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在李羹儿入殿之前，便有专人将近日经由周毓臣处理的公文全部整合放置于桌案左侧。

        右侧也有下人刚刚磨好的墨水纸笔，左右侍从轻摇着羽扇，再往外侧是十余丫鬟们端着新鲜茶点。

        这几日小晴帮不上她的忙，就把所有精力都用来训练府中下人了，如今她们一个个都精气神极佳。

        殿上文武亦分左右两列，武将以周毓臣为首，张核次之，再是罗灿陆林之流。

        文臣以周顾为首，其余都是紫献城世家长者，李羹儿对他们不甚熟悉但也对得上名字。

        知道李羹儿终于要召集大家议事，人人都是怀着期待的，也格外的庄重。

        “公主殿下驾到——”

        随着殿前侍卫一声长唤，李羹儿迈着庄严的步子入殿。一路前行，不快不慢，她每走几步都会左右观察一番，打量着城中那些逐渐居于高位的每一个人。

        而众人在面对她的审视目光时，也无不敬畏万分。不论是初生牛犊的小将还是年过古稀的长者，在她这个公主面前，没有一个人敢有一丝一毫的造次举动。

        当她入座之后，众人皆行跪拜礼，“臣等叩见公主殿下！”

        李羹儿先是翻了翻坐上的文书，随后开口：“诸位平身。

        周毓臣。”

        “臣在。”

        “近日城中可有何大事发生？”

        “回殿下，近几日一切正常，与往日无异。”

        周毓臣回答倒是不卑不亢，不过李羹儿却很快从那厚重的一叠文书里独捏出一小本，并且很精准的翻到了她想要看的那一篇。

        她问：“苍蓝营百余将士想要归乡侍奉年迈父母，此事你怎么处理的？不仅不许，还将他们关入大牢？”

        对于李羹儿一上来就问到了周毓臣的难处，无论是周毓臣还是周顾都是十分吃惊。

        周顾也知道这件事，立刻上前解释：“公主，这件事处理结果，是我的意思。我觉得眼下是紫献城最危急的时候，皇城随时要派兵攻打我们，又有洛都的白蕴虎视眈眈，这个时候我们紫献城本来就兵少将寡，那些士兵这个时候退缩，按理当斩的…”

        李羹儿听后并未第一时间直言对错，她再问：“那加重赋税是为何？别告诉我这是为了在短时间之内屯兵牧马，以卫强敌？”

        “这……”话都让她说了，周顾和周毓臣一时语塞。

        他们知道李羹儿不满意这样决策，但是在他们看来，这又是目前最好的且唯一能行的法子。

        李羹儿直勾勾的盯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倒是看不出喜怒，不过，就是被她这样看着，也叫人心里胆寒。

        她居于那王座上时，就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畏惧，天生的王者气场，总让人忽略了她还是个年纪尚小的姑娘。

        这时候倒是张核站出来说了一嘴：“殿下，这事确实难办。如今我们紫献城孤立无援，一无粮饷二无兵马，可是我们的强敌却远不止一个，除了那皇城和洛都之外，连邻近小州县都想拿了我们去西樑王上那邀功。”

        “是啊，公主殿下，您初来紫献城不知这些也正常，但是，现在真的情况不容乐观了…”

        “是啊是啊，这是多年不遇的险境了啊…”

        有人开了哀口，就有越来越多人附和，尤其是那些年事已高的文臣们，嘴皮子一旦打开，那就轻易难收。

        看他们怨声载道，好似这紫献城随时都要面临投降的境地了似的。

        李羹儿知道，这局面若是不破，不用等别人来犯，这城中已经自乱阵脚了。

        她沉声喝道：“肃静——

        诸位稍安勿躁，都听我说。紫献城不会身处险境，相反，我们即将迎来一段最是太平的时光。”

        “什么？太平？呵…公主殿下，您这不是在开玩笑嘛。”

        “就是，您给紫献城换上了陈楚的旗帜，如今四面受敌，何来太平？”

        看大家不信，李羹儿对一旁丫鬟招了招手，示意其上前，她端起装着还热气腾腾的茶水的杯子直接就甩了出去。

        砰——

        一声闷响，杯子摔得支离破碎，茶水飞溅四处，大面积的染湿了一片红毯。

        杯碎茶散，众人也是吓得安静了，一个个畏畏缩缩的后退半步压低着头，都以为李羹儿发怒。

        实际上并不是。李羹儿十分平和的指着那浸湿的地面红毯，扫视众臣，说：“雨季要来了，今年是百年来最漫长的雨季，这场雨，能为我们争取足足大半年的时间，你们说，这算是一种太平时光吗？”

