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

天命不省人事，自是不知原来帝厌已应了她。

        醒来之时，帝厌并未在她身旁。

        屋内幽幽暗暗，她颤着声音喊了一声：“阿厌。”无人回应。

        她用神识探了探，这方圆几里并无帝厌的气息，一时惊坐起——莫不是帝厌察觉到不对，挣脱法阵，离开了叠翠峰？

        起身去寻他前又去看了眼阿青，才腾云到一片空地上，正是此前帝厌发现的那处空地。她摊开手，掌心赫然出现血痕，将手立起往前一送，方走了进去。

        困住帝厌的法阵就在此处，法阵用她的心血所造，非她一人不可显现。

        她围着法阵滴落血滴，等走完一圈，法阵突显金光，帝厌就在其中的一处。

        天命摇了摇头，这脑海中情丝期期艾艾责怪她这般欺瞒囚禁她的阿厌。她不能自已地伸了伸手，掌心中仙法显现就要往法阵中打去。千钧一发之际，她举起另一手腕顺着掌心翻转的方向扯了扯情丝，神智总算回过大半。

        这情丝至纯，她险些控制不住。

        她将情丝从手腕中剥离，沉思片刻后扯了几根青丝将两者揉合，又将其缠在手腕上。

        事到如今，也只能将就。

        情丝一回体，她又想起了帝厌，心中一阵异动。

        天命下意识用指尖抚了抚两片唇，未有半分动容才放下心来。

        天命思索半晌也寻不得帝厌所在，又走到叠翠峰的边界，再向前一步便会出了叠翠峰。

        她抬了抬腿跨过去，不想这法阵竟未拦她半分。

        法阵未破，帝厌不知所踪，而她却可出阵。

        难道上古神明的仙法这般高深，帝厌的修为已远远在她之上？又或是她的法阵从未奏效，无法牵制帝厌？还是帝厌心中无意她出不出这叠翠峰？

        天命百思不得其解，深思下回到法阵中，用自己的心血不断加固法阵，仍是寻不得帝厌的行踪。

        她正要再施仙术，突然心中一阵感应，天命石的灵识快要苏醒，即刻起身便回了上界。

        此前天命没来由地问完便走，木与心中怪异，猜测应与辞照有关也不再多想。适才石室晃动，木与连忙去寻天命却不见她在竹屋内，便往紫宸宫去。

        木与向守门的仙兵微微行礼：“天命仙主可在此处？”

        仙兵丙一向不苟言笑，斜睨了她一眼却不答话。

        木与不动声色地转身回去，心中有些忐忑，她来寻天命这事怕是辞照再过片刻便要知晓。可天命不在此处，也不在天命居，又去了哪里？

        木与想起自那日贺宴后便不见落青，当下往落青的寝居去。落青的房门紧闭，木与叩了叩门也不见有人回应，思索下推开房门，房内空无一人。

        她连脸色都未变，心中却焦急不已——辞照最多再半刻就要来了。若是发现天命擅自离开上界如何是好。若是落青在，或许尚可瞒过辞照。现下连落青也违背仙规离开上界。

        木与用手托着腮坐在竹林中，还没想出什么就看见辞照来了，来得又快又急。

        木与急忙上前，面色如常向辞照施礼：“见过仙主。”

        辞照只道：“她在何处？”

        木与一阵心慌，缓了缓才道：“正在石室内。”悄悄舒了口气。这石室只有天命一人能进，辞照就是起疑也只得作罢。

        辞照寒声道：“她在何处？”他知晓她不在上界！

        木与答：“在石室中。”

        “你自去领罚。”说罢，辞照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木与闻言身形颤了颤，领罚？她未做错事，为何辞照要罚她？即便她替天命隐瞒，辞照又如何知？他怎这般笃定天命不在？真是怪得很！

        她一惊一怕，吓的她心肝狂颤：“是。”

        她宁可去领罚也不愿多待一刻。再说辞照进不得石室，他不会知晓天命不在。

        辞照冷着眼，一步步走向石室。他自那夜后，日夜戴着同心墨玉不曾取下。若不是木与今日来寻她，他还不知晓她擅自离开上界。

        先是魔界祝融，现又是不知所踪。

        他是不是太过纵容她？

        辞照旁若无人地走进石室。这是他第二次踏进石室，此前他只觉指腹好像有什么湿湿润润，是他为她抹去的眼泪。旧地重游，那日的场景又浮上心头，将她抱在怀里的感觉又回到心头，辞照目光温柔，似踩在云端。

        罢了，他不会为难她。

        再拐一道弯便是天命石所在。

        辞照顺着石室内的弯道走过去，有一人背对着他，正在灯前摆弄着什么，她一头青丝散在肩上，身形娇弱，煞是惹人怜惜。

        辞照动了动唇，此前想好的话却是半句也说不出。

        天命回头看见辞照眼中烨烨生辉，像很久前她曾遇到的暖日，让人身心一暖。往日她不懂，今日借着情丝她竟懂了——这眼中是情意。

        辞照果真像天命石记载那样钟情于她。

        天命不解，她与辞照次次相见都甚是短暂，怎他可以对她倾心？难道天命真的不可违，纵使仙主也挣不脱？

        她只觉得辞照眼中的炽热灼得她心头发热。

        这情丝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不能再用。但辞照在此处，她不能让辞照察觉，只得不动声色。

        辞照就着烛光望见天命双颊微晕，嘴角含笑，低着眼不敢看他又偷偷瞧他，眼中带羞。辞照不由得握紧手心，握得手心剧痛才惊觉原来不是梦。

        他甚少入梦，为数不多的几次便是梦见她，梦里她也这般又娇又羞对着他，她与他在梦中是一对有情人。

        他情不自禁走到天命身边，无措地想握住她的手，想告诉她他是如何心悦她，想问问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辞照却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一个人在梦中如愿以偿，什么都不做，梦就会绵长些。

        他们两个人在烛火下相顾无言，在辞照心里却胜过千言万语。

        他终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把她揽在怀中。

        天命没有推开他，唉，这情丝至纯，怎么这般多情啊！

        辞照抱着怀中的人，心中满满当当，这三万多年，他心中所愿终于应了他。

        半晌，辞照贴着她的脸颊低着声说道：“阿沅。”

        天命闻言身子发僵，怎么他们一个两个都叫她阿沅？他怎知她叫阿沅！自他殒灭已许久不曾有人唤她作阿沅，今日却接连着两人都喊她阿沅。

        她在怀中挣了挣，辞照不明所以松了松手，低头看她眼中衔泪，他心中一惊，她何时又有了凡人泪！

        若她她是个凡人，可会像此时这样娇羞看着他？若她是个凡人辞照心中所想止不住，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沉声道：“阿沅，若你我在凡间相遇，你可会”可会钟情于我？

        辞照没说出的话，天命却听见了，她想了想答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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