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接踵而至

这么夸张吗？

        这么恐怖？

        这么……不着调？

        自己刚刚准备接受这一切，好好在这“学习”做好一个太子，苟上一段岁月，尝一尝可恶的“富贵”滋味，也算不枉自己跨界旅行……

        这剧本……不够善良啊。

        晕晕乎乎之中，李玄被人扶上鸾驾，在众人簇拥之下，就到了勤政殿。

        这一路上，铁戟森然，羽林军将每一处宫阙都封的严严实实。

        勤政殿上，黑压压的跪满了人，而御座上，皇上歪在其上，皇后诸葛青正在哀哀哭泣。

        御座扶手旁边，跪着几个苍颜白发的老者，此刻都是浑身瑟瑟，惊惧非常。

        看见李玄，诸葛青喊了一声：“儿啊……”又是悲泣如雨。

        李玄也在丹墀之下站定，皇后怒瞪他一眼：“还不快过来……看看你父皇。”

        底下跪拜的人都是头也不抬，齐声喊道：“恭迎太子。”

        李玄缓缓走上前去，只见御座之前的地面上，有一大摊鲜红的血迹，他噗通一声跪倒，双膝匍匐向前，嘴里喊道：“父皇……父皇您这是怎么了？”

        诸葛青一把抱住李玄：“我可怜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李玄：“母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父皇在和众臣工议事，忽然间口吐鲜血……我赶来的时候，他……他就已经不行了。赵太医，你把刚才的情况跟太子说一下。”

        诸葛青强忍心中悲痛，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

        跪在御座旁的一个老者向前匍匐两步，先给李玄磕了三个响头：“微臣赵争回禀皇后、太子，皇上是太过勤勉、积劳成疾，导致心脉崩裂……皇上他……他是活活累死的呀。”

        赵争身后的几人也是同时磕头。

        “那你们做了什么？”李玄开口问道。

        “回禀太子，我等听宣赶来之后，皇上……皇上已经驾崩了，金石无效，臣等罪该万死！”

        “国师呢？怎么没有去请国师？”诸葛青嘶声喊道。

        跪在台阶下的左相上官靖磕头说道：“回禀皇后娘娘，皇上面色不好之时，我们就派了内府总管薛如意前去相请，不过……不过却被国师的弟子挡了回来，那弟子的说法是‘国师闭关，神游天下，不知几时回来’，都是我等无能，累皇上操劳无度，致有今日之祸，臣等罪该万死。”说完之后他伏地磕头，老泪纵横。

        身旁的一众老臣也都是磕头不止。

        诸葛青的脸色更是苍白如同白纸。

        “神游天下……皇上，皇上……”

        她的声音哀婉低回，到后来逐渐尖利，类若鸱鸮。

        “母后。”李玄伸手握住诸葛青，希望自己那微薄的热力，能给这个可怜的女人一丝温暖。

        在这一刻，李玄并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因为在他心里，一切都太快了，让他来不及去思想一个稳妥的方法，从而能让自己安心。

        “皇上……皇上没有留下什么话么？”诸葛青把李玄的手紧紧握住，看着上官靖问道。

        “皇上……吐血开始直到驾崩，不过是短短几十息，等太医赶来再行诊治，已经来不及，是以皇上未曾留下任何话语。

        为今之计，就是先将先皇遗体大殓，群臣临孝，宣读遗诏——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后，务请节哀。”

        “呵呵，可怜的孩儿啊，今儿还是你……你的好日子，可谁知……可谁知……”诸葛青的神情绝望而安详：“将来的日子不好走，你怕不怕？”

        李玄嘴角挤出一点弧形：“不怕——有母后您在跟前，儿臣我不怕。”

        诸葛青微微摇头：“这天底下的人，都想着皇上高高在上，可是你看你父皇……他真的很苦，他没有一天舒心过，所以，不管将来多难，我都不想你这个样子，你能不能记住？”

        “母后，儿臣知道您才是天底下最苦的，儿臣什么都不懂，您……”

        “咄，你在胡说什么？你是当今太子，是你父皇唯一的继承人，你不能什么都不懂，你知不知道？”

        “可……可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啊。”眼见着诸葛青的眼神越来越凌厉，和山中猛兽相类，李玄讷讷低声说出心里话。

        “你记住……你要挑起的担子，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像你父皇——苦死，累死这都是他的命，是无从选择的，孩儿你别害怕，因为，你祖奶奶会帮你的。”诸葛青似乎平静下来，她居然还有情致把一缕飘落的青丝轻轻挽起：“还有，你父皇不能这么孤单的走，这一次你准备给他陪葬多少嫔妃？”

        “什、什么？”

        陪葬？

        没听说过。也没想过。

        “我就知道……我儿最是仁慈，和你父皇一样，你们真的是一模一样——儿啊，你记住了，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仁慈，是这一辈子最后一次仁慈，你能记住吗？”

        “……？”

        “你即将是大周之主——像你父皇这样把自己累死我是不依的，如果天下不是我李家之天下，不以天下奉我，而是以我奉天下，那你这一国之君还有何用？”

        “……”

        “噗……”

        诸葛青忽然喷出一口鲜血，人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李玄连忙伸手扶住，吓得嗓子沙哑：“母后……母后你怎么了？太医，太医，快点过来。”

        赵争几人连滚带爬的过来，却见诸葛青虚弱的摆手：“不必……了，你们……退下，我还有几句话要和我的孩儿说，否则……我立刻赐你们死。”

        几个太医后退的速度更快，一点都不比年轻人的速度差。

        “他们……他们救不了我的，因为……因为我自己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喝了‘半时归，’这可是神仙也拦不住的——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我要和你父皇一起走……”

        “那些姨娘……你可以找个理由杀了她们，也可以……也可以把她们圈禁，让她们一辈子……再也不能见……见到外人——总、总之，你父皇的身边，只能……有我一个，不能……不能再有旁人，你……你记住了吗？”

        李玄热泪滚滚，不住点头：他清楚地看见，诸葛青的脸色，正在由白走向青黑。

        诸葛青挤出最后一点力气，伸手抚摸着李玄的脸：“你看……娘……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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