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这特么就离了个大普！

        奉栖整个被问愣住，脑子也瞬间宕机。

        只有驾驶座上传来两声微弱的闷咳声。

        周予暄眼神向后视镜方向瞟了一眼，瞬间闷咳就停止了。

        奉栖看见林子清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骨节都有些白了。

        奉栖干笑了笑：“我记错了，是我忘了，忘了。”

        周予暄眉毛挑了挑，将手机轻轻放回奉栖手中，将身体靠回椅背上，脸侧向窗外，路边暖黄路灯照射的光线越过沉黑车窗，投射到周予暄一侧脸上，对着奉栖一侧的面庞则全部沉在暗处，显得下颌线更加立体，明明看不真切，却始终有股傲然之气在周身涤荡。

        奉栖抿了抿嘴，转过视线，也向窗外看去。

        熟悉的建筑物忽然映入眼帘，奉栖向前挪动身体，抱住前座，身体向林子清方向探去，说：“林助理，你就在前面路口停下吧，我走进去就行了。”

        林子清暗中点了脚刹车，没回应奉栖，而是向后视镜匆匆看了一眼，与老板对视一刹后，他再次踩下油门，继续前行。

        林子清：“没关系，我们就快到了。奉先生请坐好。”

        奉栖无奈地看了眼周予暄，看周予暄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哦”了声，小心翼翼又挪回去了。

        轻声对前面说了句：“叫我奉栖就好。”

        林子清从后视镜中对奉栖一笑：“好的。奉先生。”

        奉栖：……

        车身一个转弯，驶入一条小路，与刚刚平稳的大路比，小路既逼仄又颠簸。

        到了这里，奉栖就知道，确实快到了。

        与其说这是小区，到不如说是城中村。拐进小路就能看到一片低矮的楼房，斑驳破旧，在沉黑的夜幕中，显得有几分狰狞可怖，被城市林立的高楼围在中间，犹如精美华贵的衣服上一个丑陋的污点。

        路已经很多年没修过了，坑洼得看不到几块完整柏油路，若是雨天，更是泥泞不堪，行路艰难。

        几个瘦高的路灯孤零零杵在那里，五个有三个都是罢工状态，剩下的两盏光源也是弱到几乎于无。

        车子好不容易穿过一个堆满各种破旧家具的角落，又走了二十米左右，才堪堪停在一个充满锈迹的铁牌前，若眼力好，就能分辨出那上面漆红色几个大字——“前进小区”。

        很有年代感的名字。

        奉栖打开车门，一条长腿已经落到地上，又转过头看向周予暄，这次周予暄倒是没看车外，而是看着他。

        四下漆黑一片，除了车灯，只有零星几个窗口映出或黄或白的灯光，这让周予暄看奉栖的眼神更加晦涩不明。

        奉栖牵起嘴角，笑说：“谢谢周总送我回来。”他顿了顿，还是决定提出来，“衣服钱，我会还的，只不过请周总宽限我些时日，我……”

        周予暄沉声打断他：“衣服送你。”

        在黑暗中，奉栖似乎还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笑。

        “看来你的记性确实不好。”瞎编说忘了加我，那我就假装相信吧。

        奉栖：……

        早已疲惫的身体冲了个热水澡后，更懒得不想动，奉栖就这样从床尾直接摆成大字陷在墨蓝色柔软床被中，舒服地甚至让他发出一声喟叹。

        睁开迷蒙的双眼就能看到房顶翻起将掉的墙皮，混合着乌黑的霉点，老旧的窗框都已变形，外面稍微起风就会发出嘎吱声响，奉栖都怀疑风再大点是不是就能把窗户直接拆下来。

        老旧的线路也裸露在外面，只被墙钉象征性固定在墙上，甚至有几处没有电线，奉栖只能用插线板连接。

        屋内灯光昏黄，老旧家具散发着浓重的年代气息，倒显得现代感十足的柔软大床格格不入。

        奉栖懒懒地翻了个身，灵巧地钻进被窝，柔软羽被将身体严丝合缝地包裹住，睡觉的地方一定要舒服，这就算是他对人间生活的唯一要求了，所以当年拿到第一笔钱时，他毫不犹豫地“斥巨资”买了这张床上所有的东西。

        毛茸茸的脑袋在枕头上滚了滚，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闭眼，睡觉。

        可眼帘刚落下，一个挺拔帅气的身影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霍地睁开眼，似水的桃花眼底一阵惊诧闪过。

        似是想起什么，猛地翻身坐起，连滚带爬地下了地，从衣服口袋中翻出手机。

        从车上周予暄将手机还给他，他一直没再看手机，上面还是只有一个不知名的群消息未读提示。

        “我要爆红”群？

        这是什么群？

        因为工作原因，时常为了方便，一个剧组或者一个活动都会拉一个群，有些合作之后就解散，有些就一直保留着，这些群大多冷清，一年也不见得有人说话，而这个叫“我要爆红”的群居然有几百条未读消息。

