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兄弟情深

多年来，徐清臣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北境云州的动向，每一次的战报，每一则的传闻，他都要细心聆听，也都听得胆战心惊。

        他怕三弟出事，也想替换回三弟。

        可是，徐清臣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文人，无法代替三弟，也无法替换三弟去阻挡北狄的进犯。

        徐清臣经常书信给云州，向三弟讲述家中府里的事情，也讲述小妹的顽皮。

        并非是他啰嗦，他只想让三弟知道，作为大哥的他挂念着弟弟，要让弟弟知道家里还有大哥，还有小妹，他并不孤独。

        马队渐行渐近，未及近前，飞驰于最前端的纵马之人猛地一收缰绳，奔驰的战马即刻停了下来。但冲势未尽，马身陡然间直立而起，高抬前蹄向虚空中踢去。

        马蹄刚一下落，纵马之人便翻身下马，略怔了一下后，飞速地向徐清臣跑来，口中大声地喊道：“大哥，大哥。”

        徐清臣听到喊声，也是愣了一下神，随即也忙不迭地向那人跑去。

        匆忙间，他的脚下有些不稳，险些摔倒在地，可他并没有调整步伐，依旧是踉跄地向那人奔去。

        这一刻，多年未见的兄弟二人相拥在了一起，彼此都相互用力地拍着对方的脊背，没有说出一句话，眼中的泪水如清泉般涌出，湿了容颜，也湿了彼此的衣襟。

        片刻后，两兄弟扶着彼此的肩膀相互地打量了一番。

        徐清臣开口道：“三弟，你高了许多，也比大哥壮实了许多。好好，回家了，回家就好。”

        说着，他带着眼泪再次笑了起来。

        徐清砚也没有擦拭脸上的泪水，跟着大哥一同笑道：“是呀，大哥，弟弟我回来了，回家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那名女子牵着徐初霁的手来到了二人的近前。

        徐清臣赶忙拉着自己弟弟，说道：三弟，这是你大嫂，你们还没有见过面呢。”

        徐清砚的确没有见过自己的嫂子。

        当年，兄长成婚之时，真值北境战况吃紧，他无法抽身离开，随后的数年内，他也没有回过京城，今日相会算是初次见面了。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徐清砚还是有所了解。

        眼前的女子名唤周沐心，不仅是自己的嫂子，而且还是当今丞相周博玄的嫡孙女，是皇帝康睿做的媒人，嫁给了大哥。

        天子指婚，莫大的荣耀呀！

        另外，大哥往来的书信中也经常提及，说周沐心宠溺小妹，使得小妹骄纵的不成样子。

        徐清砚知道兄长并非是在埋怨，自己也欣慰小妹能有一个这样的长嫂。小妹没有了父慈母爱，能够在兄嫂这里得到爱护，徐清砚也是万分感激。

        因此，听到大哥的介绍，徐清砚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襟，双膝跪地，向周沐心施以大礼。

        “徐清砚见过长嫂，承蒙长嫂多年来辅助兄长，照料关爱年幼的初霁，打理府中事宜，让长嫂操心了，清砚在这里给长嫂见礼了。”

        周沐心见徐清砚如此大礼，赶忙将其扶起，口中说道：“三弟莫要见外，咱们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都是嫂子应尽之责。”

        说着，她又拉过身侧的徐初霁，笑道：“怎么还羞涩起来了？见天念叨着三哥，现在三哥就在眼前了，怎么不说话了？”

        徐初霁的确有些羞涩。

        幼时，她便随大哥回了京城，记忆中的三哥也是一个少年的模样。可眼前之人的身形修长健硕，威压之势遍覆其身，剑眉朗目下满是短短的黑须，完全没有了记忆中的样子。

        徐清砚也见到了躲在周沐心身侧的小妹，那个曾经肉肉的小妹妹已然长大，已然长成了亭亭玉立，娇美可人的少女。

        只是，这装扮果真独特，真如大哥信中所说的一般无二。

        “三哥”

        怯生生的话语从徐初霁的口中喊出，眼泪也从少女的双眸中流了出来。

        当年，三哥是最疼自己的。

        她记得在云州时，都是三哥牵着自己的手到处玩耍，给自己买最好吃的点心，无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都是三哥承揽在身，从没有让自己受过一丝委屈。

        徐初霁向前挪了一小步，因为她不确定现在的三哥是否还像曾经一样疼爱自己。

        所以，她不敢贸然地扑过去，不敢扑到三哥的怀里。

        徐清砚大步向前，如同当年一样，一把抱起徐初霁举了起来，随后将其放低，接着又用力地举过了头顶。

        当他再次将徐初霁放下时，满脸泪痕的少女用力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三哥真坏，从不来看望小妹，三哥真坏，你知道小妹是如何挂念三哥吗？”

        徐清砚将妹妹紧搂在了胸前，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是三哥不好，三哥不好，以后三哥再也不离开你了，三哥以后都留在你身边。”

        “别哭了，小丫头，看看三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

        说着，徐清砚向后招了招手，章建标提个包裹从后边跑了过来。

        徐清砚打开包裹，将一件精致的赤红盔甲递到了徐初霁的面前。赤甲制作精良，除了尺寸小上一些，所有的用料部件都与云州军所配发的完全相同。

        少女见到似火的赤甲，早已顾不得哭花的面容，兴奋地接过战甲，跑到周沐心的面前，大声地说道：“嫂嫂，您看呀，是赤甲，三哥真的送我一副赤甲了。”

