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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听竹苑内等雨停


“阿容,尝尝这个。”

        常乐虽不主动打扰傅容生活,但不代表她对傅容的行踪不上心。

        傅容最迟卯时苏醒,在自己院里用过早膳会去永璋书院,午膳时刻回郡主府同她用膳,回傅府用过晚膳再回郡主府,单调规律的一根针也插不进去,宛若一个极致端水大师。

        不过,她确实没有细想过傅容风雨无阻去永璋书院的原因,更没有打听过永璋书院有些什么人,更没有想过她会在永璋书院撞到如此尴尬的一幕。

        “永璋书院乃莘莘学子苦读圣地,岂容尔等亵渎。”

        常乐只略带讥诮的一句,并不尖锐刻薄,仍惊扰了一对有情人的鸳鸯梦。

        “郡主!”

        那女子仓皇站起复又重重跪下,衣袖连带着毁了几盘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杯盘狼藉。

        傅容更是少有的面露愠怒,眼带惊慌,跪也不是,坐也不是。

        瞧瞧这一个个的,她不过不咸不淡的一句,连发怒也未曾,竟全是一副吓破胆的模样,难不成她还是世间少有的豺狼虎豹不成?

        “傅容,即便你我不能同平凡夫妻一般,也得给对方留点体面,这日子才能勉强着过下去,你觉得呢?”

        在外人眼里,他和她恰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纵是要与情人相会,也得寻个曲径通幽、人烟荫蔽处,这院子人来人往,七嘴八舌传出去点什么把她的面子往哪搁?

        傅容垂首,不再多言。

        常乐拂袖而去,自始至终没分给地上跪着的女子半分眼色。

        是夜,常乐摸进皇宫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在一棵被砍得四分五裂的树桩前站定,似是发呆,似在怀念。

        “阿宁阿宁快快长,趁着老爹当皇上……”

        刻意掩埋的记忆在这一刻猛然复苏。

        晋宁,是她前世的名字,说句大不敬的话,她是明帝的姑奶奶。

        他爹,成帝,一个在后世毁誉参半的皇帝,爱他的,说他变革维新,改善民生;恨他的,说他心狠手辣,残害有功之臣。

        母后生弟弟时难产,一尸两命,他便将所有的爱倾注在晋宁身上。在晋宁的记忆里,父皇不过是个有点顽皮、甚至称得上顽劣的大男孩,会遣散宫人后带她骑大马,会编顺口的童谣哄她长大,会在朝堂上气得七窍生烟时拉着她一起说朝臣的坏话。

        她在欢声笑语里一点点长大,耳濡目染下竟也能处理不少政事,也许是她真有天赋,也许是父皇久居深宫,在许多事情上已经不能再运筹帷幄,父皇竟将奏折和他一并打包往她宫里送去。

        那些与父皇同看奏折的时间里,晋宁看到最多的字眼便是纵横沙场的大将军王。

        世人皆说,大将军王平定四疆,威震八方,是世间难寻的以五千精锐大破八万异邦的大将。

        晋宁深感大将军王□□之将才,更深深明白父皇对他有多忌惮。朝堂之上也分了两派,一派为大将军王请旨加封,另一派则力劝父皇收回兵权。

        父皇居庙堂之高,听着底下两派人马吵得不可开交,心烦意乱,但真要做个决定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张怀勉当真是一片胡言!秦靖不过一介武夫,大将军王已是武官最高!越级晋封!不若朕将江山囫囵个儿打包送给他如何?”

        晋宁方踏入乾坤殿,便听见父皇盛怒下的一句,对大随侍使了个眼色。

        “想是近来暑热,父皇难免也心浮气躁的。”

        大随侍领着一众侍从退出乾坤殿,殿内只剩下成帝和她。她细细地将桌面散落的一众奏折理过,又亲自给成帝倒了杯茶。

        “菊花败火,父皇请。”

        虽说盛怒之下的老虎胡须随意薅不得,可也得看薅胡须的这人是谁,薅得好便是也有顺毛之效。

        成帝面色悻悻,面色虽仍不虞,琉璃盏里的菊花茶却是一滴不剩。

        “父皇不必同张怀勉置气,依儿臣之见,智取大将军王本不在擒,更不在放,还请父皇听儿臣一言。”

        那以后……

        晋宁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朦胧睁开眼,抱她的那人身着月白色的长衫,冷峻的侧脸,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并不相同,想看得更清楚些,酒意上头,她的意识又模糊了。

        晋宁再醒来,就成了常乐。

        “郡主,你醒了。”

        侍女将她扶起,趁着她洗漱的功夫对她说道:“郡主和郡马感情真好,昨日郡主醉酒,是郡马将郡主抱回来的,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一夜,直到鸡打鸣才离开,奴婢想帮忙郡马都不让呢……”

        傅容照顾她一整夜?

