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

天命用尽全力想留住这一刻却被远处传来的喜乐震醒。她抬头看见明月高悬，原来今日偏偏是月圆之日。

        她紧紧了手，抑下换月的念头。

        月总有圆缺，今日她尚可将满月换作新月，那日后的每一日呢？纵使她已为仙，也难使事事如愿。

        她用力抱住帝厌片刻，眼神黯淡地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路穿过竹林回到竹屋前。

        帝厌任她牵着，也沉默不语。

        “花好月圆，正是个好日子。”话毕，竹屋外尽是瑶池水宫仙子，又有萤火星星点点散各处。

        帝厌望去，见到门前挂起了两盏红灯笼，写了两个‘喜’字，这笔法与画像上的相差无几，是她亲自写上。

        天命回头看向他，看见他嘴角带着一丝笑容，不知道想到什么。她想问问他在想什么，张口却说不出话，几近艰难道了声：“阿厌”见他闻声转头看她，她慌忙地别过头，“无事，我只是唤你一声。”

        良久，她终于出声：“阿厌，若是日后我不复此模样，你可会认出我？”

        帝厌听着她黯然不安的语气不明所以：“不论你换作何种模样，我都认得你。”

        她似被取悦，抬手举袖遮住面容又缓缓落下，露出她本来的面容。

        帝厌早知晓她施了秘术易容，乍然见到她的真容，心中一惊她竟是这般惊艳绝尘！又瞥见她身后的水宫仙子，摇曳生姿，还有点点萤火落在她身旁，还有越来越近的奏乐声，一声声地敲进他的耳中，是他从未听过的仙乐。

        他一生从未有过这样的安宁和欢喜。

        她松了松手又笑吟吟道：“你且与新郎在此处等。”一番话罢才令他松开她的手。她慢慢踏上台阶，堪堪三层台阶，她走得极慢，过了好一会才走到门前，推开门却不进去。她回过头看见帝厌也在看她，两两相望，她笑了笑才进了门。

        帝厌看着她眼眶转泪，正要问她怎么了却看见门应声关上。

        奏乐声在帝厌身后停了下来，有名男子向前同他施了礼道：“钟别见过仙君。”

        帝厌闻声心中有些不喜，钟别，终别，他与她才刚相聚，怎么来了个终别。掌心正往钟别身上拍去，见钟别一身红衣，又瞧见那奏乐的人也一身红衣，这伤人的手化去掌力又收回，而后他点了点头，算是与钟别见过了。

        钟别晓得身旁的仙君对他动了杀心，虽不知为何却不躲不逃。

        今日是他与阿青的大喜之日，他逃也仅得一线生机，但他不能逃。若得阿青误会，那他得这一线生机又有什么用。

        若他非得要死，他宁可在此死去，也不愿阿青误会他不愿娶她。

        这念头一起，钟别无所畏惧地闭上眼，半晌不见彻骨地疼痛传来。他当即已知晓仙君不会杀他，顿时眉开眼笑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仙君身旁等他的阿青来。

        天命将门关上后，施下结界，将竹屋内外隔离出竹林。她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就往手腕处剜去，剜出一块血肉后仍不停手，等剜近手骨才看见发丝缠绕的情丝，扯了扯却扯不出，思忖着情丝入骨太深，用匕首在阿青的手指上划了一道，随后用食指沾了这血，将情丝绕了几圈，再聚上仙力才将它拽了出来。

        天命双眼扫过手中沾血的情丝，觉得这情丝似比几日前还细上了几分，却也来不及细想——新郎已到竹屋前了。她把缠绕着的青丝解去，小心翼翼地将沾上的血抹去又放在茶盏就着茶水洗了洗。

        随后她搜遍帝厌的玉笛也只寻出一丝丝帝厌的气息，以此作饵将情丝中帝厌的气息一一抽出，又匆匆看了眼包裹着帝厌气息的结界未有破损后，方才将情丝送回阿青的身体。

        天命将手覆在阿青的额间，轻声唤她：“阿青，今日便是月圆之日，你的心上人正在门前等着迎娶你，你快快醒来吧。”只见阿青闭着的眼动了动，却不曾转醒。

        她走到窗前：“阿青的夫君来了吗？”

        钟别闻言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门前应答道：“阿青，我来了。”

        他伸手想推开门却推不开，心中一惊，急忙道：“你可是恼我了？阿青，我错了，日后我定不离你左右。”他本应今早便来，不知怎地整座叠翠峰突然刮起风雪还有伤人的黑气盘旋，这才来晚了。

        不得阿青回应，他心急如焚，压低声音：“阿青，你…你可要……要骑大老虎啊？”

        帝厌离得近想听不见也难，抬头一看就看到钟别化作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低着眉眼举着利爪往门猛拍去却轻轻落下，只余两声微弱的叩门声。

        原来这钟别本体是只大老虎。

        迎亲的人早已笑作一团。

        有人笑道：“钟别，你往日八面威风，今日怎对着个小娘子便老虎变作猫？”说完也引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一时之间，整座叠翠峰一改往日沉寂，弥漫着洋洋喜气，连得帝厌心中的戾气都减去一分。

        帝厌动了动手指，将门上的结界削弱几分，只待那只温顺的大老虎再叩几次门便可打开。

        只叹这大老虎不得屋中人的回应也不再叩门。

        钟别听了那揶揄也不回应，他心中此刻只关心那屋中的人，又道：“阿青……”还未说完，门吱呀一声开了。

        阿青一身红衣，用一把玉扇掩着脸，只露出一双含情眼似在嗔怪他这般胡闹。钟别迈着爪子走到她身前，非让她坐在身上，柔声道：“阿青，我来晚了。”

        阿青见他不肯幻作人形，也显出本体——一只娇滴滴的小兔子。只见那大老虎矮着身，伸出爪子轻轻将小兔子放在背上：“阿青，我们走了。”

        此时，这迎亲的人敲敲打打又奏起了喜乐。

        等大老虎路过帝厌身旁时，那小兔子突然从大老虎背上跳了下来，停帝厌面前不肯离去。

        帝厌有些诧异正要开口却听见那小兔子轻轻叫了他一声：“阿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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