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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余国利王十年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鹤望低头快步走在凤栖宫外的石子路上,前面领路的只有二皇子的两位侍从。

        辰渊已经三日没有回宫了,鹤望只知道他去了东海,要去取神机石。她听说神机石是上古灵物,拿到神机石的人,便可穿梭于时空之中,但想要取得它,还真是要豁出点性命才可,因为传说东海中有一头足有千里之长的神兽怪鱼在守着神机石,可不是任谁人都能取得来的。不过鹤望担心的不是这个,她只是想不明白,辰渊究竟为何要拿这石头,究竟要回哪里去?莫非是要逆天改命不成?

        “鹤望姑娘,请吧。”二皇子的侍从如同他们的主子一样,看上去就让人感到压抑,仿佛靠近一点就能被他们身上传来的寒气冻住。

        鹤望深吸一口气,她今日里想了太多的事情了,一面想着辰渊究竟有何打算?另一面,则不知这个为人阴险的二皇子要她来做什么?尤其还是这个时辰,天色已然黑了,今夜又这般多云,星光月光全被遮了起来,虽然才过晚膳时间,但是不掌灯便已经看不见路了。鹤望本指着牡丹能救自己一把,然而从二皇子侍卫传话的语气来看,今夜她是不得不去的。

        总不能在这皇宫中对我做什么吧?鹤望心里这样想着,跨进了二皇子凤栖宫的门槛。

        “鹤望姑娘,别来无恙。”

        二皇子的声音从大堂中响起,今夜的他,令人看一眼便要打起寒战。

        “小女鹤望,拜见二殿下。”鹤望向二皇子行礼,不敢看他的眼睛。

        “坐吧。”二皇子衣袖一挥,转过身,先坐了下来。“辰渊大人近日不在殿中,又去哪里游山玩水了?”

        “鹤望不知。”鹤望局促的坐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

        二皇子看着鹤望的脸,一个冷笑。接着便自顾自的倒起茶来。凤栖宫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周围的侍卫宫女都被二皇子一个眼色打发走了,这对鹤望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你看,他也不是那么的将你放在心上。”二皇子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说道。

        “鹤望不知二殿下是什么意思。”听到这句话,鹤望的心里突然燃起了一点怒火,这反而让她少了些害怕,“我长于辰渊大人殿中,多亏大人照拂,不但保我一条性命,还活得如此多姿多彩,大人待我如父如师,恕我不能明白二殿下的意思。”

        “哼,如父如师,”二皇子轻蔑的一笑,手中把玩着只剩了茶渣的水晶茶杯,缓缓问道:“他可教导你?还是养育你?”

        “鹤望虽然与大人真正相处起来不过这几月,但是大人日日教导我,也日日提点我。”说道这里,鹤望突然转过头直视二黄子的眼睛,心中的惧怕也完全消失了。

        “你倒也不必如此,”二皇子玩味一笑,“我今夜叫你来,就是想要让你明白,辰渊他不可能处处保护你,也不会将真心交付给你。”

        “这话不用二殿下说,鹤望也自己清楚。辰渊大人心中大爱,装的是天下,而非一己私情。”

        “哈哈哈哈哈,天下!”

        二皇子听到鹤望的话,倏地站起身来,大笑道:“小丫头,你可真是会给辰渊脸上贴金啊!”

        鹤望此时只感到从未有过的窘迫,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既然二殿下要我前来,只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那鹤望还是先行告退了。”鹤望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她没留意到身后的二皇子,向着门口点头示意,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来。

        鹤望随着二皇子的两位侍卫走到来时路的一半时,侍卫突然停了下来,回身向鹤望告辞。

        “鹤望姑娘,殿下吩咐说,虽有皇上赐婚,但毕竟与姑娘还未定亲,这时辰由凤栖宫人送您回宫着实不妥,有辱姑娘清白,还请姑娘自行回太渊殿吧。”说完,两侍卫便提着灯径直走了。

        只留鹤望一人在这漆黑的夜风里。

        “二殿下不是个人,连手底下的人都同他一样,”鹤望气愤的小声嘟囔着。“这么黑,也不留盏灯给我,叫我如何一个人走回去。”

        鹤望这抱怨还没有过十步,便看见右边假山后一个微微弱弱的灯光,不过,这绝不是她想要的带她回太渊殿的光。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向着鹤望直冲而来,这人长得十分凶悍,面色赤红,五官凶煞,甚至不能用个人字来形容,简直是一个凶兽的脑袋按到了人的身上。鹤望被眼前这一景象吓得大叫,却发现不能喊来一人。而此时,这个凶兽竟然对她露出贪婪的目光来。他将鹤望死死抱住,脑袋抵在鹤望的肩上,双手慢慢的划向鹤望的下身。然而鹤望在此人的怪力之下,甚至连喊都喊不出来了,她能做的只有绝望的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知为何,不断的喊着辰渊的名字。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道惊雷,闪电将整个夜空照了个透亮,隐约中一个龙影由天而降,紧接着便是辰渊神色晦暗的出现在两人面前,他举扇一挥,那大汉便一下子飞了出去。

        “别怕。”辰渊上前一步紧紧抱住鹤望,眼中充血。

        “辰渊,你果真还是来了!”

