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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余国利王九年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辰渊已走两月有余。这两月太渊殿热闹非凡,除了门口提亲送礼者络绎不绝,二皇子同利王这对父子也没有闲着。利王派人传来口讯不下十余次,二皇子来寻不下二十余次,宫中密探时时守在太渊殿前,寻找机会可以杀掉鹤望。利王的目的很直接,只是要了鹤望的命,当日大战利王那句“不留后患”,然而如今看来鹤望就是这个后患,利王要做的便是铲除她。二皇子想要留下她,他认为鹤望身上必定藏有申世的秘密,而辰渊对她似乎又十分不同,其中必有蹊跷,若是能拿鹤望要挟一下辰渊也好。二皇子知道利王的杀手埋伏于太渊殿外,便没事就在这里转悠,反倒替牡丹分担了不少烦恼,令牡丹一看到他便喜笑颜开,搞得二皇子还以为自己有机会接近鹤望,哪里知道牡丹纯属私心感谢他而已。

        自辰渊离府后,鹤望每日都会来城墙上转一圈,她时常倚墙眺望,想着或许从这里可以看到辰渊归来的模样,如今,在辰渊离开的第六十天,她终于等到了。鹤望只见远处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朝着皇城的方向疾驰而来,马背上正是她日日盼望见到的辰渊大人。尽管离得这样远,鹤望也肯定自己绝不会认错人,辰渊那常年征战而锻炼出来的结实的身材,以及他在马背上自如的身姿,鹤望是绝对不会看错的。鹤望在看到辰渊的那一刹那,就飞奔回太渊殿,为的是可以在辰渊进门之前第一个迎接他。

        “辰渊大人!”

        辰渊一脚踏进太渊殿大门的一瞬间,鹤望刚刚整理好仪容出来,她飞快的跑到门前,喊着辰渊的名字,眼睛里的光藏不住的闪烁着。辰渊不在殿中时,她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然而这一刻见到辰渊,她又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好像昨天才在这里送走他,今日他就回来了。

        “我回来了。”

        辰渊见到在门口迎接他的鹤望,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来。他抬起手,想摸摸鹤望的脸,终究只是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一如往常一样。

        “你没事吧?”牡丹紧跟在鹤望身后,她本是想上来打趣这二人一番,却看见辰渊脸色不对。同辰渊朝夕相处千百年,辰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牡丹的眼睛。

        “无妨,你跟我来。”

        辰渊示意牡丹跟他一起回书房,并打发下人将自己带回来的糕点收好,就留下鹤望一个人在院中。鹤望突然有些担心,她看辰渊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但是牡丹总是能看出她看不到的细节。鹤望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或者说,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往哪个地方想的。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书房中,辰渊将蛊龙草丛袖口里拿出来,交给牡丹。

        “你哪里来的这个?”牡丹接过蛊龙草,惊讶的问道。

        “修罗给我的,还让我喝了这草泡的茶。”辰渊一五一十的回答。

        牡丹拿着草仔细看了一看,她本是可以直接把这草介绍给辰渊,但此刻她只想先逗弄他一番。

        “你这几日,就一直把它带在身上?”牡丹瞪大了眼睛问道。

        辰渊下意识的往后一靠,又把椅子朝后挪了挪,算是回答了牡丹。

        牡丹看到辰渊这幅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个老龙看似刀枪不入,实则惜命的很。

        “这叫蛊龙草,可以蛊惑龙蛟的心智,使元神不宁,不能聚气,严重的时候,还会失龙蛟失心。”牡丹煞有介事的说着,一边嘴角不经意的笑着,看辰渊的反应。

        “这种东西你竟然还留在花界?”辰渊此时已经坐得离牡丹越来越远了。

        “我自从发现它对龙蛟有蛊惑的作用,就将它销毁了,看来这个修罗还是挺有本事的。”牡丹手里把玩着蛊龙草,又放在鼻下闻了闻。

        “是因为这东西能蛊惑巳未锦你才销毁的?”辰渊一谈到这种话题便来了精神。

        “那是自然,难不成还能因为你?”牡丹实话实说道:“这草虽然对你们有点作用,但是只能作用在你生出悲喜的情绪时,若是你淡定自如,毒性便不会攻心,过段时间自然就消掉了。”

