上？”

        边望之嗯了声，室内一下归于寂静。

        花洒上未干的水珠滴答一声跌落在地，激起心底的层层涟漪。

        纪清欢抿了抿唇，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把衣服架在洗衣机上，慌忙退出了卫生间。

        她背靠着门，听着身后门内微弱的响动声，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有些欲盖弥彰地提高声音：“早餐在桌子上，你一会儿记得吃……”

        “嗯。”边望之顿了下，“你今天要出去？”

        纪清欢回忆起张遥的通知她时所说的长篇大论，挑了几句重点，温言道：“冠名方想拍摄几段关于新产品的中插广告。”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边望之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身后卫生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纪清欢突然失去依靠，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连带着没说完的话音都止在了嘴边。

        她的背部抵到一片温热的胸膛，两个人的呼吸瞬间同频交缠。

        纪清欢仰起头，正对上边望之有些愣怔的眼神，她没有着力点，整个人紧贴着他，只要边望之后退一步，她就会和卫生间的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她下意识抬手，勾住边望之的脖子，怕他突然抽身，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娇软：“等等，你先别动，我站不稳。”

        边望之停住动作，扶着纪清欢的肩膀，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随后，他嘴角扯出一个有些痞气的笑容，吊儿郎当道：“姐姐，投怀送抱这套，我不太吃。”

        他发丝上的水珠落到纪清欢的脖颈上，她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后退一步，彻底落进了他怀中。

        纪清欢被他半揽着，两个人认识许多年，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她身体愈发僵硬，过高的体温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这不正常。

        大脑被激的有些空白，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伊漾最近主打落日系列的口红，中插广告只需要女嘉宾拍摄，所以没通知你……”

        说到一半，纪清欢也意识到在这样的氛围里，这话似乎有些不合情理，声音越放越低，最后识趣的闭上嘴。

        边望之听着纪清欢说完，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她在说什么，有些无奈：“你的脑子里只有工作吗？”

        纪清欢抿了抿唇，借力站好，眨巴着眼睛：“这个广告，给得还蛮多的。”

        边望之：“重点是这个？”

        纪清欢解释：“主要是因为节目组特地拜托了我，毕竟不好得罪品牌方。”

        边望之：“……”

        边望之沉默了会儿，弯着眼睛笑了几声，有些无奈地朝外走：“不想去就别去，不过就是个中插。”

        两个人平时很少这样像普通朋友一样聊天，现在的感觉让她心生满足，纪清欢忙不迭的跟上他，生怕话题就此中断：“我倒是无所谓，就是遥姐不太乐意。”

        “为什么？”

        “因为代言人吧，伊漾的代言人是个小姑娘，遥姐挺敌视她的。”纪清欢歪歪头，补充了一句，“不过遥姐也不好直接和节目组闹僵，广告该拍还是得拍，最多谈谈条件什么的。”

        “代言人？”边望之想了会儿，脑子里模模糊糊的蹦出一个名字，“内个江俏？”

        纪清欢有些意外：“你知道她？”

        边望之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语气变得有些一言难尽：“挺招人烦的。”

        纪清欢张张嘴，正想说什么，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

        副导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纪老师，该出发了。”

        纪清欢咽下没说出口的话，看向边望之，见他神色如常，便指指门口：“那我先走了。”

        “嗯。”

        纪清欢换好鞋，忍不住又嘱咐了一句：“记得吃早饭。”

        ·

        伊漾是国民度很高的化妆品，旗下子品牌众多，上到高端化妆品，下到轻奢国风平价，几乎包揽了各个年龄段的消费者。

        打出口碑后，伊漾近几年热衷于投资各大有话题度的综艺，之前招商时伊漾就直接敲定了《他们的新生活》冠名权，得知纪清欢加入后，又追加投资，想在节目中插播一条十五秒的广告。

        之前伊漾推出新系列时，曾接触过纪清欢，几轮商谈过后，合作也没能拍板钉钉。

        后来伊漾官宣，代言人定下了“小纪清欢”江俏，差点把张遥气到晕厥。

        纪清欢入行后只拍摄过几张龙头珠宝商的大幅海报，伊漾的广告对她的商业价值的加成并不高，张遥本来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听说代言人定下了江俏后，只恨自己没再争取一下。

        张遥就见不得有人打着纪清欢的名字，挂羊头卖狗肉，为此没少暗戳戳地阴阳伊漾这个品牌。

        伊漾的新系列以青春活力为主打，化妆品包装均以粉橘、蓝绿等跳动有活力的颜色为主色调。

        海报上的江俏二十出头，手里拿着色彩缤纷的轻薄眼影盘，笑的明媚。

        张遥恶狠狠的呸了声，从口袋里拿出墨镜带上：“你说这条中插，是不是故意把我们请过来膈应人的？”