        那大汉被打倒一边,非但没跑,反而兴奋异常。辰渊抬头一看,大惊,只见天上飞来一直金箭,直冲着他的心口而来,这是二皇子的追灵箭。

        “阿巳,带她走!”辰渊将怀中的鹤望一推,飞身接箭。

        鹤望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落入了另一个温暖的怀里,这怀里还充满着牡丹调的特殊香气。这定是巳未锦了。然而,还未等鹤望稍喘一口气,就看到空中的辰渊突然动弹不得,竟是一直如捕兽夹一般的武器擎住了辰渊的肩胛骨,似是穿出了一个洞来。下一瞬间,只见得空中突然出现一只巨龙,龙头几乎遮住真个宫苑。鹤望看到这里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晕了过去,下一秒却又突然心里有了定力。巳未锦死死抱住鹤望,给她过了灵气,旋即移回太渊殿中。

        二人刚在太渊殿花园中落下,辰渊也紧随其后的跟了上来。鹤望见辰渊右边衣袖早已被鲜血染红,突然间想要嚎啕大哭出来,却又使劲憋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牡丹闻声而出,并打发走了殿内所有下人。

        “别担心,”辰渊这句话先是对着鹤望说,转而望向牡丹,“帮我拿来衣服换掉,还有,关殿门。”

        牡丹会心的一点头,赶紧带着鹤望去取辰渊的衣物和药材。

        巳未锦扶辰渊来到他房中坐下,为其解开外衣,脱掉中衣,露出辰渊右肩上可怖的伤口。肩胛骨处,果然被龙骨夹穿了一个洞。

        “你疯了!”巳未锦盯着辰渊的伤口,指着辰渊怒不可遏道。

        “我疯了?!”辰渊也不甘示弱,却又迫于伤口不得不坐着,“我看是那利家父子疯了!”

        鹤望本是抱着辰渊的衣服和药罐急匆匆的进屋,却被两人的吼声吓住了脚,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辰渊看到这样的鹤望,缓了口气,柔声说道:“进来吧。帮我涂药。”

        鹤望轻轻的说了个“好”,便小心翼翼的来到辰渊身边。然而还没等她靠近辰渊,就被巳未锦先拦到了一边。只见巳未锦将蚕丝巾在温水中来回洗了几遍,留有一点水分,轻轻的向辰渊的伤口处擦去。鹤望看到辰渊的血,红里透着赤金色,还在汩汩的留着。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备药?”巳未锦看着眼前已经定住的鹤望,厉声道。

        “哦,好,好。”

        鹤望手忙脚乱的将衣服和要都放在床榻边,拿起药瓶来,按照牡丹教给她的,将药慢慢的洒在纱布上,直到浸透两层纱布为止。

        “现在知道疼了,”巳未锦边说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刚刚不还是不要命的吗?”

        辰渊没有答话,他现在疼痛的程度,让他无法做出任何除了咬牙之外的表情。

        “上药吧。”巳未锦将手中染血的蚕丝斤丢入水盆中,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鹤望呆呆的走上前,先是将止血用的药膏轻轻的涂到伤口周边,在向内涂到伤口中心。她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生怕一不小心,把伤口再次弄出血来。

        “你不是不伤吗?”鹤望的声音里戴着哭腔,她一直在忍着,就快要忍不住了。

        辰渊勉强笑笑,摇摇头,他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就如同普通人的骨头硬生生的被人打穿一样,这便是疼也要疼死了,而龙骨穿裂之痛,比这有过之而无不及。

        “辰渊,今夜之事,我必去向二皇子讨个交代,”巳未锦站起身,毫不客气的盯着二人说道,“而你,最好也给我一个交代。”

        “阿巳,”辰渊终于说出话来,然而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今晚的事是我欠你的,将来必定还你。”

        “那你也得有命还才行!”巳未锦此时还在气头上,没有去把那凤栖宫拆了,已经是保留了一丝理智了。

        他知道辰渊动了情,可他气他竟为了救她弃自己的安危于不顾,连性命都不要了!二皇子如此拙劣的表演,都能将他逼得如此难堪的地步。想到这里,巳未锦竟对鹤望生出一丝憎恶来。