        “哦。”

        辰渊露出一个稍许有些尴尬的笑容,便要打发牡丹出去,却被牡丹都看在眼里。

        “辰渊大人,听说你没能杀了修罗,难不成是因为这个?”牡丹狡黠的一笑。

        “你还好意思说,”辰渊决定先发制人。“若不是你当日没将这东西处理干净,我也不至于那样狼狈。”

        “大人倒先怪起我来了。我说了,这草只对有情的人才起作用,情绪波动的越大,毒素扩散的越快,辰渊大人你又不是”牡丹说着一转头刚好和辰渊对视上,“哦,大人现在也是有情了。”

        “你!”

        辰渊被牡丹怼到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可从来不会在嘴上吃亏的,难怪世人都说感情会降低人的智商。

        “辰渊大人,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牡丹起身冲辰渊一笑。

        “等下,这东西就没什么解药吗?”辰渊若无其事的问道。

        “有是有,不过太难搞了,我还是留着先,”牡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这种东西对你来说没什么大的影响,只是你这几日天天带着它,所以中毒深些罢了,休息几天就好了。哦,对了,这几日你可不要有什么大喜大悲的情绪,要不然毒素攻心,大人可真就要好好休养了。”

        “嗯,你可还有什么要嘱咐本大人的吗?”辰渊无奈的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

        “其实这草也不是多么有效,若是你龙骨裂了,这草就没用了。”牡丹认真的说着。

        辰渊听到这里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我还真是谢谢牡丹仙子,我龙骨一裂,人一死,自然这东西就对我没用了。”

        牡丹听到这句话,不等辰渊起身就赶紧嬉笑着出了书房,留辰渊一个人在屋里郁闷。牡丹说的没错,这蛊龙草正是借着人在情绪激动之时血液直冲心脏及头部,由此来散发毒性,若是这人并无七情六欲,自然也就不会激发毒性。放在以前的辰渊那里,或者说放在与鹤望无关的辰渊那里,这就是地上一株随便的青草,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了。

        鹤望见牡丹轻松的表情,心里的担忧一下子就去了大半,牡丹这般无事的出来,还招呼下人把带回来的糕点带到书房去,那辰渊应该是没什么事了。但是心里却还因为辰渊没有喊他过去而有点儿别扭。

        “快过来,我带了好吃的给你。”

        正想着呢,辰渊突然走出书房喊住她。今日阳光保暖和煦,照得辰渊也格外有血有肉。鹤望欢快地跑进辰渊的书房,径直坐了下来,看着桌上摆放的糕点,脸上的表情渐渐沉静了下来。

        “怎么,你不喜欢?”辰渊侧身问鹤望。

        “这都是从榆荫带来的?”鹤望抬头对着辰渊淡然一笑。“你见过我母亲了?”

        辰渊没有答话,他实在做不到骗鹤望,此时不回答就当作默认了。

        “她还好吗?”鹤望拿起一块糕点,放在眼前看着,有些出神。

        辰渊一时语塞,不知究竟该怎么回答她,只能说:“她说这是你小时候喜欢的。”

        “她还记得。”鹤望抿了抿嘴角。“她一定很想我。”

        “我是不是不该带回来?”

        “不是,”鹤望猛然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这两日你们总是会拿榆荫的糕点给我。”

        “你们?”辰渊皱眉。

        “嗯,还有二皇子。”

        “二皇子?那你吃了吗?”辰渊认真的看着鹤望,突然觉得胸口有点儿针刺的疼。

        “吃了。”鹤望说着把手中的糕点送到嘴边。

        “他给的东西你也敢吃,你就不怕有毒?”

        鹤望刚咬了一口糕点,就被辰渊吓得呛住了。辰渊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二皇子给我投毒做什么?”鹤望被呛的直咳嗽,赶忙拿起茶杯喝口茶。

        “你可知你身上有你父亲的元神?”