        在她看来，这场雨，就如同她甩出去的那杯茶，倾泻而下，能肃静四方。不论是不可一世的盖世将军，还是谋略无双的老臣。在这一杯热茶面前，谁敢再多言一句？

        见许久众人不敢出声，李羹儿轻笑着离开了座位，她向着外面走去。

        众臣也纷纷相随。

        在殿外，李羹儿仰望晴空，一整片蓝，不见一抹白，这样的天，下雨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这风向却不似以往了，旁人不知，李羹儿却清楚。

        而且，对雨季将至的判断之法，除了天象，其实这紫献城里还有别的。

        李羹儿指了指不远处那石台之上的日晷，道：“诸位看那儿，日晷一旁，是不是有片紫兰花？”

        一文臣答道：“是，这紫兰花是紫献城初代城主周往所种，后来每一任城主都要种这紫兰花。”

        “那你们可知为何要种这花？”李羹儿问。

        这时就有一个机灵的小将明白了什么，问：“难不成这紫兰花跟历年雨季有关？”

        李羹儿听后还有些欣喜，看来大家也不笨嘛，她回道：“没错，雨季的风向不同寻常，正好会把紫兰花吹到日晷上。

        你们再看那日晷上的雕纹，像不像一个男子在对一位女子献花？”

        大家一听，纷纷凑过去一看究竟。

        这一看，还真是。

        原本没有紫兰花的时候还看不出来那些复杂雕纹，如今有了这被风吹过去的花，再经由李羹儿一说，还真是这样！

        几位老臣都是对此赞不绝口，称道：“公主殿下真是冰雪聪明又细心得很啊，老夫实在是钦佩之至！

        我们几个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一直在这紫献城中，竟然从来都不知道紫献城这名字是因此而来，惭愧，惭愧！”

        李羹儿对此笑而不语，十年前，这天下都是陈楚的，这些秘辛，也只有她们皇室知晓。

        为了让大家彻底放心，她再对他们告知细节：“三天后子时，雨季将至，这几日，大家就可以好好准备应对了。城中三面临近泗水，防洪事宜大家不可怠慢。”

        陆林问她：“公主殿下，您怎么知道雨季来临的具体时间啊？难不成还有什么特别的技巧你没说？”

        李羹儿摇摇头，抬手指天。陆林失望的叹了口气，“好吧，看天象我就不行了。

        对了，公主，您年纪比我都还小，怎么会这么多东西？莫不是当真天仙下凡？说实在的，您这容貌气质说是天仙，大家都是绝对服气的。”

        说着说着还开起她的玩笑来了，李羹儿立刻恢复了公主威严，佯装训斥：“对堂堂公主品头论足，陆将军，这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啊？”

        “我该死，我有罪，下不为例…”陆林听了赶忙捂嘴，这才乖了。

        证实了雨季降至，大家虽然暂时松了口气，但是周毓臣还是担心，他问李羹儿：“公主，我们是知道了雨季降至，可是皇城和洛都那边…”

        若是他们不顾天候变化直接发兵强攻，还是没法守城。尤其是被两面夹击的情况下，大家以为雨季太平而松懈，可就真的玩完。

        对此，李羹儿又怎么可能没想到呢？

        她笑着解释：“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白蕴被小糊涂重创，他招兵买马更多的是求自保。我们是皇城的敌人，可是他白蕴算计林匀褚，又何尝没有得罪皇城呢？

        此刻，皇城那边应该已经开始商议讨伐我们的大计了，不过，他们那边也会有人出面去阻止。”

        “什么？有人阻止？难不成…难不成皇城也有公主殿下的内应？”张核想到那夜牢中的谈论，一时激动发问。

        李羹儿唇齿微启，不过最终还是只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谁知道呢？”

        要说皇城是有她的人，那也没什么不对。不过，早已经是故人了。

        当今西樑国王后火萤，乃是昔日陈楚长公主。

        如今的西樑国王上，那时候还只是陈楚的一个小将军。

        -

        皇城南院，方圆近百里筑星辰古楼，最高一处为尖塔状，离地千余丈。

        这一整个南院，都只属于火萤王后一人。这是王上耗费了十年时间专门为她修建的观星楼。

        火萤自小聪慧，在玲珑未出生之前，她是天赋第一。

        此刻，她刚刚走下楼阁，就看见林匀褚干站在那，看起来等了不少时间了。

        她问：“林统领，伤养得如何？你大可以迟几天再去见王上。”

        “谢王后娘娘关心，我的伤势无碍。我听说今天王上就要在朝堂钦定南伐的人选，我…”林匀褚想说他要去阻止，不过，早一步被火萤王后打断了。

        火萤笑了笑说道：“做戏罢了。王上可是很英明呢，他才不会真的派兵去打我那个妹妹。

        不说雨季降至，依王上心思，他该是想，让紫献城与洛都死斗，待到两败俱伤，我们才能坐收渔翁。”

        林匀褚不解，“那王上今日是要作何打算？”

        火萤随口回应他：“当然是，派人去从中挑拨两城的战火了…即便是作为黄雀，也不能真的干等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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