        若昨个儿她没撞见傅容和另一个女子有说有笑、情意绵绵,经过傅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也当信他对她有一两分真心。

        “驸马何处?”

        “听竹苑。”

        竟在他自己院子里?不去永璋书院陪昨个儿受了惊的小白花?

        “为我梳妆。”

        这还是常乐第一次踏入傅容的听竹苑。

        高山流水,庭院楼阁,装点雅致却不奢华,与傅容本人的性格别无二致。

        “傅容。”

        傅容把正在读的书放在案几上,面色淡淡,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郡主请坐。”

        二人生疏客套,完全不像传闻里般配不已的恩爱夫妻。

        环佩轻扬,衣玦纷飞,她梳着当下时兴的堕马坠,小巧的珊瑚红点缀,端坐在那里美得不像话。

        常乐确实是有叫人目不转睛的资本的。

        “傅容,为何?”

        既已有心上人,为何还要娶她?既已娶了她,为何还要和过去藕断丝连?

        傅容不答,给她倒了杯茶,动作洒脱飘逸:“郡主以后还是少喝些酒,伤身。”

        常乐想,傅容身上还是有些做好丈夫的资质在的,只要他愿意,每一个女人都能被他哄得很好。

        “郡主可曾知道永璋书院的背后是谁?”见常乐眼露迷茫,傅容笑道:“臣竟然以为昨日回来郡主已经派人将永璋书院和怜儿的身份查得一清二楚……也是,臣卑贱如斯,想来是入不了郡主的眼的,更不值得郡主伤精费神的。”

        常乐不语。

        “想来郡主也是不爱臣的。”

        傅容用的词是也,常乐挑了挑眉。

        “世人皆传常乐郡主心系傅容已久,然,昨日郡主怒气冲冲离开永璋书院并非出于妒忌,你当对我无意,既如此,常乐,你又为何非要我做郡马不可?”

        为何非要傅容做郡马?

        难不成要常乐说,上辈子我对你不起,害得你因我而死,这一世我会竭尽所能完成你的愿望。上辈子你说愿望是我,你说若有来生……这辈子我便将自己予了你去,以补前世之憾?

        常乐只好继续沉默。

        “郡主即便属意我为郡马,也当派人知会一声,夫妻一事,一生一世,当得你情我愿才可,难不成在郡主眼里,臣便是个召之即来的玩意儿不成?”

        常乐不知想到了什么,浅笑嫣然,唇角一勾便是百花尽放,夺人心魄:“傅公子不必妄自菲薄。赐婚一事是常乐草率,前些年常乐对公子频频示好,傅公子并未有拒绝之意,一来二去常乐便以为这亲事傅公子也是愿意的,没成想公子已另有眷侣相伴,是常乐会错了意。”

        岂止是常乐一人会错了意,只怕栾京城上下对常乐倒追傅容之事有所耳闻的人都会错了意。栾京民风并不十分开放,常乐郡主追求傅容之事声势浩荡,女子主动成这样,男子一方无任何表示想是也是受用的。

        神色复杂的成了傅容。

        “郡主乃金枝玉叶,身后是至高无上的皇权,郡主以为您的好意是一时兴起,在旁人看来更是雷霆君恩,傅容只是一介臣子,傅府上上下下战战兢兢自知无福消受又如何?”

        怎敢拒绝?

        傅容未尽之言常乐亦明了。

        黑沉沉的云笼罩着天青色的院子,小雨淅沥沥落下,挡住常乐离去的脚步。

        二人相对无言,听雨。

        雨水沿着竹叶、砖瓦落下,不巧正跑进常乐手心,常乐竟瞧出几分歉疚。

        “夺了你的自由,对你不住。”

        傅容取了他的长斗篷,披在常乐略有些单薄的肩头上,轻轻拢了拢,对上常乐不解的眼,傅容神色如常:“天冷,郡主得紧着自个儿的身子些。”

        常乐环上他的脖颈,容他将她抱离会落雨的窗边,猫儿似的窝在他怀里,等雨停。

        傅容难得身子僵了僵,却没将常乐推开,反而将她露在斗篷外的白皙脚趾握在手里,常乐抱着热哄哄的暖炉,身心都舒坦了,笑得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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