        这时，徐清砚将另一副赤甲递到了周沐心的面前，恭敬地说道：“大嫂，我听小妹说，您也是习武之人，弟弟也便替嫂子备了一副，敬请笑纳。”

        周沐心见自己也有一副赤甲，也是欢喜不得了，赶忙接了过来，连声致谢后，得意地向夫君扬了扬头。

        这时，章建标将徐初霁拉到一旁，自腰间抽出一把带鞘短剑递给她，笑着说道：“小小姐，还记得胖哥吗？”

        徐初霁接过短剑，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惊讶地说道：“你是胖哥，我记得你，那时你便这般胖，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胖。”

        说着话，徐初霁抬起了手中的短剑观瞧起来。

        短剑尺寸刚好，鱼皮的剑鞘上镶有精美的玉石，铁木剑柄打磨的光滑细腻，握在手中极为趁手。

        少女欣喜地望着手中的短剑，问道：“胖哥，这是送我的吗？”

        章建标点了点头，满面堆笑地说道：“是呀，我特意让人给你打造的，是用朔刀的材质，剑锋极好，抽出来看看。”

        徐初霁闻言，急忙将手中的短剑向外抽离。

        未及全出，一道寒芒陡然间自剑鞘出闪起，离鞘半身的短剑也泛起了深青之色。

        少女知倒是好兵器，赶忙将短剑退入剑鞘，向章建标致谢后，捧在怀中跑到了大嫂周沐心的跟前，向其炫耀起来。

        望着眼前的一幕，身为兄长的徐清臣苦笑地摇了摇头。

        原本就不善管教，如今三弟也如此宠溺着小妹，看来自己期望小妹贤良淑德、华容婀娜的心愿，算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清晨，寒风正盛，刮在人的脸上干巴巴的疼。

        原本，这个时辰的城北少有行人。

        可是，今日却有些不同，天刚蒙蒙亮，北门外就人头攒动，站满了各级官员。

        昨日，靖德帝康睿在朝会时颁下圣旨，命文武大臣于今日清晨出城迎接凯旋之师。

        这种事情在卫朝从未有过，这般荣耀也从未恩赐过任何一位将军。

        不过，朝臣们也明白，皇帝此举不仅是向世人展示自己的礼贤下士，以及体恤浴血奋战的将士，更是在表明一个态度。

        北境云州军是卫朝安国之基石，徐清砚是卫朝定邦之良将，是天子不疑的近臣。

        这一态度不仅是在昭告天下，更是要让朝臣与门阀世家看清楚，并且还要尽其可能地向他们展示出皇家的威势。

        因此，不管愿意与否，众大臣早早地来到了北门外，在老相周博玄与太子康世宸的带领下，文武大臣分列两队等候在城门外，任凭寒风的吹袭。

        不久，十里亭的方向传来了马蹄声。

        渐渐地，有人影出现，利刃折射朝阳的光芒也映进了守候的官员眼中。

        不过，出现的队伍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在距离城门两里处停了下来。

        远远望去，三千精骑分列两队，每队都是乌甲在前，赤甲居中，青甲守尾。

        队列的最前端是一匹银鬃白马，马背上端坐了一名年轻的将军。此人身着青甲，一件玄黑的披风系在胸前，垂于身后，垂落的披风覆盖了半个马身。

        在年轻将军的身后，三千云州军的骑士们各个明盔亮甲，昂首挺胸，面容肃然。

        每名军卒都将长柄朔刀垂握在手中，数千把朔刀散发出摄人的寒芒。

        队列中，数十面锦缎绣旗在冬日晨风的吹动下迎风舞动，在洛邑城的上空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这时，北城内乐声大起。

        伴随着乐声响起，两队仪仗沿着城门左右鱼贯而出，仪仗中的每个人都是神情肃穆，手中皆持有各式的仪物器具，各色龙旗也在晨风中猎猎飞扬。

        在仪仗的中间，一辆宽大且制造精美的龙辇缓缓而行。

        今日，龙辇并没有加设顶伞，除了四面楠木龙纹扶栏外，车上再无他物事，显得偌大的龙辇有些空荡

        辇车前是六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它们以近似恒定的速度牵引着辇车向前行进。

        见到龙辇驶出，众大臣皆屈膝跪地，望向了站在龙辇上的靖德帝。

        此刻，康睿并没有穿着帝王的朝服，也没有如往常般坐在龙辇上。

        他双手扶栏，站于龙辇之上，一副玄青色的盔甲披于其身，在晨辉映衬下，嵌于铠甲上的金龙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随着车马的行进，明黄的锦缎披风在康睿的身后不时地飘扬而起，如同一面永不垂落的皇旗。

        望着龙辇上的皇帝，跪于城外的官员皆是感到吃惊。

        他们知道靖德帝是一位能征惯战的皇帝，但今日的衣着确实过于异常，并非是帝王接见臣子该有的装束。

        因此，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暗自思忖，觉得徐清砚所获的恩宠未免大了些。

        康睿的龙辇途径群臣时并未停下，六匹骏马径直向远处的三千云州军驶去。

        徐清砚老远就看到了皇帝的龙辇，当他看到辇车并未止步，而是径直向前时，赶忙翻身下马，单膝跪了下来。

        三千将士见主帅如此，也在同一时间做出了相同的动作，整齐划一，三千副甲胄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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