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乐式推拿

　　老乐和亲爹关系很糟糕，几乎断绝来往那种，源于一段很狗血的前尘往事。

　　乐老爷子早年答应过一起下乡的兄弟，他家小儿子将来会娶对方的闺女。没成想最看好的小儿子师范毕业，分配到南都下面一个镇小，自由恋爱了。

　　据说，乐老师那会儿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煮一锅白米饭都能做成三层糕：上层生、中间烂、下层糊。去池塘边洗衣服，肥皂都抓不住，哧溜一下就滑进水里。为了捞块肥皂，险些没把自己淹死。

　　乐夕的外公当年是镇小的校长，见新来的年轻教师日子过的一塌糊涂，便好心让他交点伙食费，去自己家解决吃饭问题。

　　一来二去，乐老师就看上了校长家的闺女……

　　得知小儿子要娶别的姑娘，乐老爷子大怒喊话：“你要是敢娶，老子就清理门户。”

　　然后乐老师就真的再没有进家门。他和媳妇就靠着一份不到六十块钱的工资和一间大排档，养活乐夕。

　　后来乐老师评上职称调回市里，叨神女士就在学校旁边开饭馆，一家人的生活仍然捉襟见肘，很长时间后才慢慢好起来。

　　老爷子虽然从不提让儿子去见他，自己却常偷偷在乐夕放学的路上堵她，给她塞一包栗子、几块钱零花什么的。有时候还会带她去吃小笼包、鸭血粉丝汤。

　　乐夕的第一本课外读物《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就是爷爷塞给她的。后来还有《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鲁滨逊漂流记》、《复活》、《小妇人》……爸爸没钱买那么多闲书给她看，爷爷是南都图书馆的馆长。

　　二十年了，老乐对亲爹的各种接济心知肚明，但仍旧拉不下面子低头。

　　以前的乐夕对他们这么僵着很不能理解，如今的乐夕则对老乐充满同情。换做是她，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只能逃避。

　　这俩人居然和解了，乐夕很是虚心地求教，“妈，他俩谁先低头的啊？”

　　叨神瞪了乐夕一眼，“你爷上个月住院了，大伯跟你爸说的特别严重，你爸吓的立刻就去医院了。”

　　乐夕哑然，“那我爷是为什么住院的？”

　　“跟你一样，摔了一跤，住了半个月才回家。”老乐淡淡道：“年纪大了，好的也慢。明天你去看看吧？”

　　乐夕点头应下，她的奶奶、外公、外婆都不在了，只有这么一个爷爷。原本这次回家就准备去看看老爷子的。

　　一家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洗漱休息了。

　　乐夕回到陌生又熟悉的卧室，这间房，原主一直住到十八岁上大学。拉开写字桌的抽屉，里面有好几本日记、一大排磁带，已经坏掉的随身听，还有一颗乒乓球大小的石头。

　　这石头是原主暑假和同学一起去海边玩，觉得有趣随手捡回来的。看上去很像珊瑚珠，灰白色，轻飘飘的，密布着很多孔洞，像蜂巢一样。乐夕在记忆中发现这颗石头时，恨不得立刻回南都一探究竟。此刻将它握在手中，仍旧激动的难以自持。

　　这是空冥石，炼制储物戒有希望了。有了储物戒，她就可以踩着那柄低阶飞剑出去寻找灵药，不用担心保存的问题。

　　乐夕无比感激师父当年对自己的严苛管束。符、阵、丹、器，寻常修士大多会学习符箓，因为学会后，就能节约习练法术的时间，专心炼气。

　　师父却要求她精习阵法和丹药。炼丹要求灵力稳定，阵法禁制要求神识强大，精通二者则炼器无师自通。三百年的时间，她被逼着学了不少杂项。如今在这凡人星球，万事都只能靠自己，才知道什么叫技多不压身。

　　炼器不急，这次回家最重要的事还没做。

　　乐夕神识感应到父母都已睡下，隐身来到他们的房间。先给两人施术，让他们进入深度睡眠。再盘膝坐在地板上，用灵力帮他们洗髓。

　　得自岐山的灵草都消耗完了，她又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在两人身边，只能选择这种耗费灵力的笨办法帮他们改善体质。

　　这个过程类似当初她自己感气入体，即便胃壁薄的快要穿孔了，也能彻底根治肠胃坏掉的机能，让生病的器官快速自主恢复。

　　十点多进他们的房间，乐夕一直忙到凌晨四点才结束，累的额头见汗。打坐休息了一个小时后，才有余力给他们施了个净身术，免得这一身污渍吓坏二老。

　　乐夕看着熟睡的爸妈，心里惴惴不安。明天他们醒来或许会发现不同，但愿不要太惊诧。上次给卓岩喂了片紫芝，就引起了一些纷乱。

　　卓岩的眼睛原本有些近视，三百度左右，通常只有开车的时候才戴眼镜。

　　从岐山回去后，卓医生忽然发现眼镜有问题，以为近视加深了。他抽空跑去眼科验光，没想到得出两个2.0……

　　结果自然被眼科同事当作了医学奇迹，纷纷问他在山里是被什么东西咬了，竟然能恢复视力。

　　收拾干净作案现场，乐夕回到自己的房间片刻不敢耽搁，继续打坐恢复。天亮后还要去见爷爷，他老人家的工程量更大……

　　第二天一早，乐爸爸醒来总觉得哪儿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刷完牙，才惊觉今天居然没有干呕，早起也没咳嗽。