        网上经常把江俏叫做“小纪清欢”，其实两个人连面都没有见过。

        纪清欢对没见过面的人也不好妄下定论，只能安抚的劝说张遥：“中插只在节目里播，我们又不会碰到江俏，没事的。”

        张遥用很理智的声音，说着不太理智的话：“碰到怎么了，我们还用怕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我高低把她手里的代言抢过来。”

        纪清欢笑着挽住她的胳膊：“行行行，你做主。”

        过了会儿，丁宁提着从节目组借来的一箱化妆品进了纪清欢的化妆间。

        张遥盯着化妆箱看了会儿，有些嫌弃：“非得用这牌子？”

        丁宁耸耸肩：“没办法啊，品牌方要求的。”

        纪清欢皮肤底子好，也不挑化妆品，很快就化完全妆。

        休息了没几分钟，副导演到化妆间带走纪清欢，颇为神秘的把她带到了一个备采间。

        纪清欢坐下后，看着面前已经开始录制的机器，有些不解：“不是拍摄中插吗？”

        副导演坐到了机器旁边，朝着纪清欢温和的笑笑：“是这样的纪老师，瞒着各位的老公把各位请过来，是想提前录制一段单人采访。”

        纪清欢很快反应过来：“原来如此，那中插呢？”

        副导演：“中插拍摄推迟到了今天下午，到时候还得辛苦纪老师配合。”

        纪清欢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

        副导演朝着一旁比了个ok的手势，低头看着手中的底稿：“请问纪老师，您和边望之最后一次亲密接触是什么时候？”

        “唉？”纪清欢愣了愣，想到清晨浴室门口发生的事儿，脸颊不自觉染上一点微红，“早……早上？”

        副导演看着纪清欢有些躲闪的目光，忍俊不禁道：“纪老师，不能播的可以不说。”

        纪清欢微微后仰，开口解释：“你误会了，就是普通的……接触？”

        副导演给了她一个“我懂”的眼神，继续询问：“那您觉得，结婚对彼此之间关系，有什么影响吗？”

        纪清欢轻轻咬住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结婚前，她和边望之的接触，大概只能用熟悉的陌生人来形容。

        纪清欢的爷爷和边望之的爸爸是忘年交，两个人都爱好书法，时不时交流看展，连带着孩子们也从小就认识了。

        但也只到认识为止了，因为年龄和性格上的差距，偶尔短暂地见面，双方也玩儿不到一起。

        对于边望之，纪清欢不了解，也不熟悉，却总是愧疚的。

        她思绪纷飞，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她和边望之关系降至冰点的那一天。边望之红着眼，朝她吼：“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

        纪清欢不知道这样的答案该怎么说出口。

        见她为难，副导演出声引导：“情侣到夫妻之间的转变，关系也好，称呼也好，都可以聊聊。”

        纪清欢心里隐约有点没底，但还是轻声开口：“大概是从陌生到熟悉吧。”

        副导演见她不愿多说，低头看着面板上的问题，视线落到了一个比较刁钻的题目上：“网络上对于您和边望之结婚的讨论度非常大，当时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公开呢？”

        纪清欢歪了下头，认真思考后，才缓慢开口：“婚礼现场被拍了，就顺其自然公开了。”

        领证当天她询问过边望之要不要公开，边望之十分干脆的拒绝了，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闹得满城风雨。

        “抱歉。”纪清欢声音柔和，“我们能换一些轻松的话题吗？”

        副导演翻了翻手中的底稿，有些为难地看着纪清欢。半晌，她清了清嗓子，提议道：“那我们来玩儿个轻松的小游戏吧，这些都是从网络上征集出来的，网友希望你能完成的事情，我们随机挑了几个。”

        几张写着字的纸签递到了纪清欢面前，她没多想，随手翻开其中一个。

        只见上面写着：【给边望之的家人打电话，借十万块钱，看对方的反应。】

        纪清欢拿着纸条，犹豫着问：“只要是家人就行吗？”

        副导演露出一副抽到好问题的表情，语气也轻松了不少：“当然，边望之的亲朋好友都可以，至于借钱的理由，还请纪老师好好想想。”

        纪清欢在脑中简单模拟了一下说辞，决定了打电话的人选。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边望之姐姐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她清了清嗓子，慢吞吞的开口：“思佳，我家的狗丢了，急需十万寻狗，你能借我吗？”

        听到纪清欢的说辞，导演组的人都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

        他们也猜测过纪清欢可能不擅长说谎，没想到理由会如此生硬。

        没有一丝犹豫，边思佳的大嗓门从扩音里传出：“什么？我弟丢了？”

        听到边思佳的声音，副导演的表情很快多云转晴，向一旁示意了一下，这段素材一定得播出。

        两个人仿佛不在一个频道上，纪清欢弱弱解释：“不是，我需要十万寻狗……”

        边思佳打断纪清欢的话，笃定的说：“我弟不值十万。”

        纪清欢：“思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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