        奉栖一脸疑问地解锁手机，点开群。翻到最初的一条上面，又接着看了几条，奉栖终于明白这是什么群了。

        他也不知道是谁拉他进来的，反正总结下来，这就是——十八线小糊咖艺人群。

        群里百余号人，大多他都不认识，但都是跟他差不多的新人、糊咖，能叫上名的没几个，就比如群主，也不过是在爆款剧里戏份稍微多些的演员，迎来一片xx哥好，加上自我介绍，希望有机会能合作等等。

        奉栖嘴角抽了抽。

        这算报团取暖吗？

        他撇了撇嘴，就想退群，但手指在删除键上犹豫了下，改成点了“消息免打扰”。

        暂且留它一留吧。

        叹了口气，突然想起自己找手机是干嘛的，于是赶忙退了出去，翻到与林子清聊天界面，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丝毫犹豫在里面。

        点击，加好友，验证。

        做完这一切，奉栖握着手机，再次钻入被窝。

        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12点了，这么晚了，他应该睡了吧，不等了。

        “叮咚”短暂一声，奉栖双眸立时清醒，点开微信，果然出现一个添加成功后可以聊天的对话框。

        不知为何，那一刻，奉栖觉得心跳都跟着快了起来，像是期盼已久的事终于达成所愿，扫去了停留在心上的阴霾。

        看着周予暄的头像，奉栖微微愣神，那是一张他站在书柜前的照片，深棕色巨大落地书柜文雅与奢华并存，周予暄一身黑色西服套装，手中正翻看着一本书，微微低头的角度让他下颌线更加清晰，照片明显是站在稍远的地方拍摄的，但奉栖还是能清楚地看到画面里周予暄轻皱的眉头。

        他的名称就是自己的名字，周予暄三个大字。

        果然是成功者的微信命名方式！

        很符合周予暄。

        奉栖又翻开他的朋友圈，意料之中的，一条灰色横线。

        奉栖翻了个身，又点开周予暄照片看了眼。

        既然加上好友了，要是不说句话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于是，【奉栖】：你好，周总。

        在奉栖还没来得及退出界面，周予暄的消息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对话框里。

        【周予暄】：你好。

        这速度让奉栖产生一种错觉，周予暄一直如他一样将手机拿在手里，只是等着对方先说话。

        说点什么呢？此时好看的桃花眼中困意全无，还带了点细碎的光。

        【奉栖】：这么晚了还没睡？

        【周予暄】：嗯。

        ……

        好简短的回答。

        桃花眼中光点暗了暗，一股淡淡的失落涌上。

        【奉栖】：那我睡了，晚安。

        【周予暄】：晚安。

        奉栖将手机扔到一边，将被整个盖在头上，只露出几缕墨黑发梢。

        他在心中默念着：我困了，我要睡觉。

        不知在默念了多少遍之后，“咒语”终于发挥效力，陷入沉眠。

        混沌。

        黑暗。

        冰冷。

        一波一波的水声伴随着忽远忽近的轰隆之声，刺穿耳膜直达心底。

        吵得人不能入眠。

        然而这却不算什么，最让人发狂的是，随着声音而来的一阵阵刺骨的冰冷，那冷如针般无孔不入地嵌入每一个毛孔，刺破肌肤，穿过血管，刺进骨髓，奉栖痛得想大叫，却无法发出一丝声响。

        他努力想睁开眼，看看自己到底身处何处，眼帘却似坠了万斤，怎么也睁不开，几番挣扎，也无济于事。

        轰隆之声还在耳边敲打，只有漫无边际的黑色浓雾包围着他，他将身体蜷缩到没有一丝缝隙，却怎么也无法抵挡。那剧痛似有生命般追着他，让他无处躲藏。

        好疼啊……为什么这么疼……谁能来救救我？

        你在哪里？

        为什么不来救我？

        或者，让我神形俱灭也行啊！

        只要能解脱。

        只求解脱……

        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清，这种时日不知持续了多久。

        一年，十年，百年，还是万年？

        这种折磨或许永无尽头。

        一片混沌之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气宇轩昂，周身围绕着一圈金光，逆光走来，金黄冕旒遮挡之下，看不出来人的面容，却让人生出亲近与恋慕之感。

        “奉栖，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神界，沉睡吧——”

        那声音似从虚空中来，缥缈空寥，混沌中也无法忽略这声音带来的威压感，让奉栖胸腔洪流翻涌，而每一个字又如千斤巨石砸落，带着毁灭之势。

        ——将他永远困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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