　　老乐疑惑地摇头，跟了自己二十年的咽喉炎，忽然不咳嗽了还真不习惯。走到厨房见媳妇儿对着灶台扭来扭去，好笑道：“你一大早干嘛呢？”

　　“之前不是扭了腰吗？忽然不疼了，好了哎！你说奇不奇怪。”

　　“我今天也没咳嗽。”老乐恍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是不是乐夕带回来的茶叶啊，昨天喝的时候就觉得不一般。”

　　“你闺女就是给你一杯白开水，你喝了也不咳嗽！”

　　乐夕在卧室睁开眼，嘴角忍不住上扬，看来效果不错。以后每隔几年就给他们梳理一次身体，只要自己还在地球，至少能保证他们无病无灾。

　　吃完早饭，乐夕便和父母一起去看爷爷。

　　老爷子性格比较独，不愿和儿子们住一起，自己一个人住在鼓楼那边的小区。左邻右舍大多是些退休的老同志，倒也不寂寞。乐夕小时候常来这里借书、还书，对这儿并不陌生。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待走到门口，老乐又怂了，乐夕无奈只得亲自敲门。

　　开门的是大伯请来做家务的阿姨，乐夕没见过。待走到客厅，便见老爷子坐在轮椅上，正戴着老花镜看书。大三居的房子，就老头和一个保姆住着。

　　乐夕忽然很想揍她爸一顿。

　　家里人都知道，老爷子最喜欢的其实是她爸，这些年应该很伤心吧。

　　“爷爷，我回来了。”乐夕蹲在轮椅边，神识扫过老头儿的腿，发现骨裂的地方还没完全康复。

　　老头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乐夕的脑袋，“死丫头，还知道回来看我。”

　　“给你带了点好茶。”乐夕忽悠道，“我爸喝了都不咳嗽了。爷爷，我还跟卓岩医院的大夫学了手推拿，给你摁摁！”

　　“你那小鸡爪子，还会推拿？行，咱爷俩试试。”

　　老爷子就当哄小孩儿，心里完全不当回事。逗完孙女才板着脸跟儿子打招呼：“你来干什么？看我死没死？”

　　乐夕很是无语，同情地看着他爹。后者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喊了声“爸”。至于她妈，早就拉着保姆去了厨房，准备中午的饭菜去了，才不会杵在客厅当靶子。

　　午饭很丰盛，尖椒鸭柳、咸蛋鸡肉卷、盐焗虾、文蛤蒸蛋、烫干丝、清炒小油菜，叨神的手艺无可挑剔。外加从老爷子最喜欢的老字号打包的盐水鸭。爷爷嘴上不说，但乐夕看得出来他心里其实很高兴。

　　吃着饭，乐夕把工作的事情也跟爷爷汇报了一遍。出乎意料，老人家听了居然很支持。他觉得这是为国家效力，比给私人企业打工有出息多了。饭后乐夕扶着爷爷上床歇午觉，说要给爷爷推拿。

　　老乐有些紧张，“乐夕，你会不会？别给你爷折腾坏了，这腿还没好呢。”

　　“放心吧，肯定坏不了！”爷爷霸气地准了乐夕的胡作非为，还把大家伙都赶了出去。

　　乐夕装模作样地揉了揉手腕，“爷，那咱们开始了？你把眼睛闭上，睡醒了腿就不疼了。”

　　“哈哈，好。”老爷子顺从地合上眼皮，准备看小孙女怎么折腾，谁知真的合眼就睡着了。

　　乐夕松了口气，让人睡着现在是她最拿手的法术，隔几天就要在卓岩身上用一回……

　　一个多小时后，乐夕走出爷爷的房间，脸色有些发白。

　　老乐赶紧迎上去，“你这是什么推拿，怎么给摁了这么久？”

　　“等我爷醒了，你们就看效果吧，骗你不姓乐！”乐夕没好气地说。

　　爷爷的腿肯定已经好了，但她发现人老了身体机能衰退不是灵力能挽救的。她的洗髓能治伤病，改善体质，但阻止不了寿元将尽带来的衰老，只有真正蕴含生机的灵药才能缓解。

　　不一会儿老爷子醒了，立刻就感觉到腿不疼了。老乐扶着他试探地走了两步，稳稳当当，没有问题。乐夕得意地看向满脸不可置信地爸妈，忽然体会到了凡人所谓的幸福。

　　老爷子有些激动，病了一个多月，终于能站起来了。高兴之余还不忘给儿子上眼药：“你还没乐夕一半有用！”

　　老爸无话可说，只能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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