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禽兽

早上被人叫起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只觉得脑袋空空。

        我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我怎么就口无遮拦地说出这话了呢？？

        我为什么要喝那壶酒？

        我都干了些什么？

        安王府的丫鬟满脸羞红地从帐下拿出了一块元帕，当着我的面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李晏比我起得早，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躲我，反正下人进来伺候的时候，他结结巴巴地背对着我说了话，然后就一直没有看我了。

        我躺在床上，只觉得四大皆空。

        李晏行不行这件事吧，你不能说他不行，你也不能说他行。

        我现在回忆昨晚我和李晏干的事，只觉得整个人都臊得慌。

        这种感觉要怎么说，就好比你做好准备一头冲进村霸家偷鸡，结果村霸不在家，鸡随便你拿。

        你赶紧抓了鸡就跑，结果才跑到根据点，你打开一看，好家伙，你偷的是只小鸡仔。

        而我，单婵娟，就是那个丧心病狂，吃完之后还要说这鸡一会儿就吃掉了，不够吃的人。

        不如给我一刀，让我自己了结了吧！

        如今我甚至开始庆幸李晏今天早上没有主动和我说什么话，不然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单婵娟啊单婵娟，一笔写不出两个禽兽，我横过来看过去，里里外外上上上下，你身上就写了这两个字！

        在我生无可恋的时候，李晏已经在下人的伺候下洗漱好了，此时正端坐在房中的桌椅上。彩云过来服侍我起身，我虽然感觉到不适，但好歹我也是习武之人，平常动作倒是无碍，我假装没看见李晏，在一众人的服饰下换衣洗漱。

        等到一切弄完，我被彩云拉着坐在了妆奁前，今日我需要和李晏一起进宫，拜见皇上皇后还有太后娘娘，半点马虎不得。

        安王府服侍的下人很是尽心，我还不知道这房里一众丫鬟小厮的名字，但是已经有好几个丫鬟自觉过来替我上妆梳发。

        丫鬟应该都是宫里出来的，梳发上妆都十分熟练，不一会就已经替我梳了个垂云髻，如今正在仔细插上符合王妃建制的发饰。我脸上的妆容也开始收尾，替我上妆的小丫鬟恭恭敬敬地请我选取花钿，我看了一眼，花样繁琐精妙，一时间颇有些挑花了眼，最后只是草草点了一个芍药花型。

        小丫鬟小心翼翼地为我贴上花钿，我总算是打点好了一身行头。

        李晏坐在我身后的，因为我是背对着他，看不清他到底在干嘛，但一想到他可能现在在看着我，我就不可避免想起昨晚自己干的那些事，只觉得坐如针毡，如芒在背。

        此时见我打点好了，李晏就叫了下人将早膳送来，我听他声音平稳，不似有何不妥，想来他已经平复了心情。

        他如此上道，我舒了一口大气，只要他不计较，那就一切好说。

        横竖……横竖我之前在他那里应该也没什么好印象！我不过是做了女大王都会干的事情，李、李晏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应该也不至于太、太丢脸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身面对李晏。

        我是初次着华服，上华妆，此时颇有些不自在，只觉得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这身衣裳并头上的珠珠翠翠，因此只好努力让自己每个动作尽量平稳，倒是平白有了几丝上京贵女的意思了。

        李晏看我转身，他好像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在看清我之后，突然楞在原地。

        不是吧，昨晚真的对他打击这么大么？他现在连看到我都口结了？

        我现在将下人都轰出去，和李晏负荆请罪还有没有用？

        我们好歹现在还是新婚，况且昨晚，确实是我过于狂妄了，我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若是自己是个男人，在新婚之夜实操遭受重击之后还被新婚娘子说出那种话，我大概也只会生无可恋，这辈子都不想看见对方了。

        我心中天人交战，只差真的行动的时候，李晏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笑了笑，从椅子上起身，走上前拉住我的手，将我带到桌边坐下之后，才在我旁边坐下。

        小厮已经将小桌摆满，我听到李晏说：

        “今日我们要拜见父皇、母后与皇祖母，事务繁多，婵娟，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他表现毫无异样，仿佛今天早上起床时我俩的尴尬只是我的臆想，我心中对李晏的认知又再一次刷新。

        我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觉得李晏是一个如此虚怀若谷的君子，就冲着他如今还能如和风扑面一般细细交代我一众事宜，我对李晏就产生了钦佩之情。

        既然李晏都表现得如此不在意昨晚的事情了，我巴不得顺杆而下，只觉得我在这一瞬间和对面的李晏达成了某种默契，忙不迭地点头，只当昨晚自己什么都没干。

        许是安王府还没有琢磨出我的喜好，早膳上的十分丰盛，李晏亲自替我乘了一碗粥，我点头道谢，此时我妆容梳发齐整，因此用膳时也矜持得很，拿着勺子小口小口抿粥。

        我还在指示彩云替我夹点心，李晏却已经准备放下筷子了。

        我看了看李晏，他从落座到现在，不过吃了几口，那点分量，还不够我喝一碗粥的。

        这怎么能行？

        叔祖母曾和我说，这世上大部分的病，都是因为吃得太少了，对比李晏一直以来的模样，我觉得他身体如此之虚，定然有他不爱吃东西的原因。

        而且他还亲自给我乘了粥，我自然也应该礼尚往来才对。

        我趁着李晏还没完全放筷，抄起旁边的玉箸，飞快地往他碗里夹了好道菜。

        李晏似乎是被我的动作吓到了，他拿着玉箸，在旁边提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凑到李晏耳边，悄悄地说：

        “你多吃点，你就是吃少了才这么虚，多吃点，这样才能补身体。”

        说完我和李晏都愣在了原地。

        ……干啊！

        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晏不会以为我在暗示他昨晚的事吧？

        我只恨不能抽自己嘴巴几掌，我恨我平日明明不是如此毫无遮拦的性子，但今天不知怎么了，对上李晏的时候，嘴巴倒是比脑子先动手。

        李晏闭了闭眼睛，我听到他好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听到他好似是咬牙切齿般挤出来的声音：

        “为夫知道了，请王妃放心，为夫一定会让，王，妃，满，意，的。”

        我只恨没有一道天雷能把我劈得烟消云散。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

        你听我解释啊！

        我欲哭无泪，愣在原地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李晏说完之后，在我面前勾了一个我看不懂的笑容，然后也凑到我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王妃娘娘天赋异禀，未免王妃娘娘休夫，晏一定努力学习。”

        你杀了我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啊！

        昨晚那个色中恶魔她不是我啊！我不认识她啊！

        李晏却没有理我心中的崩溃了，他的表情丝毫看不出端倪，一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模样，淡定地将我夹入他碗中的几块点心送入口中。

        唯留我看着手里的粥，只觉得食不下咽。

        完蛋了。

        我完蛋了。

        多年形象毁于一旦。

        单婵娟，你这辈子都别碰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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