        “阿巳,我知你气我,”辰渊平静的说着,“但我没办法,我怎么也看不得……”

        “我走了。”

        巳未锦接过辰渊那句没说完的话,随即大步走了出去。他一出门,鹤望便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眼泪如同珠子一样砸落下来,怎么也停不了。辰渊看着泪光闪闪的鹤望,觉得揪心的疼,甚至这伤口都显得不怎么疼了。

        “你不是不伤的吗?”鹤望哭着又问了一遍。

        “没事的。”辰渊抬起左手,替鹤望擦了擦眼泪,顿了顿说到,“这是我的弱点。你要想杀我,就趁现在。”

        “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鹤望想都没想赶紧深处一只手来挡住辰渊的嘴巴,防止他再说什么不着调的话来。她目光所及辰渊含情脉脉的双眸,惊觉自己这个动作倒才是真的不成体统。鹤望忙抽回手,避开辰渊的目光。

        “宫内隔墙有耳,切莫再说这种话了。”鹤望边说着,边小心翼翼的处理辰渊的伤口。

        辰渊没有答话,他的心中有千千万万句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是否真的能说起。他只能注视着身边的鹤望,千万思绪也只能压下来,放进心里。鹤望扶着辰渊健硕的手臂,替他包扎伤口,也许是身体里巳未锦过入的灵力还未散尽,此时她对于周遭的变化显得格外敏感起来。她抬起头来,正对上辰渊的目光炯炯。

        “辰渊大人,你动情了。”鹤望这句呢喃,如同是说给自己听的。

        “夫妻之情。”辰渊回道,毫无避讳。

        鹤望听到这四个字,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如鹿撞。这或许是一个15岁的少女,正该有的欢喜吧!然而,她却只觉得无措。她不能因辰渊而欢喜,因为辰渊是天下人的辰渊,不是她一人的,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永远也不可能是。但是心底深处,她又是那样的欢欣于辰渊对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一如那日夜里,他问她,是否明白他的心意一般。鹤望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为辰渊包扎完伤口的,也不记得是如何替他更衣的。她慌乱的连散在床榻边的药瓶和纱巾都忘了收起,边急忙忙地向外快步走去,甚至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我送你回去。”辰渊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抬着疲惫,连同一丝紧张。

        “不、不必了。”鹤望语无伦次的回着,不敢抬头看辰渊的眼睛。

        “无妨,”辰渊温柔的说道,“也是让人知道,我今夜并没有被伤到。”

        辰渊这一世说了无数的谎话,都没有今天来得如此自然。牡丹早已在殿外布下了结界,不给任何人爬墙的机会。

        “好。”

        鹤望低着头,看着身边辰渊的衣摆,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慢慢的走着,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长,又像是走了一瞬间那样短。鹤望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明月和星光,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般。接着这月色,她心里徒然地生出一股勇气来。她看向辰渊的眼眸,那双眼中遮不住的柔情,令鹤望不知天高地厚到,想要全部拥有。

        辰渊停下脚步,伸出左手,替鹤望整理了耳边的碎发。

        “以前我从不知为何世人总愿意借着月色表白,”辰渊徐徐道:“此时看着你,我才突然明白。我心悦于你,却不知从何开口,只能借着这星光,给自己一点孤注一掷的勇气。鹤望,你双眼中,便是星河璀璨,令今夜的星光都黯然失色,令我眼中,再也容不下别人。”

        鹤望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若不是夜色遮掩着,怕是辰渊就看到她的脸,如今跟个熟透了的苹果般。

        “进去吧,我今夜守在你门外。”辰渊笑笑,流露出一丝无奈。

        “不行,要快点回去。”鹤望皱起眉头,焦急的好像受伤的是自己而不是他人。“或者,你、你进到我屋里来。”

        “我不能进到你屋里去,你放心我没事。”

        “为何不行?”鹤望脱口而出道。

        “你总要出嫁的。”辰渊依旧笑着说。

        为何我不能嫁给你?为何你不能是我一个人的辰渊!鹤望在心中喊着,她看到辰渊的表情一怔,好像读懂了她此时的心思。

        辰渊读到了。因为巳未锦灵力的关系,连带着透漏出了鹤望的所思所想。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他今夜说了这些话已经是错了,不能一错再错。

        “快回去吧,明日起来,又是新的一天,我会一直都在。”辰渊斟酌半晌,也只能如此回应。

        鹤望转身进门,泪水夺眶而出,一晚上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迸发了出来。

        而辰渊只是站在门外,一直到天蒙蒙亮,感知到鹤望睡下了,才转身离开。

        “都忘了吧,你不该记得。”辰渊冲着鹤望的闺房挥了挥衣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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