        辰渊怕吓到鹤望,连声音都放的十分温柔,他怕自己说话太过直接伤到她,毕竟鹤望在这太渊殿九年,从未受过半点委屈,更不要说让她面对什么大事了。谁曾想,这一来就是个惊天动地的事。

        “知道。”鹤望点点头,眼神无辜的看向辰渊。

        “你知道?!”鹤望没有被吓住,辰渊倒是惊住了,“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也从来没问过呀”鹤望看辰渊的反应如此之大便自觉的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来,她可不想惹怒辰渊。

        “你你真是”辰渊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此时他感到胸口更疼了,“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事吗?”

        鹤望点点头,看辰渊的脸色不对,又赶紧摇摇头,像只小狗一样。

        “如今你母亲已经收齐四位元神,包括你父亲申世的。然而他这一缕元神在你身上,便是为了保护你母亲,力量之大不是你能想象的,若是被她取走,就真的麻烦了。”辰渊面色凝重的向鹤望解释道。

        鹤望听着这番话逐渐平静下来,面色也冷漠起来。过了良久,她见辰渊没再说话,便轻声而坚决的问道:“所以大人也要杀了我母亲是吗?”

        辰渊听到鹤望的问题突然心里咯噔一下,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然而鹤望没有等他回答就继续说道。

        “辰渊大人,当日父亲带兵前来,最后在太渊殿被围攻惨死,我看到是你拍散了父亲的肉身,若是他的肉身还在的话,我身上的元神必定可以使他活过来,然而他并没有这个机会。”鹤望平淡的说着,如同讲的是别人的事。“父亲在我身上留下的这缕元神,确实不同。它是为了保护母亲和我而留的,意念强大,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拿走的。”

        “你根本不知道你母亲究竟是怎样的人!”辰渊厉声喝道。

        “我母亲日日拥我入睡,事事都要给我最好的,从未使我受半点委屈,哪怕为我丢掉性命她都愿意,而今若是有人要取母亲的性命,我也会为她做同样的事。”鹤望一字一句的回应辰渊,表情坚决。

        “她现在是想要了你的性命!”辰渊怒拍桌子,声音低沉到有些可怕,“你可知她现在身上有着当日的亡灵还有四方神兽的元神,你以为她心中还有什么儿女情长吗?她只想要得到你身上这缕元神的力量助她夺得天地,倒行逆施!你可知这会使生灵涂炭死伤无数!”

        辰渊这几千年的怒气几乎都发在了这一刻,毕竟自他生于天地间就从来没有尝过七情六欲的滋味,没有爱也没有很,没有希望,也从不失望。然而今日就在他身中蛊龙草毒之际,他却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是爱恨情仇,大悲大喜。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涣散,元神也愈发不稳,比之当日在修罗处还甚。他胸口痛的厉害,如同万根针扎在上边,让他甚至不能挺直腰背。但即使如此,辰渊依旧保持一副冷漠的面容,尽量表现的与平日里没有一丁点儿异样。

        然而不管辰渊再怎么努力克制,鹤望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同。鹤望本想再冲辰渊喊下去,说她相信母亲绝不是那样的人,然而当她看到辰渊眼中的怒火和悲伤,还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没错,她从辰渊的眼中,看到了感情的存在,一种强烈的无法忽略的感情。平日里的辰渊再怎样可亲,他的眼神都是淡然的,偶尔有一丝温柔掠过,也只是一点涟漪,让人琢磨不透。然而今日辰渊眼中的情感,远远超过了之前所有的时候。而辰渊因为胸口痛突然的一下弯腰,也被鹤望看在眼里,她想起牡丹一看到辰渊便问他有事没有,心里便紧了一下。辰渊常年征战,虽然如今已经九年没有上过战场,却依旧保持了壮硕紧实的身材,更不会轻易因伤病而低头。

        “你先而去吧。”辰渊轻轻的说出这句话,却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鹤望看了辰渊一眼,随即低下头来慌忙出去了。

        这一整个下午鹤望都没有出房门,晚饭也没有吃。牡丹来告诉她辰渊大人因为中了蛊龙草的毒,不能大悲大喜,此刻毒素攻心正在房中修养,让她最近几日不要去打扰。鹤望听到牡丹说的这些话,心里突然觉的有些愧疚。原本她是不该有这种想法的,那是她的母亲,视她如掌上明珠的母亲,但辰渊的话她又不能完全忽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父亲为何会率兵出征,为何又会将哭喊着的她毅然决然的抱出国相府带给辰渊。她六岁时便见过了太多的流血,如今她不想再见了。

        夜已深了,鹤望还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她想出去在门槛上坐着,却又不敢,想去南边的窗户那里站着,又怕窗外的人看到她的身影。总的来说就是她此刻既希望见到辰渊,又害怕见到他。她希望辰渊像往常一样来到她的卧房门前,又害怕会被他看穿她在等他的心思。她不敢把房里的烛火点上,怕人知道她还没有睡,又怕辰渊看到她房间熄了灯以为她睡了,就走了。就这样,鹤望一直在床上躺到了亥时中,终于等来了她熟悉的脚步声。

        “睡了吗?”

        辰渊如往日一般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鹤望猛地一下就从床上蹦下来,赶不及回应辰渊就先赶忙捋了捋头发,拍拍自己的脸,她现在有些后悔熄了灯,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究竟有没有衣冠不整。鹤望来到门边,辰渊高大健硕的身影映在门上,让鹤望心如鹿撞,上一次这般心跳是因为害怕,而这一次,却不知是为了些什么。

        鹤望打开房门,眼前的辰渊转过身来冲她笑了一下,这老龙虽活了千百年又历经沙场,却始终是一副少年模样,借着月光,让人心动。

        “你”,“你”

        二人同时将你字说出口,又都赶忙尴尬的停了下来。

        “这么晚了,还没睡,”辰渊说着习惯性的抬起手来帮鹤望整理头发。

        “辰渊大人”鹤望想要对辰渊说的话,却都被堵在了喉咙,不知怎么说起。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辰渊略微低头看着鹤望,鹤望小小的,刚刚好到他的肩膀,在他眼中如同一个小动物一般,十分可爱。

        “辰渊大人”鹤望刚要说话,又被辰渊打断了。

        “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知错了。”

        鹤望被这样的辰渊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哪里是平日里的辰渊大人呢?鹤望突然想到牡丹说的那句,“心生欢喜”,心脏就停跳了一拍。

        “你的伤”鹤望想知道辰渊的伤势如何了?中毒深不深?可上午刚跟辰渊说过那般狠的话,这时又碍于面子无法将自己的关心说出口。

        “无妨,”辰渊还是微笑着,实则却是难受得要死,毒素走入心脏,令他心神不宁,元神不稳,此刻若是有人来偷袭,只怕是就能打败传说中的真龙了,“我不伤不死,没事的。”

        “那、那就好,我“鹤望想同他道歉,却又怎样都说不出口。

        “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主动伤你母亲,”辰渊郑重其事的说道,接着又补了一句,“但是若是她伤你,我必出手。”

        “辰渊大人,”鹤望听到这里,定了定神,终于是说出话来,“若是我母亲真做出忤逆天地的事来,求辰渊大人也把我杀了吧,我怕控制不住这缕元神。我从小见过太多杀戮,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母亲惨死了。”

        辰渊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着鹤望,等着她把话说完。

        “辰渊大人,也许这就是天意呢,我本该陪母亲去死。”

        “我就是天意,你不该。”

        辰渊平淡而坚决的说出这句话。他看到鹤望脸上的表情,心里着实有些心疼,他当日答应申世会护鹤望一世平安,如今看来,他不确定究竟能守她到几时。

        “听牡丹说你晚上没有吃饭,我给你带了些糕点,都是你喜欢的,吃了就快睡吧。”

        鹤望接过辰渊手中的糕点,都是她在太渊殿中最喜欢的东西,火腿苏,玫瑰糕也不知辰渊是怎么知道的。

        “早点休息,我先走了。”辰渊轻轻拍了下鹤望的肩膀,转身就走了。

        鹤望留在原地直到辰渊走远了才回房,这就是心生欢喜吗?鹤望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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